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十日谈之血染甘家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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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宗制度至详明,百载余黎乐太平。白眼无端偏固执,纷纷变乱拂人情——
春风和煦,月明星稀,在无比隆重的气氛烘托之下,震动整个两江绿林的甘家庄英雄大吃会终于开幕了,甘家庄练武场上那是人满为患啊。庄子里的下人们把庄中能用的桌椅板凳都搬来了,近千条好汉寻着自己熟识的朋友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将个偌大的练武场挤的满满当当。
枯叶老道今天那叫一个高兴,忙完了差事,报菜名的事又有弘昼给他扛着,自己踏踏实实当司仪就行了,只见这六根不净的出家之人身着一件撒红大褂儿,脚蹬一双锃亮的鹿皮靴,手拿一把湘妃竹扇,把自己打扮的像个新郎官似的,满面春风的向诸位好汉纷纷致意。因为他年纪不小,在江湖中有些辈分,本身武艺也是不弱,再加上在甘家庄也是数的上的人物,所过之处,好汉们都要起来奉承几句,什么道爷此番辛苦,劳苦功高,把枯叶美的什么似的,还没喝酒,人就已经醉的差不多了。
纷扰间,数十席已渐渐坐满。枯叶暗中一点数,一共是六十桌整,每桌十余人人,分为南北两派,囊括了天下武林中的三四十个门派,还有十几位就是那些所谓的江湖独行侠了。枯叶寻思:“天下武功门派,竟是如此繁多,接到信来不及赶到,恐怕也是不少。甘大侠将来若是起事反清,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人来的差不多了,枯叶一纵身,上前几步站在高台上喊道:“:“来人,给各位英雄斟酒!”在各席伺候的下人们立刻提壶给各人斟满了酒。那枯叶举起杯来,朗声说道:“各派掌门的前辈武师,远道来到我甘家庄,甘大侠极是欢迎。现下兄弟先敬各位一杯,待会甘大侠亲自来向各位敬酒。”说着举杯一饮而尽。众人也均干杯。枯叶又道:“今日到来这里的,全是武林中的英雄豪杰。自满州鞑子入关以来,从未有过如此盛事。甘大侠最高兴的,是居然请到了几位武林前辈掌门人一齐光临,现下给各位引见。”
他指着第一席的白眉老僧道:“这位是福建莆田南少林寺罗汉堂首座大德禅师。千余年来,少林派一直是天下武学之源。今日的天下英雄大会,自当推大德禅师坐个首席。”群豪一齐鼓掌。少林派分支庞大,此日与会的各门派中,几有三分之一是源出少林,众人见那甘家庄尊崇少林寺的高僧,尽皆喜欢。
枯叶指着第二席的道人说道:“除了少林派,自该推武当为尊了。这一位是武当派掌门清虚道长的师弟清尘道长。”武当派威名甚盛,为内家拳剑之祖,众好汉有的原本只为凑个热闹,蹭顿闲饭吃,再就是为了听弘昼的相声来的,却不想这甘凤池好大的面子,竟然连少林武当的前辈人物都能请下山来,好汉们不由得感叹到这回来对了,可算开了回眼,以后出去也有个吹嘘的资本,我和少林武当的前辈吃过饭。
当下厨役送菜上来,甘家庄英雄大会的宴席,端的是非比寻常,单是那一坛坛二十年的状元红陈绍,便是极难尝到的美酒。好汉们酒到杯干,有猛的一口气就喝了二十余杯。枯叶见大家酒兴甚豪,只是抿嘴微笑,偶尔回头,便望弘昼一眼,生怕他走得没了影踪,没人上来报菜名,吃了七八道头菜,忽听得众好汉高声问到:“我说枯叶道爷,你们甘家庄这次准备的到底是什么饭菜啊,怎么这么好吃,往日我们见都没见过!”猛听得呼呼数声,不少人都提出此等疑问。
枯叶笑道:“这是我们甘大侠特意使人寻了宫廷御宴的菜谱,按照皇帝老儿吃的东西给诸位做的,可还合口?”
这话一说,底下就惊了,我说怎么这么好吃呢,原来这是皇帝吃的东西,好汉们吃的更是起劲,便是有些前辈高人也不能免俗,少林罗汉堂首座大德禅师因是出家之人,甘家庄特意给他准备了上等素席,这是弘昼按照他那爱吃素菜的老子雍正爷平日的菜谱定的,把老禅师吃的满脸放光,不禁开口问道:“枯叶道兄啊,这宫廷御宴果然非同凡响,只是不知可有名目?还请道兄赐教。”
枯叶一看终于到正题了,微笑道:“既是宫廷御宴当然有个名目,这么着吧,今天宴席过后,还有艾五兄弟的相声专场,一事不烦二主,这宫廷御宴的菜系名目,也请艾五小兄弟来给大家报上一报吧!”
弘昼一听到他了,一扎裤腰带,噔噔噔几步就上了高台,手脚端的利索,底下那是彩声如雷啊,这些好汉大多数都已经听过弘昼的相声,知道这是张名嘴,只是不知道这报起菜名来会是个什么样子,心下不由好奇,纷纷放下筷子在那等着听。
弘昼一看大家伙的注意力都到自己这儿了,微微一笑,开口道:“今日甘大侠宴请天下英雄,这菜当然是好,大伙现在吃的这几样儿菜觉得怎么样?”
“好啊!”
“哎,大伙都说好,知道这都是什么吗?”
“不知道啊,这不都等着兄弟你给我们说说吗?”
“现在吃的啊,别看好吃,可都还不是正菜,这叫四干四鲜四蜜饯,四冷荤三个甜碗四点心。四干就是黑瓜子白瓜子核桃蘸子(?)糖杏仁儿。四鲜就是北山苹果申(莘?)州蜜桃广东荔枝桂林马蹄。四蜜饯青梅橘饼圆肉瓜条。四冷荤全羊肝儿溜蟹腿白斩鸡炸排骨。三甜碗莲子粥杏仁儿茶糖蒸八宝饭。四点心就是那芙蓉糕喇嘛糕油炸荟子炸元宵。这是压桌碟儿摆样子,愿意吃吃两口不愿意吃把它撤到旁边儿,真正的南北大菜这才上来。”

好汉们再次愣了,自己这吃的舌头都快吞下去了,合着还都不是正菜,听这意思就是个开胃小菜,雷大虎坐不住了,嚷嚷道:“我说艾五兄弟,那正菜是什么啊,赶紧上来吧,俺老雷等不及了。”惹的众人一阵哄笑。
弘昼一吸鼻子,高声喊道:“上菜!”
只见四周出现了无数上菜的下人,各个手里都端着盘子,甘家庄为了此次大会可谓精英尽出,这些上菜的下人们都是挑选的轻身功夫不错,一个个体态轻盈,迈着九宫八卦步就上来了,弘昼那身体是升过级的,别的没增加什么,轻功到是不错,跟着这帮人一边蹦噔,一边不听的给大伙介绍菜名:“当头一道大菜,就是这蒸羊羔。”
话音一落,一票下人一个跟头翻上来,给摆上一只蒸得了的全羊羔,这可是大菜!好汉们刚要动筷子,弘昼接着喊上了:“后边儿还有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炉猪、炉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什锦苏盘儿、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
弘昼嘴巴跟蹦豆似的,把菜名一一报出,每喊一声,甘家庄的下人们便飞身跃起,向桌子上递过一盘大菜,刷刷点点甚是好看,场中是彩声如雷!
弘昼也不含糊,迈着他自己独创的瘸狗步法,一边使着腿子活绕场子乱窜,一边不停报来:“江米酿鸭子,罐儿野鸡、罐儿鹌鹑、卤什件儿、卤子鹅、山鸡、兔脯、菜蟒、银鱼、清蒸哈什蚂、烩鸭丝、烩鸭腰、烩鸭条、清拌鸭丝儿、黄心管儿。焖白鳝、焖黄鳝、豆豉鲇鱼、锅烧鲤鱼、锅烧鲶鱼、清蒸甲鱼、抓炒鲤鱼、抓炒对虾、软炸里脊、软炸鸡、什锦套肠儿、麻酥油卷儿、卤煮寒鸦儿。溜鲜蘑!熘鱼脯、熘鱼肚、熘鱼骨、熘鱼片儿、醋熘肉片儿、烩三鲜儿、烩白蘑、烩鸽子蛋、炒银丝、烩鳗鱼、炒白虾、炝青蛤(?)炒面鱼(?)炒竹笋、芙蓉燕菜、炒虾仁儿、烩虾仁儿、烩腰花儿、烩海参。锅烧海参、锅烧白菜。炸开耳、炒田鸡。桂花翅子。清蒸翅子、炒飞禽、炸什件儿、炒排骨、清蒸江瑶柱、糖熘芡仁米、拌鸡丝、拌肚丝、什锦豆腐、什锦丁儿!糟鸭、糟蟹。糟鱼、糟熘鱼片、熘蟹肉、炒蟹肉、清拌蟹肉、蒸南瓜、酿倭瓜、炒丝瓜、酿冬瓜、焖鸡掌儿、焖鸭掌儿、焖笋、炝茭白、茄干晒炉肉、鸭羹、蟹肉羹、大碗儿多撒胡椒面热腾乎啦的三鲜木樨汤!”
台下好汉已经开始高呼:“够啦!吃不了啦!”
弘昼背上了瘾,高声笑道:“这就吃不了啦?我这儿还有呢!后面儿还有红丸子、白丸子、熘丸子、炸丸子、南煎丸子、四喜丸子、鲜虾丸子、鱼脯丸子、饹炸丸子、豆腐丸子、氽丸子、一品肉、樱桃肉、马牙肉、红焖肉、黄焖肉、坛子肉、烀肉、扣肉、松肉、罐儿肉、烧肉、烤肉!大肉、白肉!酱豆腐肉、红肘子、白肘子、水晶肘子、蜜蜡肘子、酱豆腐肘子、扒肘子、煨羊肉、酱羊肉、烧羊肉、烤羊肉、五香羊肉、爆羊肉、氽三样儿、爆三样儿、烩银丝儿、烩散丹、熘白杂碎、三鲜鱼翅、栗子鸡!这些菜大家伙爱吃不爱吃?”
“爱吃!”
随着这一声爱吃,打后边飞过一人,但见此人年纪在四五十上下,身长八尺,体魄如熊,颌下三缕长髯,着一身酱紫色长衫,手拿一把雕花酒壶,正是两江第一条好汉,此次大会的主人公甘凤池。
甘凤池甚是豪爽,高声到:“人来的不少,我很欣慰啊。今日英雄大会,承蒙各位英雄给我甘某人面子,不远万里来到我甘家庄共赴盛会,令我荒庄棚壁生辉,甘某人在此谢过,来来来,请各位英雄举起手中杯,甘某在这里给大家敬酒了!”
好汉们一看主人敬酒,哪个不给面子,纷纷举起酒杯道:“甘大侠请!”
刚要开喝,由打那边进来十数个人,满身尘土形容狼狈,看样子是有什么紧急事情,当头一人喊道:“甘二,你他娘不要命啦,还有心思在这里喝酒!”
甘凤池年纪已然五旬开外,不知道多少年没人叫过自己甘二了,尤其是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这么一叫,不觉面上无光,板着脸往那边一看,却怒不起来了。那十余人中领头的是个胖大和尚,但见这和尚身长将近一丈,肥头大耳,满脸横肉,敞胸露怀的穿着件宽大的灰布僧衣,正是自己的结拜兄弟之一,石头城八义中的生铁佛。
甘凤池一见是他,不由喜笑颜开,赶上几步道:“生铁师兄,你来迟了已是不对,为何还出口喝骂小弟,该罚一杯。”
生铁佛跑到近前,也不跟他客气,顺手抢过他手中酒壶灌了几口,这才说道:“你们在这里开英雄大会,外头就没个看哨的吗?现在甘家冲那边全是官兵,怕不有上千人马,我们过来的时候,看见他们也在往这边开进,你可别告诉我他们也是来到你这里吃饭的!”
“什么?”
生铁佛此言一出,场上众人都是一惊,甘凤池问道:“今天谁巡哨?”
枯叶想了想到:“应该是高玉宝兄弟。”
“快去找他。”
话音刚落,外面已经是杀声四起,官兵进庄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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