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源醒了，在一片刺眼的晨光里，他慢慢睁开了眼睛。除了窗台上盛开的那盆红红的月季花，周围的一切几乎都是白的，这让他感觉有些陌生。床前站着的一位身穿白色大褂戴着眼镜的中年人，让他猜测，这里可能是医院。
头和四肢依然很疼，可能是躺的时间太久的缘故，他想挪动一下身体，却感觉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这个发现让他大吃一惊，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难道成废人了？怎么连最基本的挪动都办不到了？他想说话，可是张了张嘴，喉咙里却没发出声音，于是，他脸上露出了焦急而愤怒的神情。
中年医生模样的人笑了，“你先别急，慢慢修养几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呵呵，昏迷七天都醒过来，简直就是奇迹！”后面的话是对身后站着的一男一女说的。
这一男一女，男的异常高大威猛，肤色黝黑，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虎目炯炯有神；女的很年轻，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眉目清秀，此刻两人都十分专注地看着他。
柳源努力回忆自己昏迷前的情景，他记得崔大勇的刀劈过来了，自己向后猛退，至于躲开与否，自己就不清楚了，他昏迷前最后的意识是听见温欣哭着喊他的名字……
他眼睛掠过男人的黑脸，感觉好象在哪里见过，努力想了想，哦，对了，他不是西云区公安分局的那个刑警队长吗，虽然肖云龙和上官霁虹没有穿警服，但柳源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他，毕竟D市警界四大金刚的名气太响了。
认出了肖云龙，他心不由一沉，看样子自己又落入了警方的控制之中了。
这个发现让他突感一阵气馁，这使他再次看到了自己和真正的黑道枭雄的差距，他敢断定象温凯华这样的黑道霸主想必从来都没有被警方碰过，这些人通常都有庞大的关系网和盘根错节的利益圈，而且身上都披着一层耀眼的光环为自己做掩护，比如温凯华就有D市商界少帅等一系列光彩夺目的头衔，相比之下，他觉得自己简直糟糕透了，他除了一腔热血和手下一帮兄弟之外，几乎一无所有。
肖云龙看他醒了，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你醒了，很好！”
柳源向他点点头，不能让他们看扁了自己，虽然他现在还动不了。
“你现在能说话吗？”肖云龙问他。
柳源挤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
“那好吧，等你完全恢复了，我们再来看你。”说完别有深意看了他一眼，然后带着上官霁虹走出了房间。柳源发现那个女警在临出房门前回头看了他一眼。
柳源目送他们走后，感觉又开始头疼，不一会儿又昏昏沉沉睡着了。
***
说不清自己又睡了多长时间，柳源醒了过来，房间里漆黑一片。突然，他听到门外有人说话，一个低沉的声音喝问：“谁？”
“是我！”柳源马上就听出这是肖云龙的声音。
“对不起，队长，天黑，没看出来！”
“哦，不错，警惕性还可以，但反应还不够快！下次注意，问的时候枪就应当拔出来，知道吗？”肖云龙的声音还是那样刻板，柳源甚至都能想象到他那张黑黑的严肃的脸。
“明白，队长！”
“好了，你去休息一会儿，一小时后来换我！”肖云龙下达命令。
接着，门被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柳源动了动自己的手臂，发现自己居然活动自如了，他暗自运了一口气，丹田马上生出感应，一股暖暖的气息冉冉升起，而且那股气息来的似乎比受伤昏迷前更为猛烈，这个发现差点让他高兴得从床上碰起来。
但最后他还是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激动情绪，现在的处境，需要是冷静，于是他又慢慢调匀了呼吸。
肖云龙回手关上了房门，然后走到他床前，凝视了足足有半分钟，然后突然说：“既然醒了,又何必做戏呢！”
柳源对这个山东大汉敏锐的洞察力感到震惊，慢慢睁开眼睛说：“是的，刚刚你进门的时候，我已经醒了。”
“你的武功不错，能告诉我是什么门派吗？”肖云龙依然站着冷冷发问。
“我想，肖队长深夜来此，不单单是想问我这个问题吧！”柳源巧妙地绕开了这个话题，他不想透露自己的门派，主要是不想辱没栾哥的一世英名，以为他才发现自己距离栾哥为他设计的道路已经越来越远，最要命的他现在已经不能回头。
“你很聪明，这证明我没有看错人！”肖云龙的声音更冷。
“谢谢肖队长的评价，我想……你我是彼此彼此。”柳源一边说一边细心揣摩着对方话中的含义。
肖云龙在黑暗中笑了，“几个月前，我们接到了一个报警电话，说有人被打劫了，我们火速赶到现场，却发现两死一伤，而报警的人却踪迹全无。”顿了顿，又说：“后来我们经过仔细排查，终于找到了打电话报警的那个女的，通过她我们很快就掌握了那个犯罪嫌疑人杀人的全部证据。”
柳源笑了，虽然他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但他还是强迫自己笑了出来，“不知道肖队长今天来和我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肖云龙么猛地向前跨了一步，然后压低声音说：“你我都是聪明人，不要装糊涂，如果你真想进监狱，我们马上就可以以杀人罪拘捕你！”
“是吗？如果真像你肖队长所说，恐怕你就不会深夜到此来找我了,这不像你的性格！”柳源在黑暗中冷冷注视着肖云龙的眼睛，根据他对肖云龙的了解,如果肖真的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根本不可能还让他安静的躺在这里，而肖现在故意这样说，就说明还没有掌握自己杀人的证据,这一点柳源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
“好，但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继续追查下去，你是否还能逃脱罪责。”肖云龙暗自佩服柳源的冷静。
“哦，这倒是实话！”
“还有，你仔细想想，为什么你从我们局里跑了之后，我们没有立刻去抓你！你不觉得这有悖于常理吗？”肖云龙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并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起步来。
“这么说，你们是故意放我走的了?”柳源有些诧异。
“没错，事实如此.我们发现你杀的那两个人其实是附近几条街道上有名的地痞，这样的人死不足惜，而且，根据当时的现场判断，你基本上属于自卫杀人，这在法律上有个定义叫“防卫过当！”，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我觉得你不应该坐牢,但是我必须验证一下你的实力。”
“说吧，肖队长,你这次来，究竟想让我做什么，只要不是做出卖兄弟或是违背良心的事，我想我会认真考虑。”不知为什么，柳源忽然对这个爽快的刑警队长生出几分好感。
“我们可以考虑合作……在西云区，我们可以帮你做大，之后，你可以转行做正当生意而我们要的就是整个西云区良好的治安环境。而你本人，将会得到意想不到的好处！”肖云龙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你是代表关山局长，还是你个人和我谈这个问题？”柳源突然问了这样一句话。
肖云龙猛地停住了，沉默了半晌才说：“是我个人！”
“好，够爽快，到时候，我会帮你登上你想要的位置！对于真正的朋友，我们从来都不吝啬。”柳源坐了起来。
肖云龙咬了咬牙，“好，但有一点，不允许你们随便杀人，如果让我抓到证据，我们同样不会姑息，懂吗？”
柳源点头，但心里却感觉十分好笑，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无论做什么事情,只要做的手脚干净，不留把柄，警方都会睁只眼闭只眼吗。嘿嘿，既然有了这样的承诺，我还担心什么。
“好吧，你现在好好休息吧，明天我会安排你出院！”说完，肖云龙迈步要走。
“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吗？”柳源问道。
“武警第四医院！还有什么疑问？”
“我手下的兄弟想必也在肖队的手里了？”柳源站在了地上。
“我已经把他们放了，他们现在正在四处活动，想救你出去。看来，你这个老大，很得人心啊！”肖云龙说话的口气相当轻松，看来他的心情不错。
“……”
“还有，我要忠告你一句，在羽翼没有丰满之前，不要轻易招惹大洋帮！”肖云龙说完这句话立刻推门走了。
***
肖云龙走了，柳源却再也睡不着，他把刚才和肖云龙的所有对话又反反复复想了好多遍，最后判断，肖云龙没有撒谎，也没有设计什么圈套和陷阱，种种迹象表明，他的话可信度占百分之九十以上，没错，在D市这样的环境里，警方从旁遥控，以黑制黑的办法，比整天忙于办案疲于奔命不知要高明多少倍。至于合作成功以后会怎么样，柳源决定暂不去考虑它，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也许他会成为第二个温凯华，不，是成为D市黑道新任教父，想到这儿，柳源感觉自己真的有点兴奋莫名了。
后半夜1点左右，柳源听到门口又有动静，他立刻在床上弓起了身体，这个姿势能够保证他在危急时刻，迅速地做出各种反应动作。
“谁？”一个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一个阴沉的声音。
“咦……”接着就听见一个人倒地的声音，随后一切又都安静下来。
门开了，借着窗外微弱的星光，柳源看见一个笔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柳源的心跳仿佛在霎那间停止了，因为他发现，这个人的身影特别象一个人——温凯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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