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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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开完调理的药方,文瑾才开口问道。
文琀也是一脸茫然。他被叫过来的时候,妻子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他慌乱之中记起大哥有一身好医术,便忙让人去叫文瑾过来。也正是如此,才救了妻子一命。
之前被派去去叫文瑾他们的下人,这时也在人群之中,听见主子们问起,便机灵地上前说了缘由。
从竹音院离开后,植夜笑便准备去庙里给孩子求个平安,路上正好遇见文琇,两个人便一起去了。因为是去庙里,所以也就带了两个随身的丫鬟和这个赶车的下人。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是回来的路上,却在遇见了一群无赖闲棍惹事。混乱中,植夜笑被推翻在地,要不是文琇机灵护住了嫂子,又有旁边的街坊出来帮忙,只怕情况还会更严重些。
听到这里,大家才发现一直没有见到文琇的踪影。追问了几句,才知道文琇搀着植夜笑进门后,就晕倒了。可是因为植夜笑当时的情形太过吓人,所以大家也顾不上照顾文琇,只叫了几个粗使丫头把她扶回自己的房间。
文瑾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植夜笑聪明伶俐,又是植家过世老爷唯一的子嗣,因此不仅在植府的威信甚高,人缘亦极好。尤其是那些年纪大些的,对这个从小看大的小姐更是最为呵护爱惜不过。文琀虽然与妻子伉俪情深,但在他们的心中,也只能算是半个主子,至于文家其他的人就不用提了。也只有象墨泥砚尘那样年纪尚小,又是从外面买来的小厮,才会把文琀当做主子一心的伺候敬仰。
平时的时候,虽然看不出什么,但是一到这样的关头,亲疏立刻就分了出来。
把文琀留在植夜笑身边,又把有了倦意的薛宁劝回竹音院,文瑾让下人领了路,朝文琇住的院子走去。文琇的性格孤僻,住的院子也选了植府一个极是偏僻的角落。推开大门,里面一片寂静。整个院子什么装饰也没有,简单的到了清冷的地步。
过了一会,才见有丫鬟一脸担心地迎了出来,见是文瑾,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他带进了文琇的房间。
文琇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盖了一床薄被,人还没有醒过来。文瑾见她脸色也有些青白的颜色,便连忙过去给她把脉。
手指刚放上去,文瑾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琇儿的身体怎么这样弱,好像是有多年的陈疾是的。又细细地把了一会,文瑾的手猛地缩了回来。
怎么会?
不对,一定是他把错了。
他定了定神,重又把手搭了上去。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会这样?
他咬咬牙,正准备再把一回,却听见文琇低低地呻吟了一声,醒来了。
文琇睁开双眼,眼神还有些茫然地看着文瑾,那模样没有了平时的冷漠,单纯地象一个孩子。但很快的,她便清醒过来,发现文瑾正在给他把脉,她连忙一脸惊恐地将手腕收了回去,拥着被子半坐了起来。
被自己的妹妹戒备地看着,文瑾心头一时五味陈杂。强作镇定地收回手,他问道:“那个人是谁?”
文琇脸上的表情立时大变。
“那个人,那个让你怀了孩子,还小产过的男人,是谁?”
文琇脸上原就不多的血色一点一点的消退了,秀气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是面对末日一边的绝望和恐惧。
“那个人是谁?”
听着文瑾的再次追问,文琇反而冷静了下来,抬眼看着文瑾,那死水一般的黑眸突然闪现出奇异的神采。“大哥,你真的想知道?”
文瑾心口没来由的一阵抽痛,点点头。“是。”
文琇突然一笑,那笑容很美,却没有少女应有的天真娇柔。“我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别人都喊他作老三。”

停了一下,她才继续说道:“是他强暴了我,让我怀了他的孩子。”
文瑾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他的妹妹,那个天真无暇的妹妹,那个梳着包包头总是跟在自己和琀儿身后,甜甜叫着大哥二哥的妹妹,怎么会能这样冷静到极点的说着可怕的事情。
眼前的男人摇摇欲坠、仿佛就要倒下。文琇的眼眸闪过一丝波动,但很快就消失了。“你还想继续听我说么,大哥?”
文瑾扶住旁边的床几,闭上了眼睛。
房间中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压得文瑾心头沉沉的。沉得发痛。
勉强稳住身形,文瑾睁开眼睛,看着文琇。文琇也看着他。他们的眼瞳都是传承自父亲一脉的极深的黑,仿佛一块上好的墨玉浸在清泉之中,说不出的晶莹透亮。
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发现呢?少女虽然总是孤僻冷漠的模样,但那双眼眸却是会说话的。在绝望中煎熬的期待,被压抑了的痛苦,是那么清晰地体现在那双水眸之中。
“琇儿,你吃了很多苦,是吧。”伸出手去,想抚摸少女的头顶,却被文琇避开了。手一僵,停在了半空。
文琇咬了咬唇,她只是本能地保护自己,并不是故意要躲开的。看着文瑾受伤的眼神,她有些不安,又仿佛被激怒了,埋在胸口很久的秘密突然就这样的宣泄了出来。“你想给我什么?我现在什么都不需要了,那个人已经死了。我亲手把他杀死了。”
文瑾觉得自己一下子被人毫不留情地拖到了极深极冷的水下。
又是一阵沉默,他挣扎着开口:“琇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文琇的话语平静到了冷酷的地步。“我杀了他。杀了那个强暴我的男人。他打伤了哥哥,侮辱了我之后还要挟我。可我只是在他后面一推,他就那样掉下去了。摔得粉碎。”
看着自己洁白纤细的双手,文琇低语:“真可笑。亏我害怕了那么那么久,原来也只需要轻轻的一下,就没有了。”一边说着,她一边抬起手,作了个向前推的姿势。
手臂伸直,已经是推到尽头了。文琇突然猛得一抖,激动起来。“他该死!哥哥明明就要得到幸福了,他怎么可以来破坏。都是他的错,他该死,他该死!”
文瑾蹲下身子,抱住文琇。
“他该死,该死!”文琇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大力地推打着文瑾。还记得那个耻辱的夜里,她哭着跑回家,却看见哥哥对着那个娇贵的植家小姐,红着脸一个劲地傻笑。她迟疑了。那是哥哥的幸福。她不能去打破。
本来以为她的忍耐能够换来平静,但那个人却一脸猥琐的找上门来了。她知道,这件事情要是被哥哥知道了,哥哥和植家小姐的亲事就一定成不了了。因为那个人是植家的人,依哥哥的性子,是会出大事的。
她好害怕,可是害怕到了极点之后,反而下了决心。她约了他到后山,说是要把钱给他,那个人如约来了,满口的酒气,说着肮脏的话。她那个时候很冷静,直到那个人掉下去了,她才慌忙地离开了。回到家,她只觉得肚子好痛好痛,然后就是血,许多许多的血从下身流了出来。她流产了。那个产于罪恶的孩子,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来了,又走了。
“我是不是很坏,很可怕?”哭得精疲力尽之后,文琇无力靠在文瑾身上,平静地问。
文瑾抚上文琇的额头。这一次,文琇身体微微的一颤,但到底没有避开。“琇儿,你是个好女孩。很好很好的女孩。”
文琇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不许跟二哥说。”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谁也不能说。这是我的秘密。知道吗,大哥?”这是第一次,她真心地叫着文瑾。
文瑾没说话,过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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