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节 蝼蚁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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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四日,周仓与其余伤重需要救治的伤员在裴元绍的亲自护送下到达陈县。
本来,在曹军大举压境的不利情形,裴元绍这个主将是不可能离开的,但考虑到山中接下来会面临的困难,考虑到周仓的伤情若是得不到妥善的救助,他的性命只怕还是无法挽回,所以,在匆匆安排了廖化加强官驿道、僖山道两处隘口警戒后,裴元绍立即带着新成立的骑军部队赶赴陈国。
陈县。
上一次战事之后的伤痛仿佛已经远离,宁静似乎又一次回到了这个偏隅一地的繁荣郡城。
这里并不是交通要道,也没有重要的战略价值,除了百姓的生活还算过得去,府库因为骆俊的有序治理还算殷实外,陈县这个地方一般来说并不会引起那些立志天下争霸的大诸侯的注意,当然,象袁术这种短视得只顾着享受的世家子弟除外。
国相府。
平常的家宴。
闻知裴元绍来到,骆俊去了官袍,换过一身便装,并让骆夫人抱着小儿骆统一并出来相见,骆统一岁半左右,正是伊呀学语的可爱时候,瞧着小孩子红扑扑的小脸,裴元绍不禁一阵感伤。
一个人,从出生到童年、少年、壮年,一直到老年,看似漫长,实际则是短暂的很。
若不想留下什么遗憾,那只有珍惜每一分每一秒的时光。
裴元绍在骆府的会面完全属于私人性质,在这个时代,这是对待知交好友才会有的亲密方式,一般客人的话主人是不会让女眷出来的。
“骆相,这次曹军进军芒砀山气势汹汹,瞧之前这二战的架式,只怕不达目的不会干休,这样下去的话,战事恐怕会越来越吃紧,我二弟周仓的伤势甚重,治疗的事情还要请你多多照看才是。”裴元绍说着,朝骆俊深施一礼。
“裴将军于我陈国,于我骆家皆有大恩,这份情我骆俊一直记在心里,今日周将军在我陈县养伤,我骆俊定当竭力看护,请将军放心。另外,时世动荡,会面不易,俊还有一言,也不知当讲不当讲?”骆俊一边说着,一边让骆夫人抱着骆统先退下。
“骆相请明言!”裴元绍道。
“将军出身于草莽,之所以举旗而起也是迫不得已,全因当今官府暗恶,酷吏贪官当道,百姓赋税杂役沉重,但如今各地诸侯纷纷出兵围剿,黄巾首领张角、张宝、张梁等俱已身死,青州张饶、管亥等人也已兵败,将军纵不为自己着想,也当为芒砀山的二千多兄弟着想,这黄巾的旗帜、口号能放下的话岂不更好,只要你有这个想法,我骆俊愿意作担保,把你们都留在陈国,到时就算做一个平头百姓,也比现在朝不保夕要强得多。”骆俊想了想,诚恳的劝谏道。

这些话——,裴元绍听得出来,字字句句发自骆俊的肺腑,对于四处流窜的黄巾军,骆俊的态度已经从最初时的抗拒、围剿,转变为了安抚,收容。这样的转变对于一个汉朝郡府的官员来说,已经相当难得了。
因为,在一片围剿镇压的呼声中,这么做的结果就是被许多人误解,被许多激进的人指责为私通黄巾贼,那样一来的话,骆俊的官途也就没有希望了。也许还不仅仅是官途,私通黄巾的罪名一旦成立,骆俊还有可能因此获罪入狱。
想到这里,裴元绍看向骆俊的目光里更多了几分敬重和感激,不是每一个人都会为了朋友而作出牺牲的,在许多人都因为顾惜羽毛而抛弃朋友的时候,还留在你身边的,一定是你最值得结交的挚友。
这样的朋友,值得一生一世去珍惜。
“骆相,多谢你的这番好意,但我裴元绍不能接受。至于山上的其他兄弟,如果他们愿意下山的话,我不会阻拦。”
“为什么?”骆俊讶异道。
“因为我不能为了自己活命,去连累自己的朋友。”裴元绍大声说道,这一刻,他的脸上没有半分的犹豫,只有骄傲。
这世上,如果有人问你,是出名好,还是不出名好?也许十之**的人会说,当然是名气越大越好,名人呐,谁不想当。对此种说法,裴元绍只有摇头叹息苦笑。做一个与世无争的平民百姓,与心爱的姑娘一起耕种织布,与妻儿一起说话谈笑,日出而作,日落将息——,这样的日子对于裴元绍来说,实在是一种奢望。
裴元绍——,这个名字这个人已不再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盗马贼,不再是无足轻重的一具蝼蚁,也许当他决定带着这些黄巾兄弟占据芒砀山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再是他,他已经无可争议的融入了这乱世之中。
芒砀山之战——,影响绝不仅仅是歼灭了近千曹兵那么简单。随着曹仁求援书信抵达兖州,在一世枭雄曹操的眼里,在曹营诸将(包括夏侯渊、曹仁、牛金、路昭、史涣等等)的眼里,在兖州依附曹操的一众文士眼里,甚至于在某些关系复杂的门阀大户的情报里,裴元绍这个名字一次又一次的被提及——。
击杀鲍信,或许是偶然。
协助陈王刘宠打败袁术大军,或许是沾了陈**队的光。
但这一次,让曹仁的五千余精兵陷入进退不能境地,却绝不可以再用‘运气’两个字来形容了。
在战场上,唯有实力才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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