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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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天上下着倾盆的大雨,即使这雨以这样的势头持续了不短的时间,却丝毫没有要变弱的趋势。说起来也奇怪,赤焰国位于西边,梁城虽然处于赤焰国南侧边境一带,但是气候向来也干燥的很,一年到头也难见几滴雨水,今年入夏之后却突然下起大雨,而且势头一直有增无减,也可算得上是百年难遇的奇事了。
只不过此时对于那个俯在马背上一心策马狂奔的人来说,这一切反而成为有利的形式。黑夜,意味着没有人可以看清他的方位,而急雨又成为天然的屏障阻断了他身后的追兵。听不见马蹄的声响追随而来,马背上的人小心地回头看了看后面,一眼望去除了雨还是雨。他紧绷了多日的神经得以小小地松懈,不自觉地嘴角就扬起一抹似假还真的笑容。
还未等到他的笑容落定,西边传来的隐隐声响就激起了他的警惕,使他已经非常疲惫的神经再一次绷紧起来。他于是急忙勒住缰绳,掉转马头转向东边,接着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狠狠地挥落马鞭,骏马在夜空中仰首长嘶了一声,立刻以更快的速度奔跑起来。然而这对于他来说是不够了,心里一边念着:快些,再快些,一边回首望向蹄声渐渐清晰起来的方向,眼见着黑夜中越来越耀眼的火把光亮,此时此刻他真恨不得马儿可以长出翅膀来带他飞离这片土地。
可惜幻想总归是幻想,不能解他的燃眉之急。后方的追兵越来越近,阿纳柯西深知自己此次能够逃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由地闭上了眼睛,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想他堂堂屬氜国镇国大将军,驰骋战场数十年,建功无数,几乎不曾败过,却没想一招失算落入赤焰的阴谋,沦落的今日如此狼狈的下场。倘若今日他逃不过这一劫,当真成为赤焰的阶下囚,那么依赤焰国主门尼心狠手辣作风,定是不会饶了他的性命。
死,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他自小苦读兵书、勤习武艺、辛苦磨练意志,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为国效力,像自己的父亲一样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屬氜,同时,身为军人他亦有这样的觉悟,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一想起他一直信任不疑的亲密部下竟然连通外人做出背叛国家的事情,致使他麾下三万将士就这样白白送掉性命,他的心里多少有些不甘。更何况他还未来得及通知陛下,倘若将来那小人得以有机会接近国主,伤害国体,陷国家和百姓于不义,那么他死后又要如何面对祖先?
阿纳柯西甩了甩头,抛下脑中那些不好的念头,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性命。脑中快速闪过一些计谋,却没有一个可以助他脱身。没有办法,对方人数众多,而自己只有一个人,即使有再好的办法,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顺利脱身。正想着,**的骏马忽然挺直了身体,硬生生地跨过地上突起的树根,接着前蹄重重地落地,虽然它很快调整好脚步继续奔跑,然而那重重的一落却震的阿纳柯西的胸口一阵生疼。伸手按住痛处,阿纳柯西能够感受到指尖碰触到的粘稠。对了,他还受了伤,在最后的一战中他被他的亲信一剑刺穿铠甲,直捣心窝。如果不是坚硬的铠甲替他挡住了大半的力道,恐怕这一会,他已经和他的三万士兵葬身在一起了。
也就是马儿那稍一迟疑的跨越,追兵就追了上来,将阿纳柯西团团围住,封锁在不大的圈子里。阿纳柯西迅速地看了看四周,想判断周围是否有可利用的逃生环境,但是夜色太浓,雨又下的尤其暴烈,浸湿了的头发垂在他的眼前,使他根本无法看清什么。他只是凭直觉感觉到前方已无路可逃,不然他一手训练的良驹又怎么会脚步如此迟疑?
来不及多想,很快有一个人骑着马在士兵的让路下从圈外渐渐逼近,来人目光炯炯地盯着阿纳柯西,令阿纳柯西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气。
是赤焰的赤将军罗泰格,此人在赤焰国扮演的角色好似阿纳柯西在屬氜扮演的角色一样,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而且此人同样骄勇善战,是赤焰国一顶一的武功高手,最重要的一点,他是门尼同父异母的弟弟,因此也同门尼一样是个心狠手辣办事绝不拖泥带水的人。

阿纳柯西的心愈发地凉了,如果他没有受伤,在一对一的情况也许他还有可能与罗泰格战成平手,可是眼下是一队人马,而且他还受了重伤,实力减半,况且对方好像并没有要给他做俘虏的机会。
“镇国将军,你是自我了断,还是要劳烦我们动手?”罗泰格的目光冷冷地扫过阿纳柯西的胸前,那青布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浸透,以这样的血流速度来判断,即使他们不动手,这男人也挨不过今晚。
果然,对方没有要留活口的意思。阿纳柯西仿佛听见遥远的北边传来门尼王“杀无赦”的声音。也难怪,赤焰与屬氜争斗数百年,战争从未平息,这次好不容易让他们在屬氜的朝政中安插进一个职位颇高的眼线,又怎么会让他有机会坏了好事?
“恐怕要让赤将军失望了。”尽管形势很不利,阿纳柯西的脸上还是挂着淡定地笑容,丝毫不见慌乱,让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
罗泰格冷哼一声,一副早已预料到的表情。只一挥手,他的属下就蜂拥而上,拔剑的拔剑,围堵的围堵,与阿纳柯西厮杀在一起。
阿纳柯西别无选择,只能挥剑迎战,左攻右挡,东一剑西一剑地,看起来毫无章法好似乱了阵脚,其实早在无形中个个击破,将围堵上来的士兵一个一个放倒。只不过刹那的光景,地上已是血流成河。想他阿纳柯西虽然身负重伤,但过往二十多年苦心研习辛苦修炼的剑术并不是白练的,即使以一敌百他也毫不逊色,在看似无形却有形的挥剑中攻击对手保全自己,竟然做到了毫发无损,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无奈对方人数众多,在拉锯战中,阿纳柯西胸口的伤一再地被牵动,真气和鲜血随着伤口飞速外泄,体力也渐渐减退,很快他的挥剑速度就慢了下来,一个不小心就被对方乱剑中的一剑刺中膝盖,硬是无法支撑地倒了下去。数以千计的剑立刻朝着他的身体刺了过来,他顺势在地上滚动起来,虽然躲过了致命的几剑,但还是被其余的剑刺中了身上多处地方。
而就在这时,在一旁早已看的不耐烦地罗泰格拔剑而出,剑身划着剑鞘发出刺耳的长鸣,他飞身下马,剑心直指地上那个垂死挣扎的男人。阿纳柯西借着微弱的月光透过强烈的雨势看到了一抹耀眼的红色,想也知道,那定是赤将军的赤空剑发出的光泽。于是他连忙举剑抵挡,却因内力不足无法招架这凛冽的一剑,终于,手中的剑被硬生生地震出数十米远,而那赤色的剑虽然只是贴着他的右肩划过仅仅伤到皮肤,但剑气却将他的内脏震得翻江倒海。阿纳柯西只觉喉咙里一股腥热,一口污血顿时不受控制地从口中喷出。
身体跌落在几米之外,除了疼痛还是疼痛。阿纳柯西看着远处自己被震出的剑,自觉手中已无兵器根本无法再继续抵抗下去,不觉心头一凉,眼神也黯淡了下来。罗泰格就在此时再次逼近,赤色的剑抵上阿纳柯西的脖子,让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空气中响起碎石坠落的声音。阿纳柯西回头,望见身后竟是深不可见的悬崖,而依刚才碎石坠落的声音判断,恐怕这悬崖没个几千米深也有几百米深了,倘若掉下去必定没有生还的可能。
“镇国将军,恐怕你已别无选择了。”罗泰格眼神一凛,剑身一震,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阿纳柯西深吸了一口气,忽然露出鄙夷的笑容:“只可惜你无法如愿了。”
言毕,他在罗泰格一刹那的失神中纵深跃下了悬崖。既然怎样都是死,那还不如选择一种比较壮烈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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