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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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存的苏军士兵小心翼翼地搜索了两百多米,树林里重又恢复了寂静,除了远处偶尔的几声鸟鸣,再没有任何其他动静不知不觉中,士兵们放松了警惕,一直弯着的腰渐渐直了起来,也不再太过注意借助树木的掩护了。
于是,死神的镰刀再度无情地降临了,它用血淋淋的代价告诉这些未曾经历过战火的士兵:在战场上必须时刻保持高度警惕。剩下的五百发机枪子弹狂风暴雨般将担任前卫的六七名士兵打得一个不剩,旋即,郑常松提着已经打光了所有弹药的A27机枪,消失在密林中,径直回去向罗立胜报告情况去了。
已经损失近半的苏军连队在遭此沉重打击之后,好半晌才恢复过来。士兵们一个个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仓皇地左右四顾,他们的眼睛里已经带上了惊惧之色,那惊心动魄的机枪扫射声似乎仍在耳中回响。
由于郑常松弹尽撤走,武进和李葆红便不再后退,而是一左一右,相互间隔五十米,用精准的枪法,开始逐个解决任何敢于露头的家伙。业已士气大跌的苏军士兵真是祸不单行,刚刚从枪林弹雨中缓过一口气,又被这两个索命无常般的超级狙击手联手夹击,当场死亡枕藉,不到五分钟,又有超过七八名士兵倒在枪口下,真是探头就死、露脸就亡。
这个仗打得那个郁闷呐,苏军指挥员看着身边一个接一个倒下的、全是眉心中弹的部下,再也按捺不住,这缩头乌龟是怎么也做不下去了,他直起身子,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不管三七二十一,端着阵亡机枪手的那挺DP机枪就是一通狂扫。其他还活着的二三十名苏军士兵有样学样,再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会暴露在敌人枪口之下,纷纷爬起来,吼叫着边向着两人所在的方向疯狂射击,边向前疾冲。
一时之间,咻咻咻,弹如雨下,打得两人抬不起头来,好几发子弹擦身而过,幸亏穿着防弹背心,暂时没有性命之虞。李葆红的狙击步枪没法发挥,武进手里的CB65TZ到是可以充当半支冲锋枪,也不用怎么瞄准,时不时地探出枪管,往人声鼎沸的方向随便来两梭子,运气不太差的话,就能打倒一两个苏军士兵。
但是,双方之间的距离只有一百多米,并且还在迅速缩短,两人的危险也在成倍增加。毕竟在近战肉搏时,狙击手面临的风险和普通士兵没什么两样,而且李葆红还没有称手的近战武器,那帮苏军士兵可是人手一枝上了刺刀的莫辛-纳甘!
武进和李葆红隔着灌木,互相看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焦急,这么被人压制着打,可不是什么好事!难道还真得拼场刺刀?D,老毛子身高臂长,不好对付啊!
就在这时,在猛烈地射击声和喊叫声中,突然掺杂进了一种奇怪的机器轰鸣声。作为苏联远东地区的边境守备部队,这些正在冲锋的苏军士兵中,有很多从来没有见过坦克飞机,自然听不出这是什么玩艺发出来的。苏军指挥员确信,反正这绝对不是汽车的马达声,更不是坦克,仿佛和天上的飞机发出的声音差不多,对这一点他也不太确信,因为他还是以前去军区办事的时候才见过那种能在天上飞的玩艺。但是抬头看看天上,没有任何飞机飞过的迹象。
而武进和李葆红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那是直升机螺旋桨叶转动和发动机的轰鸣声。好极了,看来郑常松及时赶了回去,来援在即,两人当下心头大定。
正想着,步话机里传来了罗立胜的呼叫声:“小武、小李,你们那边怎么样?能不能顶得住?”
武进半开玩笑地道:“不怎么样,如果你们还不来,我们不是溜之大及,就是要被人家包饺子了。”
李葆红什么时候都是不动声色,只淡淡地说了两个字:“还行。”武进暗自一撇嘴:真会装酷!
罗立胜笑着骂了一句,道:“直升机马上就到!小武,不用节约子弹了,压制住对手冲锋的势头,不要让他们靠得太近,以免误伤到你们。小李你用两发曳光弹指个方向,小张直接用机炮把他们解决掉!”
武进不禁一个哆嗦,张志先不但开了直升机,还想玩机炮?他开他那宝贝军用吉普颠簸惯了,万一上瘾,在直升机上拉两下机头玩,飞机上的人没啥事,最多晕乎几分钟,可这机炮要是一偏,撞大运打中自己怎么办?武进低头看了看,身上是防弹衣没错,可不防二十毫米机炮啊,不用多,一发就能把自己开个大洞,直接报销了。可环顾四周,没地方躲啊,只能听天由命,衷心希望他张志先手稳着点。
苏军士兵听着轰鸣声愈来愈大,前进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循声望去,却什么也看不到。正在疑惑间,眼前忽然一跳,一架奇形怪状的飞行物从一两千米外的树梢处一跃而出,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扑而来,沿途将树木刮得东倒西歪,吹起漫天落叶。
这是什么东西?传说中的飞机?苏军士兵们惊讶不已,好奇地仰着头,想看个究竟,有人甚至摘下军帽,向着直升机挥帽欢呼。看来他们是把米-66当成自己人了,武进先是好笑,然后又觉得世事无奇不有,这架米-66确实若干年后是属于他们的后辈的。
苏军指挥官到是看出点异样来,苏军的坦克、装甲车、飞机上面涂的都是红五角星,怎么这架奇怪飞机的红星周围还有一圈白边?到底是哪支部队的?还是新涂装?
那边李葆红趁着敌人的注意力被直升机吸引过去的机会,扣动扳机,两发曳光弹拖着醒目的红光,准确地扎在苏军队形中间。这些农村来的苏军士兵正自奇怪这两道红光又是什么东西,还算有些见识的连队指挥员顿时心生不妙,曳光弹?这几个该死的间谍想指示什么?
不过也容不得他多想了,那架怪模怪样的飞机风驰电掣般地赶到了苏军队形的正前方,竟然就那么几乎一动不动地悬停在二三十米的半空中,巨大的、飞速旋转的桨叶给地面的人们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压力,卷起的狂风甚至刮得人都有些站立不稳。
指挥员茫然地注视着这个怪物,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它是从哪里来的?它又到底想干什么?他的最后一个疑问顷刻间便得到了回答:在死亡前的一瞬间,他清楚地看见,那架怪物飞机两侧机翼状结构下挂着的两根管状物体陡然喷吐出串串火舌。那一刹那间,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感觉,就是整个身体轻轻地飘了起来,满眼尽是碧蓝的天空。
米-66的机首缓缓移动着,两管二十毫米机炮成在一分钟内倾泻了数百发炮弹,将这支已遭重创的苏军连队的所在区域变成了血腥屠场。对人员这类地面软目标威力巨大的二十毫米炮弹,如同巨大的犁耙将整个扇面从左到右、一分不漏地彻底犁了一遍。残存的二三十名苏军士兵连同他们的指挥员一道,尽皆被炸得支离破碎,无一幸免。
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与炮火声中,武进直起身体,使劲向直升机招手示意,嘶声高喊:“停!停!停!”
张志先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转动机首,二十毫米机炮毫不留情地将地面重新犁了一遍,才缓缓降落在这个树木倒伏、硝烟弥漫的人造停机场上。
随着舱门的打开,郑常松头一个端着他那挺刚刚补充完弹药的A27机枪一跃而出,半猫着腰,成扇面摇了一百八十度,可惜地面上再也没有一个敌人给他发扬火力的机会了。
紧随而出的是罗立胜,他只握着一把九毫米手枪,冲着李葆红喊道:“小李,你和小郑两个原路搜回去,给你们二十分钟时间,看看还有没有活的!别让他们跑掉一个,不然就麻烦大了!还有,完好的枪械弹药也给我弄些回来!快,小郑,和小武换枝枪,快去!”
李葆红答应一声,郑常松跑到武进面前,也不多说,直接把机枪塞到他怀里,反手夺过武进手里的突击步枪。两人一前一后,一头冲向苏军来的方向。武进掂了掂郑常松的机枪,好家伙,这玩艺可不轻,要长时间控制住射击时的剧烈抖动可不是件轻松的活儿,到底是暴熊!这般想着,向直升机走了过去,就这二十米的距离,他几乎接连踩中三四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其实那已经不能算是尸体,只是一些大大小小的碎肉,这令他的胃里一阵阵的不舒服。
好不容易走到直升机旁边,武进把机枪往机舱里一扔,摘下头盔,再也忍不住,扶着舱口,“哇哇”地呕吐起来。刚跳下直升机的冼峰险些被吐个正着,连忙跳开半步,同情地拍拍武进的肩头,道:“没关系,兄弟,当初我第一次上战场,比你还烂,尽情地吐吧!”说着,关上舱门,那几个老外还是在飞机上待着好,省得惹麻烦。
罗立胜也走过来:“怎么,这就受不了了?我还没让你去检查尸体呢!快点吐!吐完了我还有事问你……小冼,你去查查那些烂肉,看看有没有可以辨别身份的东西。”

那可不是一般的尸体,冼峰的脸色微微发苦:“怎么又是我去?”
罗立胜一瞪眼:“你不去,难道让那些老外去?还是让这个吐得正欢的家伙去?或者,你想让我去?”
冼峰叹了口气:“你是头,你说了算。”
罗立胜转向武进:“我说蛮牛,完事了没?菜鸟了吧?别看你平时再狠,等真上了战场,也得熊这么一回!”
武进一抹嘴,吐了两口唾液:“好了!D,还真没想到受这份罪……老罗,当初你是不是也熊过?”
“嘿嘿,这可不能告诉你……说正事儿,郑常松刚才已经把事情的大概给我讲了一遍,你是不是也认为咱们这算是坐上了哪班时光机器、穿越了?”
武进挠挠头:“除了这个,别的解释不通啊……”
罗立胜想想也是,虽然匪夷所思了些,也没别的合理解释了:“好吧,你觉得我们在哪个时代?”
“那帮家伙自称是苏联红军,制式枪械是莫辛-纳甘步枪,至少得是上世纪二十年代以后吧……对了,如果我没认错,他们那种用弹鼓的机枪应该是DP机枪,一九二六年投产,所以时间应该往后。另外,他们没人使用莎冲锋枪,那是一九四二年开始生产的,但也不排队没有配发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是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到四十年代初?”
“嗯,更准确点推断,就是在三十年代。因为他们一度认为我们是日本间谍……日苏诺门坎之战是在一九三九年,一九四一年小日本就和苏联签订了《苏日中立条约》,在此之前后,包括东京大本营为了南进,竭力避免和苏联发生冲突,绝不可能这样直接派野战间谍深入苏联境内,而且苏联也承认了伪满国,两国关系应该处于缓和期、甚至是友好时期……”
“所以,二战还没有爆发?”
“应该说欧洲战场,当然抗战也可能还没有全面爆发。不过,东北……”武进突然呆了一呆:“老罗,这帮苏联人能怀疑我们是日本间谍,就说明这里还是在中苏边境地区。咱们肯定要回祖国去,过了国境线,就是东北啊……”
“东北又怎么了?”
“东三省,关东军,伪满洲国,抗联……这意味着咱们的处境将会非常艰难……”
罗立胜笑了:“抗日打鬼子,不正是你们的梦想么?再说了,打鬼子有哪里是容易的!”
“呵呵,也是,华东清乡,华北治安战,遍地都是日本鬼子……得了,先别吹了,现在还没确定是不是穿越了……冼峰过来了!”
冼峰大步向直升机这边走过来,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两个字:不妙!
罗立胜脸一沉:“小冼,发现了什么?”
洗峰点点头:“从装备和军服上看,的确是前苏联红军。另外,还有这个,估计是他们指挥官的,”伸手递过来一个封面上沾满血迹和泥土的皮面笔记本。
翻开笔记本,前面几十页上密密麻麻地记满了文字,武进凑进去一看,都是俄文,基本看不懂:“这是什么?”
冼峰淡淡地道:“日记本。”
武进好奇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没听你提过你懂老毛子的字母啊。”
冼峰手一指:“每一页上面都有阿拉伯字母的日期。注意一切细节是我们侦察兵的基本要求。”
武进老脸一红,不吭声了,术业有专攻,自己这全能型人才到底不能样样精通。
罗立胜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字迹极新:“09/08”,他又顺着往前翻,“09/07”、“09/06”、“09/05”,显然日记是这位军官每日必做的功课,九月八日不是今天就是昨天。
武进语气十分肯定地道:“在这个时代,今天是九月八日。”
对此,罗立胜和冼峰均无异议。他们参赛小队出发的日期,就是九月八日,穿越时空,相比于其它日期,自然还是九月八日的可能性最大。
罗立胜“哦”了一声:“可惜的是,上面没有年份。”
冼峰笑了笑,只是笑容中夹杂着一丝无奈:“有的,看书脊。”
武进一把按住罗立胜的手:“等等,让我猜猜。是不是一九三一年?”
冼峰有些惊讶,他没有听到刚才武进的一番推论:“是,就是一九三一年!”
竖起日记本,皮制书脊上贴着一张标签,上面清清楚楚地用蓝黑色的墨水写着四个阿拉伯字母:“1931”,罗立胜一声喟叹:“百年时空,重回抗战。”猛地一甩手臂,把那本日记扔出老远,砸在树丛里,留待后人发现去了。
“整整一百年啊……从二零三一回到了一九三一……”
“老罗,九月八日,离九月十八号还有十天,东三省还没有沦陷!”
“那又怎么样?你是神吗?难道你能阻止日本人占领沈阳?不要忘了,你现在还在前苏联境内,能不能越境回到中国还是个问题!”
武进沉默了,前途莫测,他们所要面临的,不是演习,更不是游戏,而是一场真真实实的、极其残酷的战争。他们也是不无所不能的神、举手投足间就能取敌于千里之外,除了多知道一些历史、军事素质超群,也是凡胎,在遍地日伪的战争上,稍不留神,一样也会见马克思他老人家去。
日本东京,市中心,繁华而喧嚣的银座,冷峻而肃穆的首相官邸。
这幢红墙灰瓦的两层楼建筑门前,停着几辆轿车,一位脸型瘦削、头发花白的老者缓缓走了出来。他穿着略显夸张的黑色燕尾服,白衬衫的衣领竖着,领带笔挺,梳着整整齐齐的三七开分头,右额的头发还有些蜷曲,乍看上去宛如恶魔之角,浓密的仁丹胡也梳理得分外齐整。
他就是时任日本第二十八任首相的若槻礼次郎,时年六十五岁。他也曾任过第二十五任首相,但在一九二七年,被田中义一内阁所取代。风水轮流转,时隔五年,若槻卷土重来。
九月八日这一天,若槻要去参加当日的内阁会议,会议的议题很简单:中村事件。当年七月,中国班侦察员中村震太郎大尉和日籍向导由井杉延太郎、俄籍向导米罗阔夫、蒙古向导留存宝,在东北“旅行”时,被张学良派驻的屯垦军第三团抓住了,间谍身份确凿无疑,当晚四人即被秘密处死,随身物品烧毁。但是,一位李姓司务长暗中藏起了中村的手表,用典当得来的钱,充作嫖资----这种名为“三道梁”的手表,其实是日本特工标明身份的专用手表。
日本军方为此激动不已,这真是天赐良机、吞并满蒙的绝佳借口!
八月十七日,日本陆军省发表《关于中村大尉一行遇难的声明》,认为中村事件“是帝国陆军和全体日本人的奇耻大辱”。在别国国土上做间谍被抓,还如此振振有词,强盗之逻辑,莫过于此。
接着,二十四日,日本陆军制定了《当中国方面否认杀害事实或不能达到满意解决时对中村事件之处理方案》,准备对中村震太郎活动的区域,即洮安、索伦断然实行保障占领,并且在实行本案时,如遇到中国方面之实力反抗,就要导致满洲问题之根本解决。战争之意,昭然若揭。
但是日本外务省没有军方这么大的胆子,主张通过外交途径解决中村事件。这招致了以石原莞尔中佐、永田铁山中将为首的日本军官的强烈不满,在一系列运作之后,安静的日本国内群情激愤,对华战争的社会动员开始了。
最终,日本军方和政界就中村事件达成了共识,于是,今天的阁议很快就做出了决议:日本政府将视中国当局的调查结果,再决定应对方法,如果中国当局不迅速以诚意从事彻查,则日本军方与外交部门应会同决定对付行动。
第一次,军方列在了外交部门之前,其中的战争气息,愈来愈浓厚了。
而八月二十日,在南京,蒋介石接见日本民政党员菊池良一时,还在大谈中日及亚洲各民族为黄种人大联合而奋斗,并且同意在国民政府军队中酌用日本教官,保证采取措施制止排日行动。
同样是九月八日,为了赈济长江中下游八省百年不遇的、在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发布的《为救济水灾告全国同胞书》中被称为“国难”的大水灾,国民政府发行赈灾公债八千万元。
社会各界纷纷解囊相助。值得一提的,是一笔数额较大的外国捐款:八月二十二日,日本驻华公使重光葵,将日本天皇的十万日元捐款,亲自交到了宋子文的手里。巧合的是,在此五天之前,日本政府就中村事件向中国提出索赔要求,索赔金额十万零四百四十二日元-----居然一点小亏都不肯吃,十足的铁公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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