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干，要一口喝！”另一个小头头擦擦干巴巴泪眼，咬着牙硬是一口吞下去。ｋ．
“再来一碗！”吐口痰，吸口烟，伸出空酒碗让人再斟满。是啊，兄弟们一年忙到头，难得聚一次，聚一次就要喝好，喝个痛快，一醉方休！酒喝得多废话就多，不是吹牛就是诉苦，要不就是骂娘，反正没人计较，酒一醒全忘光了。
大家饿得双眼发花，耳朵听不进去话。马里正终于说完，然后转过脸问其他村公差可有话说？村公差们可不愿饿着肚子说话，听见马里正询问个个直摇手。马里正见状只好自己又补充了一堆话，一个村公差终于忍不住向马里正示意时候不早了！马里正这才打住话头，向大家说一句去饭店就餐。大家全楞做着没动，怀疑是否听走了耳。一个村公差只得站起身又大声重复一句。大家这才听明白，一刹那如同小水牛看见了烀黄豆，一个个呲嘴咧牙眉开眼笑爬起身，一窝蜂向村头饭店拥去。
三天后，马圩村村公所几间老屋挂上条幅，贴满标语。各村庄村民挑箩担筐，成群结队，有的推着独轮车，家境好的赶着小毛驴从四面八方络绎不绝地赶往村公所。村公所门口立刻象赶集唱大戏一样热闹。
一个村公差和一个小伙子老早就拿上炮仗守候在路口。一个村公差招集来的鼓动队员也是早早来到，队员手中拿着破锣旧鼓，有些队员寻不到锣鼓，就从家里拿来铁锅、木桶充数。人刚凑齐便敲敲打打起来，一时间村公所周围显得好不热闹。
负责茶水的村公差一早来忙得不歇脚，可是光烧跟不上喝，来的村民太多了，一人一口就要将一大缸水喝个底见天。亏得村公所容不下，一些人只好等候在外面。倒是马里正轻松，精神焕发，到处走动，检查这吩咐那，烟头烧到手指才急忙扔掉。
忽然，村头放哨的人急急跑来向马里正报告，几辆马车快到村口了！马里正和村公差们刚把村公所的闲人刚轰出门，几辆马车便哗啦哗啦驶向村公所驶来。负责放鞭炮的村公差手忙脚乱地点上炮仗，立刻噼哩啪啦一阵炸响。鼓动队员乘势猛敲手中的家伙，刹那间声音震耳欲聋。
村民们等不及后面的马车停稳，便一窝蜂朝马车围拢去。乡约陪着一位带队的大人从驴背上滚下来，马里正赶忙将来人迎进村公所坐下。来人询问鹅苗怎样发放？并要求在村公所门前摆上桌椅，让随来的专家先生坐阵现场接受老百姓咨询和发放宣传单。
马里正忙唤人抬出八仙桌。然后叫村公差召集各村庄小头头，按照花名册顺序发放。人多场乱，村人好奇心重，见是州府下来的大人，都想近前瞧个新鲜，因此又乘人多纷纷往村公所里挤。屋里挤满人，乱哄哄的。马里正和村公差扯破嗓子吆喝，要大家出去，给尚在外面的客人进屋坐。村民们你推我，我挤你，好不容易出去一些人腾出个空隙。可是客人们除了乡约和带队大人，能够耐着性子正襟危坐，其他人进屋来刚刚落座，马上又爬起身跑出去。究其原因主要是受不了满屋劣质烟草散发的怪味，不如呆在外面瞧瞧热闹。
来人中两个年轻差人把传单搬到八仙桌上，拆开捆绳。刚要发放，等不及的村民便齐刷刷把手伸过去，两个人不知从哪知手发起。大家见此，干脆自个儿动手，你揭三张，他抓五张，三下五除二就把两叠三尺多高的传单抢个精光，两个差人看着目瞪口呆。专家先生也被围得水泄不通。上前询问的村人太多，每个人都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叫专家先生再添十张嘴解释也跟不上阵，不一会就讲得口干舌燥，浑身出汗。几辆马车周围更是热火朝天。马车上装载的外邦小鹅苗被惊吓得一直叫个不停，加上人声噪杂，村庄小头头们喊哑了嗓子，最后连喊带骂起来。路边箩筐扁担、小毛驴、独轮车排了一长溜，都在等着装鹅苗。
马里正准备向上面下来的大人汇报村情村貌，却被闹哄哄的声音吵得没了一点兴致。乡约和贵客也没有听汇报的意思，两人开始还耐性坐上一阵，只顾二人之间客套，根本没把马里正和村公差们放在眼中。没一会两个大人也呆坐不住，起身出门去瞧热闹。马里正尾随出来，偷眼瞧两位大人没朝村公所大门两边的对联正眼瞧一下。马里正感到很是失望。人群陆续离去，春耕正忙，没工夫在这儿多呆，领到鹅苗就跟随同村结伴回去了。最后开着赶着几头驴车入场的是两家养鹅专业户。村公差们向两家打过招呼，叫他们最后过来，所剩下的鹅苗全叫这两家拉走。
贵客不愿逗留，更不愿在村中吃饭，等发完鹅苗后即打道回府。马里正和村公差们送走人，一个个疲惫不堪的回到村公所。只见桌上、地上的全是烟灰，瓜子壳，打翻的茶水。板凳上践踏着泥土，一片狼藉不堪。大家顾不及打扫，只是把门前被人踩得快散架的八仙桌抬进屋，然后一把锁锁上门，各人拍拍身上的灰尘，簇拥着朝村头饭店晃去。
外邦引进的优质鹅就是不一样，小鹅苗三个月不到呼呼窜到了头十斤重，比当地鹅长得快多了。而且个个健康活泼，中途村民按照专家先生指点和传单上所交待的那样，找兽郎中上门给鹅苗喂几次汤药，几乎没见谁家小鹅苗感染发病死亡的。马圩村的百姓们只恨养得太少了。两家养鹅大户更是乐滋滋的，每天把鹅赶到水塘里放一次水，鹅群象一片白云一样在水面上飘动，煞是好看。养鹅户主心象熨斗熨的一样舒坦，对村公差们感激之情油然而生，每家户主心里盘算，等鹅长大一出手，首先得请村公差下饭店吃一餐，好好表达一下谢意。然后再按协议把钱款如数上缴村公所，给村公差留下好映象，下年度继续承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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