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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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宁强按着心头的不安,与燕成风继续笑言闲谈。知道薛宁还没有找着落脚地,燕成风便热情地邀请他去自己下榻的客栈同住。薛宁推辞不过,便答应了。
到了客栈,才刚放置好行李,燕成风又叫店里的伙计打了酒,拉着薛宁说了许久的闲话,直到深夜才尽了兴,放薛宁回了房间。
薛宁一回房间,便从包袱里取了一枚解酒药丸到出来服了一颗,然后才脱了外衣,躺在床上闭目休息。等到隔壁燕成风的鼾声响起,他才爬了起来,从包袱里取了一身紧身短打的夜行衣穿上了。
收拾妥当,他又静静等了一会,见四周依旧寂静无声,这才轻巧地拨开窗户,一个飞身跃出,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客栈旁边人家的屋檐之上。此时正是丑寅之交、月暗星稀,守夜的更夫也乏了气力,即便上有人看见薛宁在屋檐上飞掠而过的身影,十有**也只当是自己花了眼,把飞翔的夜鸟看成了人。
轻松地跃过十几米高的城墙,薛宁便不再小心隐藏痕迹,使出九成功力直奔城外沧山下的暗堡而去。
暗堡坐落在沧山下,背靠千尺断壁,左右俱是茂密的老林。这周围十数里内,除了暗堡,人迹稀少。远远望去,只见暗堡幽深冷寂,虽然不过是一座冰冷的死物,却让人心生恐怖、望而却步。
薛宁在暗堡外犹豫了一下,依着他的特殊身份,原也是可以不用这么急切,冒险夜探的,但想着七哥的笑脸,他终究还是下了决心,要早些将情况弄个明白,也好放心。
他主意一定,便再不迟疑,飞身越入了堡内。他本是抱着一探虎**的念头,却没想到一路都十分顺利,遇见的护卫都是些手脚平庸的三流人物,简简单单地就被他潜了进去。虽然心头也有些疑惑,但想着现在暗堡内部压轧,底下各处敷衍了事也是正常,便又继续潜行、直入暗堡深处了。凭着幼时隐约的记忆,他很快就来到了留园,那是韩琛所住的地方。
留园方圆近百米,里面亭台楼阁一应俱全,更有草木清雅、莲池幽香。园子十分安静,里外竟是一个人都没有。薛宁在园子里小心探了几处,才寻到韩琛的卧房,借着暗淡的月光,他查看里面的情形。房中的家具简单大气,但也不乏精巧的装饰,墙上还挂了几幅泼墨的写意山水。但屋里最显眼的还是那张足有三、四米宽的雕花大木床,床上被褥零乱,还保持着主人刚离去的模样。记得燕成风说韩琛当时是一夜过后离奇失踪,想来那之后这房间便再没人整理过了。
薛宁细细检查了房间。没有打斗的痕迹、没有血迹、也没有其他可疑的迹象。
韩琛究竟是怎么离开暗堡的?是自愿离开?还被人下药暗算?又或是被人胁迫?
想着那个冷漠的眼神,薛宁摇摇头,否决了最后一个可能。
冒险前来却一无所获,薛宁也有些失望。他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外面有声音传来,连忙一个翻身,跳到了高高的屋梁上。
他刚藏身妥当,就听得有脚步声渐渐近了,听声辨息,应是三个人。没多久,他们便停在了门口,然后门吱呀一声,一个人轻轻走了进来。薛宁不敢大意,连忙运起心法,气息顿时变得轻微悠长,几不可察。
那人在黑暗无光的房中静静站了一会,然后才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轻轻抖出火苗,将桌上烛台上插着的几支白蜡点燃。长长的烛火驱散了部分的黑暗,薛宁这才看见那人原来是一名作少妇打扮的女子。他从上面看去,只看见那女子穿着一身藕色的锦缎衣裙,身材高挑、体态姣好,面容却是看不真切。
那女子点燃了烛火,却依旧站在原处,只是缓缓地移动手中的烛台,将周围一点点照亮。薛宁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只觉得这女子的举止优雅从容,有说不出的一种娴静温柔。
过了一会,留在门外的人轻轻唤了一声“夫人……”,那女子才熄了蜡烛,慢步走了出去,薛宁心头高挂的石头才落了地。
夫人?
在暗堡之中,能够随意出入韩琛卧房,又被称为夫人的也就只有一个人了。韩琛的宠妾,凭一介女儿之身而掌控暗堡金堂的月如心。
审慎果断,虽为女流之辈,却有大将之风,便是方小心,江湖最大消息贩子--小心门门主对月如心的评语。能够让方小心这样评价的人,薛宁自然也不敢大意,虽然外面的脚步声已经远去,但他依旧待在屋梁上一动不动。

又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外面依然没有动静。就在薛宁正要放心的时候,突然几声微弱的破风之声响起,他心头警讯立现,又潜了下来。果然不出他所料,门窗同时一响,四个人从不同的方位跳了进来,四处搜查。月光淡淡,他们手中的利刃微微映出寒光。
薛宁缩在房梁上,也不禁有些懊悔自己孤身潜入、实在太过托大。但此时情景尴尬,他也不敢贸然表露身份,只得想法如何安全逃出。
房间虽然很大,但可以藏人的地方并不多。很快那些男子便将注意力转到了头上。薛宁暗暗从怀中摸出几枚飞镖,全身戒备着。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似乎是有人想进来却被阻拦住了。隐约还听见几声“夫人”、“二爷”的称呼。
听见外面的声响,里面的男子也停了动静,面面相觑。薛宁见机会难得,心头一喜,一抖手,手中的飞镖便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去。
见那几个男子朝声响处扑了过去,薛宁这才身形一动,飞出藏身的角落,却是朝着另一个方向的窗户掠去。
他出镖和掠出的时机配合得绝佳,再加上那几个男子心神已乱,竟被他毫发无伤地逃出了屋子。他出了屋子,也不敢停留,刚一着地,便又提气,纵身而去。他轻功极好,寻常高手一步不过两、三丈,他这全力一跃竟是有了寻常人的两倍有余。
几起几落,他眼看就要离开这处,就听得身后弓弦作响,一阵疾风直奔他的后背而来。
薛宁听风辨声,头也不回,右手按上腰上的银带暗扣,将暗藏其中的软剑抽了出去,运上真气一抖,软剑便在身后画出一道亮丽的银弧。
铛~
疾刺而来的长箭被挑落。
薛宁还来不及放心,嗖的一声,又是一箭破风而来。
连珠箭!
薛宁已是躲闪不及,只得将身子一偏,尽力移开要害。
痛!
银光闪过,利箭深深地钻入他的肩头,鲜血飞溅。
薛宁顿时如折翅的飞燕,重重跌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回眼望去,只隐约看见身后的人群中有一名女子正手持长弓,面向着他。那女子面容姣好,一双如水的眼睛幽寒清冷,却正是他方才在房中所见的月如心。
薛宁知道情况紧急,一咬牙,忍住剧痛,便又在地上一点,飞身而起。身后立时又有数道黑影腾起,吊在他后面死追不放,但所幸却再无长箭袭来了。
薛宁使足了十成的功力,一路急奔。也不知在夜色中狂奔了多久,丹田真气已渐渐枯竭,那些紧逼在身后的人才终于不见踪影。
确定已经甩掉了那些难缠的家伙,薛宁这才松了一口气,手上真气一收,将软剑重又插回鞘中。环顾四周,俱是高大的树林,原来他急切之中,慌不择路,竟是已到了沧山的深处。
他撕下中衣的下摆,一咬牙,反手将肩后的长箭拔出。箭头带着血肉,剧痛同时,鲜血也跟着狂涌了出来。他连忙在左肩**道上急点了几下,嘴咬住布条的一端,用一只手将肩上的伤口包裹好。
山林中寒气重,他中了箭,又失血过多,身上渐渐冷了起来。他怕暗堡之人还在附近,不敢生火,只得靠在树下盘腿而坐,默默运起真气驱寒。过了一会,苍白的脸上开始有了一丝血色,身上也暖和起来。
薛宁正要收功,却突然胸口一阵血气翻腾,真气四处乱冲,竟是完全没了章法。在这要紧时候,竟是那内伤不知怎么被引发了。接着便是心头一紧,一口腥臭的鲜血便喷了出来,身子也跟着倒在了地上。借着朦胧的星光,薛宁这才看见那沾了血的草叶,在夜色下竟然反着幽幽的绿光。
有毒!
薛宁心中一寒,正想运功排毒,却发现那毒素猛烈,转瞬之间,他的身体已经僵硬,丹田内的真气也已涣散开去,不听使唤了。
背后的伤口和胸口都好像火烧一样,但身体却是又重,又冷。身子躺在冰凉的草地上,渐渐地,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了。
又要死了么?
七哥……
叔祖……
父皇……
还有,母妃……
一张张熟悉的、微笑的面孔浮现了出来,薛宁原本因痛楚而扭曲的脸容渐渐平静了。
恍惚之中,好像有什么人来到了他的身边。
是谁?
勉强睁着双眼,却只能捕捉到一道模糊的身影。然后,薛宁便彻底地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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