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微服出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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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阵阵咕噜咕噜声,车厢很有节奏感的轻晃着。
这是我来到古代后第二次乘坐马车。
比起第一次时的半梦半醒、半死不活,我现在的脑子是异常的清醒。支着下巴望着车窗外不断变换的风景画,我沉默不语。
耀光的确没让我失望,不管他用了什么奇方异法说服了烨帝,总之,我已经在前往麒麟山的路上了。
“照顾好籽石。”
走之前,我对阿木说。以他的身手,还有身份……对他来说,这不是个难题。
他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却没抬起眼来,像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我。
唉……看着他这副落寞的样子,我在心底叹了口气,不知不觉间,手指已自动朝他无力低垂的肩膀靠拢……
“乖乖的……等我回来……”我拍拍他的肩膀。
羽睫猛抬,一双晶亮水润的黑眸乍现,紧紧的锁上我的双眼,像是要找寻确定些什么。
也不知我当时的表情给了他什么暗示,就见他盯了我一会,眼角眉梢忽然绽放出一抹安心的微笑,弧度温暖的双眼红彤彤,水盈盈……
干吗,想一笑泯恩仇啊?我可不吃这一套!
“弟不教,兄之过……”我故意拉下脸,语气生冷,“等我回来……再好好收拾你!”(幽:是‘子不教,父之过’吧?月:没听说过‘长兄为父’嘛,真没文化!幽:谁……)
谁知他不怕死地笑的更灿烂了……我的话就那么没有威慑力么?失败啊失败……只是那是我还不知道,没等我回去收拾他,我就被给人收拾了。彻底的……给收拾了……
“在想什么?”
一个磁性的声音响起,带着慵懒的味道,拽回了我飘扬的思绪。
我没有回头,继续将目光定格在窗外如幻灯片般变换的景象上,彻底无视发声体的存在。
发声体似乎并不在意我的无视态度,或许是已经习惯了,继续锲而不舍的发声。
“啧啧啧,瞧着你凝眸远望淡淡愁思的样子,还真像一幅美女思春图……你不做女子,真是太可惜了。”
……愤,干吗总往我的性别上绕,不就是穿了身拜月族女装嘛,你以为我有扮装癖啊,这还不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烨帝要求我改头换面,掩去引人注目的发色与瞳色才能有获准出宫的可能。
这着实难住了我,头发还好说,找块布包起来就是了,可是眼睛就难办了,这年头别说有色隐形眼镜了,连个墨镜都没有。本想拿块透明度较高的黑纱蒙在眼睛上,想想跟佐罗似的,怪异的很,但若是带上个黑纱斗笠什么的,大夏天的,也挺夸张,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后来某人灵机一动,说他们族中女子的服装倒是挺适合我,长长的头纱从头拖到脚,该遮的不该遮的都遮了,顺便还改变了性别,混在他们族人中,绝对的掩人耳目,还利于保护。结果一向严肃谨慎的烨帝不知是哪根至关重要的筋抽断了,居然金口同意了。所以,我就这样了。
“是男是女不是重点……”我偏了偏头,朝向对面那个有着比窗外阳光还要灿烂但极度欠扁的笑容的人,眼角下坠目光低垂的瞟了他一眼(以示鄙视),“重点是我乃当朝皇帝的妃子,所以,还望耀公子注意一下自己的态度,给‘本宫’放尊重点。”
他眯起了眼睛,星星点点的幽光从纤长浓密的睫毛中迸射出来,相当刺目:“是啊……一个赏赐不断……却从未被皇上宠幸过的妃子。”
“怎么地,羡慕我啊,”我冲他眨眨眼,哼笑道,“只要你叫本宫一声‘好哥哥’,我可以帮你牵牵线问问皇上的意思,看能不能收你进后宫,反正皇上好象也挺中意你的哈。”
哼哼,叫你笑,接着笑啊,怎么,抽筋了,笑不出来啦。
“你……”
“不用担心我,我绝对绝对不会介意,热烈、诚挚、掌声欢迎你来竞争,多‘帅’的小伙啊,多‘讨喜’的笑容啊,不入宫实在太可惜了……凌将军~~~~~!!”
发觉他那依旧弯弯的双眼已经全无笑意,布满了危险的冰渣子,冷冽的让我惊想起了我永远的噩梦之一——点、**!于是乎,我近乎是惊声尖叫了起来,呼喊着行进在本马车旁边的护将,凌云天。
由于我的临时加入,拜月族决定兵分两路,由族长耀达带着大部分人马先行一步赶赴武林大会的比赛会场,以便提前安排布置好各项相关事宜。而我则由皇上特派的定国将军一路护送,跟随拜月族的剩余部队一起向麒麟山进发。
耀光本在先行队伍之列,可他竟完全无视他爹的吹胡子瞪眼以及我白眼飞刀的凌厉攻势,以协助凌将军的保镖工作为由,毅然决然的赖在了我们这一组后发部队。
当然,凌云天此行的目的绝非护送那么简单,武林大会毕竟是江湖上的一大盛事,万民瞩目,风靡全国,朝廷自然不可能对其采取放任不管的政策。
坦白说,这样的举动,着实有那么点丢人……但我实在是被点怕了!
嘎吱一声,马车停了,凌云天的脑袋随即探了进来,面上似有些惊疑,毕竟我刚才那声变调的惊喊听上去有点那啥……
“东阳公子有何吩咐?”
“哦……耀公子已经休息够了,要出去继续骑马了,我们要快马加鞭啊,不能耽误了行程!”

又不是女眷,干吗老赖在我的马车里(难道你是吗?),骑你的宝贝骏马去吧!
“……是啊,休息够了,是该继续赶路了……”沉默片刻,低沉的声音又再度响起,和着古怪的味道,“公子千金之躯,身娇肉贵,待会加快进程,定会比之前更为颠簸,公子可要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耀公子多虑了,快下去吧,我们好继续上路。”
不要怪我太直白,你是不知道,当我看见他临下车前那“回眸一笑”时,我有多么庆幸自己那狼狈一喊——绝对的英明,绝对的及时,绝对的必要!
“呃,凌将军请留步,我有些事要跟你商量。”
凌云天身形一滞,似犹豫了一瞬,随即便转身上了车。
自进宫之后,这并不是我们第一次碰面。上次迎接耀达的夜宴,他也在出席之列,只是每当我把目光对过去的时候,他总能迅速灵敏的避开,一如现在。
“将军有熏香的习惯吗?”
看着一个大男人眼观鼻鼻观心的正襟危坐在面前,我本打算直击主题的问话脱口而出便成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无关痛痒的问题。
他大概也没想到我特地留他在此竟会问这个,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什么?”
“呃……因为你身上总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所以我很好奇。”主要是这种香味总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啊……是它……”他似恍然大悟,从胸前的衣襟内摸索出一个精致的香囊,奇异的幽香登时浓郁起来,飘散在整个车厢的各个角落。
他凝视着它,柔软的目光中有着短暂的失神,仿佛静卧在掌中的不是一个小小的香囊,而是他的心头至爱……
淡蓝色的缎面上,一株浅紫与粉白晕染而成睡莲出水而立,旁边还倚着一株含苞待放的青涩的小骨朵整……整个画面布局清幽中不失俏皮,玲珑生动,栩栩如生,比起籽石绣的那幅“笨鸟先飞图”(幽:是“火凤飞天”……但,比“小鸡叨米”强多了……可怜的小石头),真是云泥之别,不可同日而语啊……而且,这个构图好熟悉啊,似乎在哪见过呢……
“很特别的香味呢……不知里面用的是什么香料?”卖相差点无所谓啦,反正香囊的意义是重在香味嘛,这个味道我喜欢,回去让籽石就用这种香料吧。
“这个……用的不是香料,而是一种花……”他的目光又深远了些,仿佛陷入了某个回忆,嘴角微微勾起,“这里大概包裹着数只完整的花朵,从***到花瓣,全藏在这个小小的香囊里,据说这种花的特点是香气长存,淡而不散……”
“什么花,这么神奇?”
“……‘知归’……花语是,思念远方的故人……”他的目光比轻抚着香囊缎面的指尖更加柔软,言语间,嘴角始终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淡笑,“通常是送给即将远行的亲人,以表牵挂之情,期盼重逢之日,早日到来……”
知归……知归……
仿佛远方亲人遥远的呼唤,伴随阵阵不灭的香气,飘洋过海,穿山越岭,声声萦绕在耳边,激荡在心头……是亲人痛心的叨念,还是彻骨的嘶喊?
为何远去的人儿,不知归来……
不知归来……
指尖穿来一丝陌生的温度,垂眸,掌中赫然卧着那只香囊。
抬眼,寻思,对上一双坚定幽深的眼眸。
凌云天终于肯正视我的眼睛,似乎察觉出了我对此香的莫名偏爱:“知归花需要十分温润的生长环境,若是气候合宜,可以四季常开,而风岩长年干燥多风,根本不适宜知归的存活,所以,在风岩境内,基本是找不见知归花的……若是喜欢,这香囊便送给公子了。”
手中的香囊犹带有一丝他的体温,缎面虽然干净但还是有些破旧,绣线的颜色也略微发暗……他定是珍藏了许多年了。
我甚至能想象他时常将它取出,视若珍宝的捧在手心久久凝望,然后再小心翼翼收藏在贴近心口的位置的种种场景,一如方才。
“君子不夺人所好,即便‘知归’千里难寻,但若是有缘,总有一天我会见到的……”我笑笑,把香囊重又交还到他的手中,“到时我要把它的种子种满我整个家园,同家人一起,悉心照料,年复一年,花开花谢……”
同家人一起,种养这种名为“知归”的花,不是为了离别相送,而是为了纪念团聚,永不分离……
“其实……此香囊,正是……”
“你知道籽黎……我母亲,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打断他的欲言又止,我终于切回正题,谈论香囊可不是我留下他的目的,“比如,以血解毒起死回生什么的。”
他楞在原地,像是不能适应我如此跳跃的思维,但也只有一瞬,旋即便恢复了常态,将顿在半空中握着香囊的手缓缓收了回去。再抬眼,已是我认识的那个定国将军凌云天——深邃的目光,肃穆的表情,微抿着嘴唇似是知情颇多但又坚守秘密的样子。
“末将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我不打算给他逃避的机会,盯着他的眼睛直言道:“我似乎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所以,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她是我的母亲,我有权知道全部,况且……这似乎关系到我的生死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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