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话:苦海无涯,回头是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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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嬷嬷,&rdq;华服少女唤住前方经过廊下的老妇人,&ldq;嬷嬷,驸马他近日……都在何处?&rdq;
老妇人倒是停下了脚步,却满脸不屑:&ldq;公主问这做什么。&rdq;
华服少女低了低头:&ldq;驸马已有近一月不曾到我院子里来了,不知是公事繁忙,或者……&rdq;话未完,那老妇人眉头一降:&ldq;枉你身为公主,竟如此不知廉耻!&rdq;
&ldq;嬷嬷……&rdq;&ldq;思淫乃失德,公主真叫老奴好生失望!男女之事本就是这时间极为肮脏之物,公主竟然还敢说出口,怎么还有颜面见这朗朗晴空!&rdq;
老妇人斥毕,见那华服少女羞怯地低下了头,不自觉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ldq;公主还是速速回房,认真将《贞女列传》读上百遍,再来跟老奴说话吧!&rdq;
华服少女将头垂得更低了,口中道是,慢慢退回了房中。
关上门,依旧是满屋脂粉针线,书架上的《贞女列传》已不知翻阅了多少遍,破损的书缘微微翘起,连一丝灰尘也不见。
华服少女幽叹一声,将书执于手中,缓缓翻开。
无论是不畏强暴誓死不从的烈妇,还是丈夫戍边苦守三十年的贞女,一切的一切她都太熟悉了,几乎能倒背如流。不怪,自打识字以来,读的就是这些书,除了这一本,还有一些诸如《孝女册》、《女德》的书籍,便是她的全部。
自己明明已经成亲,驸马是新科状元,与自己一见钟情,为何新婚之后,却再也不得见面?自己贵为公主,却不得不对一个嬷嬷低眉顺眼,只因为她是自己的奶娘,从小就守着她念那些书,将她培养成了循道守规的好女儿。
如同每个少女一般,她也有自己的春思,而那颗萌动的心,已经系在了那个男人——她的驸马身上。新婚之夜的纵情狂欢令她难以忘怀,过去所学似乎在一夜间全部抛尽。
为何不能再见?为何新婚燕尔,就必须分院而居,自己一个多月来,竟是连他的面也见不着。
华服女子合上书,神情黯然。
&ldq;为何不反抗呢?&rdq;
何人言语!
&ldq;为何不反抗呢?那是你的夫君,如今却在别的女人的床上。为何不反抗,为何要在此哀怨?&rdq;
华服女子惊得捧不住手里的书册,《贞女列传》啪一声落地,消失不见。她大惊失色,蹲下身在地上反复摸索,可怎么也寻不到。
&ldq;不用找了,再不会有了。&rdq;
&ldq;是谁!谁在那儿!&rdq;华服女子惊慌失措地抬起头,却见四周的一切都变了,不再是她的卧房,那满架子的书卷全都不见了。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幽闭的空间内,伸手就能触到冰凉的壁面。
&ldq;救命啊!救命……&rdq;她徒劳地喊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那个诡秘的声音又一次响起:&ldq;站起来吧,以你的双手反抗,去杀死那些害你至如斯地步的人们!&rdq;
华服女子瘫坐在地,手贴着那冰冷的石壁,直认泪水肆流。
&ldq;唉……还未到时候。&rdq;那声音最后叹了一句,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月俸终于发了下来,韩如诩仔细算了算,除去必要的开销,加上过去攒下的一些银子,大概可以去还一笔债了。至今为止欠着掬月斋的钱他还一次也没有还过,尽管因为各种原因这欠条换了一次又一次。
他还记得自己摔坏的第一件东西,似乎是一尊玉观音。是不是由于自己过去不信佛,所以才遭了报应?韩如诩这么想过,也道城外的寺里去烧过香,可惜的是因为受不了那股烟味,回来咳嗽了几天。
回到家中,婢女送来一封家书,韩如诩也没看,搁在书案上便揣着银子直奔掬月斋而去。
卫檀衣收银子时也漫不经心,也不细点,托在手里掂了掂便算是认可了,提笔修改了欠条,多一句话也没说。韩如诩以为他定是觉得自己还不上这笔债,看自己居然来还钱了,所以心里不舒服,也就没多问,还颇有些得意地返回家中,谁知拆开家书一看,愣是让他半晌回不过神来。

父亲托人写来的信上说赶车时遇上暴雨,摔伤了腿,要他送银子回去抓药。若是平时,他手里总也能有过去攒下的近百两银子,立刻请人送回家那是轻而易举之事,可偏偏是今天,他刚把手里的一百五十两银子还了债,现在除了接下来一个月府中打点需要的十多两银子外,再也拿不出闲钱。
&ldq;难道我得去把钱要回来?&rdq;这念头才刚浮出脑海,就立刻被他否决了。要说别人那倒还好,偏生是那家伙,自己还了钱又要回来,不被他笑掉大牙才怪。
如果要不会自己的钱,那就只有去当铺当掉一些之前的东西,凑齐钱送回去,可他在家中上下翻找后,愣是没找出一件可以当的东西,也叹是他平时便对这些摆设之物毫无执念,更无闲情,家中除了几件换不了一两银子的器物之外,就只有太子和皇上当年分别赐给的几件官瓷——那又是当不得的东西。
若是找人借,好比说太子,他尚被软禁在宫中,见面都困难更罔论借钱;或是明步经,此人清廉惯了,有余钱也多救济百姓去了,手头常常拮据。除此之外于自己交好的竟是一人也找不到了,此时,有种穷途末路的悲凉感不由得涌上心头。
想到最后,似乎只能去借高利贷了,虽然那会令自己负债累累,也好过被官场上其他人利用。
心情沉重地上了街,韩如诩好几次把手里的刀鞘握得吱吱响,真恨不得找到个什么可发泄的地方。偏就在他走到祥德坊时,前方传来抓贼啊的喊声,韩如诩浑身一震,心道这可真是撞刀口上了,拔刀便迎了上去。
那贼人蒙着面,原本一路轻功逃得飞快,一见官袍在身的韩如诩迎面扑来,一时不知该往何处去,被两面夹击的千钧一发之刻,他纵身跃上了房头,向另一条街逃去。
&ldq;哪里走!&rdq;韩如诩大怒,也便跟了上去,百姓们追不上,只在楼下叫好。
一连追了几条街,眼看就要出城了,那贼人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在屋脊上转过身来。韩如诩与他之差十步不到,这一会儿工夫就逼近来,刀一横:&ldq;看你还逃!&rdq;
那贼人干笑两声,道:&ldq;大人,小的也就是混口饭吃,偷了几个馒头,值得您追这么远?&rdq;
&ldq;滴水可穿石,你今日偷几个馒头,他日便有可能偷金偷银,品行恶劣哪容得你辩解!&rdq;韩如诩眼里向来揉不进沙子,义正词严地反驳。
贼人抱着怀里的包裹,低头想了想,忽然道:&ldq;大人,您东西掉了。&rdq;
几乎是不受控制地,韩如诩低头一看,脚边不知何时落下一只钱袋,而就在他低头的一瞬间,贼人已经大笑着逃离:&ldq;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大人手下留情。&rdq;
再抬头已不见人的踪影,韩如诩在屋脊上站了好久,最后还是蹲下身将钱袋捡起。初掂量下只觉得也轻飘,打开来竟然是一块金子,虽不足两不成锭,但换成银子便可以有几十两,足以解自己的燃眉之急。
&ldq;这怎么行!&rdq;韩如诩不仅为自己的龌龊念头感到羞耻。
但这意外之财非偷非抢,且再无第三人知道,自己又是急用,回头也不怕缉捕不力无法交代……
最终还是无法下定决心,韩如诩揣着那块金子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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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诗:禅语,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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