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夜入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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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沉,乌云遮月,没有半点光亮。若兮和无痕并没有离开昆仑山的范围,而是在山下的小镇住了下来。烛光微摇,两人面对而坐,低头沉思,各有各的心事。无言良久,无痕首先问道:“你以前是不是得罪过修真门派?”若兮轻轻摇头,又微微点头,低着头,依然不说一句话。又摇头,又点头,这只笨狐狸难道被人迷了心窍彻底变傻了吗?无痕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打开窗。屋外阴霾一片,连昆仑山峰上的万年积雪都看不清楚,夜风吹过,带来了夜的阴寒,很冷。
无痕深吸了口气,转回身,说道:“我们走吧。”若兮依然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地面,机械的问道:“去哪?”无痕道:“当然是去昆仑派找你的清源。”若兮猛然抬头,站了起来,急切道:“你不是说……”无痕笑道:“那是白天,但现在是夜里,想做些偷偷摸摸的事,夜里当然正好。”偷偷摸摸的事?若兮看向窗外,漆黑的远方隐隐现出山峰的轮廓,对啊,既然求那老头没有用,就只能背着他偷偷的去了。若兮使劲的点头,目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说道:“恩,我们现在就去!”
昆仑的夜路并不好走,无痕一路拉着若兮施展轻功在漆黑一片的山林间飞跃。他们没有走大路,而是从看似无路的后山越林而前。这条小路相当隐蔽,如果不仔细的看,根本不会发现这里有条蜿蜒崎岖的林间岔道。若兮看着无痕的背影,对他的一切都充满了疑惑。他到底是什么人?明明有着或许连她都自愧不如的神通,却一点也不曾显露出来,从遇到他到现在不过一天,却对他产生了难以言谕的信任。跟在他身边的感觉这样的亲切,就像亲人一般。他好象什么事情都知道,却又总是一副亲切随和的笑容,纵然说着冷酷无情的天理,他的笑却还是轻松自在,温暖人心。
若兮的脑中出现了一位白衣少女的影子,是巧合还是缘分?为什么这个无痕会和千年前那个帮她偷丹的女子如此的相似?千年前那个女子与她约定,千年后再见,她说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个约定,可无痕却好象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个约定。也许,是她想的太多了,那个女子的神通如此之大,又怎会如凡人一样轮回到变换灵魂属性的地步?若兮叹了口气,抬头看看前方的路,却只能看到一片漆黑的影。无痕轻声说道:“别急,我会帮你的。等下上去,一切都听我的。”若兮的心很暖,千年前,那个白衣的女子也是用这样柔和的语调跟她说,她会帮她。千年已过,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遇到她,也许,她这悲凉的故事,也只有她能帮她改变结果了吧。
无痕带着若兮从昆仑派的偏院溜了进去,顺着墙根一直的走,路上没有遇到一个守夜的弟子。若兮自认为自己对昆仑派的内部很清楚,她却没想到无痕对这里比她还要熟,每一个岔道每一个房间他都知道,在确定清源的房间里没有人之后,两人又拐拐绕绕,很快就来到了昆仑派弟子禁闭的小院。院中只有一间单独的小屋,黑灯瞎火根本就无法断定里面有没有人。无痕轻轻走近,在窗户上捅出个小洞,耳朵贴近,片刻抬起头,朝若兮摇了摇头。若兮的希望立时落空,清源被他们抓上山,没在自己房里,没被关在这里的话,会去哪?
若兮六神无主的向无痕求解,无痕只是微微一笑,又拉着她走出了小院,展转进了一处山洞。洞外看守的弟子睡的很香,根本不用做什么手脚。无痕取了钥匙,小心的打开洞门,进了洞中,若兮跟在他身后,一进洞中,立刻闻到一股**的臭气。若兮皱着眉掩住口鼻,环顾四周,栅栏重重。这山洞,居然是昆仑派的私牢。这么秘密的地方,无痕居然也会知道,他跟昆仑派是不是有什么关系?若兮看了无痕一眼,无痕只是微笑着,带头走在了前面。牢房里只关了一个人,油灯太暗,根本照不清楚蜷缩在角落里的人是什么样。若兮想要近前看仔细,却被无痕拉住。无痕摇摇头,轻声道:“他不是昆仑弟子。”若兮奇道:“你怎么知道?”无痕还没说话,牢房中的人忽然跳了起来,连动着精纲铁链叮叮当当的响成一片。
若兮吓了一跳,差点惊呼出声,无痕忙护在她身前,向着牢中的人问道:“你是谁?怎会关在这里?”那人并没有回答无痕的问题,而是抓着栅栏使劲的大喊:“洛水霖!赵清源!你们这两个卑鄙无耻的家伙给我滚出来!”听到这句呼喊,若兮气头上蹿,直想上去问个究竟。无痕拦住她,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那笑容让若兮闻到了狡猾的味道,就像千年前那个白衣少女将她丢上仙界前所展露的笑容。若兮下意识的察觉到,或许昆仑派要倒大霉了。
牢房中关着的那个人被无痕很利落的放了出去,那人一出去就大吼大叫着往洛水霖的房间冲过去了。若兮不明白无痕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个人明明和清源有仇啊。“就是因为有仇,所以才要放出去。”昆仑派现在应该乱成一团了,所有弟子们都慌慌张张的去搭救掌门,无痕则和若兮轻松的跟在后面往洛水霖的住处走去。“那个人应该不是正道中人,不知为什么会被洛水霖和赵清源捉住,关押起来。我猜想中间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吧。江湖中就是这样,什么名门正派,其实也不过如此。我想那人被关了那么久,肯定窝一肚子火要去找他们俩算帐,为了给自己一条活命的机会,洛水霖肯定会把赵清源交出来。”无痕就像说故事一样不紧不慢的讲着这件很紧急的事情,若兮只听到昆仑派偌大的的地方,在某个角落喊杀声响成一片,不知道打成了什么模样。人总说狐狸是最过狡猾的动物,但再狡猾,又怎敌得过人类?若兮本已觉得洛水霖够阴险了,谁知道无痕居然比那老奸巨滑的掌门还要阴险,谁要是与他为敌,估计这辈子都会睡不好觉。

无痕带着若兮穿过几个院落,又上了屋顶,飞跃几次,再次下地,绕过几个屋,藏在了树后,正好看到场院中一片东倒西歪的人。洛水霖和几个长辈正在和那个从牢房里出来的大胡子紧急的争斗着,一时半会好象还分不出胜负。无痕轻轻问若兮道:“那些人里有没有清源?”若兮扫视一圈,摇了摇头。无痕又问道:“那与他相好的兄弟在不在里面?”若兮继续摇头,忽然又说道:“哦,在那,跟那个人说话的是他最要好的师弟。”无痕顺着若兮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角落里几人紧张的交头接耳,并没有注意场中的争斗。几人说了几句话后,立即的离开场中隐入墙后,无痕连忙拉了若兮跟上了那几个人,只见这些人冲的飞快,像是遇到了比大胡子逃狱还要紧急的事情。没拐几座院墙,几人冲进了一间亮着灯的房间,无痕也拉着若兮跟到了墙下。
若兮有种不祥的预感,这里明明就是清源的房间啊,刚才来这里找过,无痕并没有听到里面有人的呼吸声啊?无痕不会骗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房间里传来问话声,震惊中带着悲哀:“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有弟子结结巴巴的回答:“就……就刚才……我们本来……本来想找师兄帮忙……结果……结果……”这声音明显的带着哭腔,房间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若兮再也按耐不住,甩开了无痕冲到了门口,屋中的人迅速的回头望向门口,却在同一时间倒了下来。无痕立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呆了呆,马上望向若兮,只见那可怜的女子面色苍白,踉跄几步,奔上前来。床上这个英俊的年轻人不正是她日夜想念的丈夫吗?为什么脸色这么苍白?为什么浑身都是血迹?为什么脖子上会有这么深一条伤痕?为什么见她来了也不睁眼看她?为什么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没有?若兮颤抖着伸出手,摸上清源毫无血色的脸,这样的冰凉,冷的简直将她的心也一道冻结了。
“清源,是我啊,我是若兮啊,你醒醒!醒醒啊!”若兮拍着清源的脸,抓着他的衣襟摇动着他僵硬的身躯。“你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若兮痛哭着,似乎在问已没有呼吸的清源,似乎在问立在一旁皱着眉的无痕,似乎在问被点了**躺了一地的昆仑派的人,更似乎在问屋外阴霾的天。一道炸雷猛然响起在天际,大滴的雨如筛豆一样砸落下来,若兮的哭喊由嘶声力竭一直到气若游丝,等到无痕察觉到她的异常时,若兮已然昏了过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无痕感觉到自己的头明显的大了许多,虽然他知道人妖一旦相恋,结局永远是凄凉,可眼前的这一幕未免也太过凄凉了点。男人死了,女人因为伤心过度动了胎气,孩子随时可能流掉,大人随时可能死掉。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人以情为本,却为何有情会比无情更加疯狂?屋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无痕抱起昏迷中的若兮,连忙的蹿出门去,飞跃而走。白影从众人眼前闪过,洛水霖顿了顿,怀疑自己是否眼花,他身后的年轻女子冲进房去,然后便是一声女人特有的尖叫。
洛水霖看着这一屋子横七竖八的人,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由青再转紫,身体上的颤抖逐渐演变成抽搐,没过几下便捂着胸口喷出一大口血。众人扶住了他们怒急攻心的掌门,宽慰道:“他们只是被点了**……”“点了**?他当我昆仑派是自家的花园?这么多的人,他说放就放,说点就点,说杀就杀,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我们这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人去追!昆仑无人!我要你们有何用?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何脸面?!”洛水霖被这连续的变故刺激的几乎语无伦次,牢中的仇人被人放出,虽被制服却损失了大量的弟子,他本已被那汉子搅的心神大乱,如今又看到一屋子的弟子被人点倒在地无法动弹,最令他无法忍受的居然是他最看重的大弟子为了那个狐妖选择了自尽。
那只狐狸到底与他昆仑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一定要害的他昆仑派鸡犬不宁?为何一定要害死他视如己出的弟子?洛水霖悲苦交加,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原本俯在清源尸身声痛哭的女子连忙站起扶住他,决然道:“洛伯伯,振作些,清源的仇,我们一定要报!”洛水霖看着那清秀的女子,握住她的手,点头道:“好孩子,是清源负了你啊!你说的对,这仇一定要得报,我一定会为你讨回个公道!”女子回过头看着清源,咬牙说道:“从今往后,峨嵋昆仑同气连枝,不除狐妖,誓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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