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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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的,空气中多了一股诱人的香味。有些神思不守的文瑾也被勾得抬了头,却是大锅中鸡汤又滚了几滚,溢出了浓浓香味。
“怎么样,很香吧?”薛宁对着文瑾微笑着,然后又低头揭了锅,用筷子插了插山鸡肉,果然都炖得烂烂的了。少少的放了点盐,便捞了些鸡肉出来,放在一个小盅里面,然后满满地盛了鲜美的鸡汤。
“文公子,你先来尝尝这鸡的味道如何。我平时很少做汤,倒不知道这味道做的地道不地道。”他随口说了一声,把汤盅往文瑾这边的灶台上一放,便又取了一个大号的汤盅,低头去捞锅里的汤。
他做得仔细,却不提防有一丝不听话的黑发滑到了额前,被锅里冒起的蒸气冲了一下,正好飘进了他的左眼中。他难受地眨了眨眼,正要放下手中的勺去理头发,却被斜斜伸出的一只手抢去了。
薛宁心中一阵错愕,愣愣地看着文瑾近了身,手指抚上脸颊,小心地把那丝顽劣的发拨开。
一时,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薛宁的心中涌了起来。
好像,有点暧昧……
文瑾望着自己还停在薛宁脸颊上的手,也有些愣了。
两个人靠的极近。耳畔、鼻尖都是彼此的呼吸和气味。
风从窗户溜了进来,在小小的灶房里旋了圈,不经意间将这两个人的发吹乱,然后又悄悄地从门口溜走了。
几缕散乱的发丝,在空中若有若无地纠缠了一番,才轻轻落了回来。
文瑾眼神变幻了几次,终于收回了手,淡淡说了声“好了”,便又退回去了。他也不拿灶台上的那盅鸡汤,头也不回,快步就走出去了。
即便是在感觉再迟钝,薛宁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那样亲昵的对待,只有三个人对他做过。前生孤儿院的院长奶奶,今生的母妃,以及七哥。连父皇和皇叔祖都不曾有过。
而文瑾……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反感,只是有些惊异。
文瑾匆忙走到门外,脚一下子就软了。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刚才怎么会大胆莽撞到那个地步。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人的温度,温和的,不冷也不热。就好像那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
他会不会察觉到自己心中不应该有的念头?
这一回,就算接到蔑视的眼光,也是自己活该得的。明明告诫过自己,不能,不应该,不可以,但是还是忍不住……
想靠近他,想触摸他,想留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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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餐显得有些沉默。对着香喷喷的鸡汤,和酥滑可口的兔肉,两个人都只是静静地动着筷子。文瑾自然是沉闷的,而薛宁虽然有心说几句调节气氛,但每次看着文瑾冷漠的脸,临到口边的话又都被咽了回去。
莫名的,有些忐忑,多了几分在意。
吃完薛宁精心准备的一餐,文瑾也不说话,径自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留下薛宁对着一桌的杯盘苦笑。
不过,两个人闷头吃饭,饭菜都被吃得干干净净的了,这也算是他辛苦了一下午的一点安慰吧。薛宁挽起了袖子,这一桌的东西都还要收拾呢。真成了个劳碌命了。
一边收拾着,眼神还不时往文瑾的房间扫去。文瑾的门窗都是紧闭的。
虽然是在山林中季节的变换不是那么明显,但毕竟已经是夏天了,天气微微有些闷热。薛宁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房间里的人来。这样,对身体是不好的。明明就已经那么瘦了。
眼前又浮现初见文瑾的那天夜里苍白脆弱的脸和脸上晶莹的泪痕,他应该也是有过什么故事的吧。那样的神情,不象只是个单纯的恶梦。莫名的,对文瑾的过去有了想探知的**。
薛宁微微一愣。他什么时候也有了不该有的好奇心呢。
薛宁正迷茫间,就听见文瑾房间传来一阵微弱的呻吟。他心头一紧,连忙跑了过去。“文公子,你怎么了?”
没有得到文瑾的答复,只听得呻吟带的痛苦越发的重了,薛宁这时早忘了刚才的种种想法,也等不得象昨天那般慢慢开锁,双手一发力,嘭的一声便把门栓震断,然后重重地推开了门。

文瑾半躺在床边的地上,一手抚着腹部,一手紧抓着床头,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
看着出现在门口的薛宁,文瑾咬紧了唇。
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发病?
不想让那人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他挣扎着要起身,但身子剧烈的疼痛无情地击倒了他。
痛!
好痛!
身上好像要炸裂一样,每一寸每一寸都在哭嚎。文瑾禁不住又抽搐起来,手指紧紧地抓着两旁的地面,口中逸出近似哭泣的呻吟。
薛宁慌忙扶起文瑾的头,另一只手托住他的腰,将他抱在了怀中。隔着薄衫,文瑾身上传来的寒气让薛宁吃了一惊。文瑾原本就微凉的身体,现在如同冰雕一般。白皙的额头上沁满了大颗大颗的汗珠,俊秀的面容上全是痛苦之色。
感觉被薛宁抱在怀里,文瑾微微睁眼看了薛宁一眼,想对他说些什么,但转瞬便被那身上的苦痛击溃,昏迷了过来。
薛宁被文瑾这模样吓得心都悬起了起来,好在还有几分清醒,便板正了文瑾紧握的手,搭了三根手指上去,全意稳住波动不定的心神为怀中的男子把脉。
怎么会这样?
薛宁心一惊,手指如受惊一般从文瑾的脉门上弹开。文瑾看似柔弱的体内充满了冰寒而强大的真气,这些真气在脉络中毫不留情地四处乱窜、彼此冲撞,将文瑾的身体变成了一个混乱的斗气场。
难怪向来清冷如月的文瑾会难受成这样子。
来不及思索真气失控的原因,薛宁扶正文瑾的身子,让他盘腿坐好,五心朝上,然后自己也盘坐在文瑾身后,双手抵住文瑾背上的命门要**,平息静气,将已身的真气缓缓度入文瑾体内,试图用自己本就不多的真气将文瑾那些胡冲乱撞的真气导入正轨。
真气刚度过去,薛宁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文瑾体内的真气太过强悍,而且各自为营,毫无章法,他的真气刚进入其中,很快便成了狂风巨浪中摇摆不定、顷刻将翻的小舟,根本没有作用。
薛宁看了看身前扭曲了容颜的文瑾,终于心一横,将身上全数的真气都输入了进去。罢了,就拼这一回。
刚刚复原些许的经脉被这么一动,带动着内外的旧伤隐隐作痛了起来。薛宁皱皱眉,却根本不去顾及,一心只想着减轻身前这人的痛苦。
一柱香过去了。文瑾依旧在痛苦中煎熬。
两柱香过去了。文瑾脸上的痛苦之色略有和缓,薛宁的额头却开始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三柱香过去了。薛宁的脸色已经苍白了,嘴角也被自己咬破,一丝鲜血流了下来。
……
不知过了多久,薛宁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声音:坚持住,还没结束。他竭力地运转着自身的真气,去清理文瑾的经脉,一点一滴地将混乱的真气收集、引导、归位。一周天,然后再一个周天,不断的、近于机械的重复着这样的行为,哪怕体内的真气已经渐渐枯竭,喉底已经有了隐隐的铁锈腥气。
……
已经是夜了,月光从敞开的大门好奇地望了进来。银色的光芒下,文瑾的脸色终于渐渐平和,苍白的脸上开始回复了血色,眉头也舒展了开来。
将最后一股在外流浪的真气小心地导入文瑾的丹田,薛宁缓缓地从文瑾背上收回双手,睁开眼睛,欣然一笑。
还好,他没事了。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仿佛机械是执行完最终指令一般,薛宁嘴角含着笑,朝后倒下了。
身体失去扶持的文瑾,也缓缓斜了下来。
寂静的房间中,两个人的身体重叠着,文瑾的身体伏在薛宁的身上,额头抵着薛宁的下颌,发丝错乱的交缠着。月光散在他们身上,两个人的脸上俱是柔和的神色。这一刻,竟有一份说不出的温馨,让人完全忘却前一刻的生死攸关。
黑暗之中,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传出,一道身影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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