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0代金券 苛政 青天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0070代金券苛政青天
“平志啊,能撑得住吗?”,“能撑得住,司令,有事您请吩咐。”边说陈剑锋吩咐马弁去弄点参茶过来,羊角沟和东北的贸易一直密切,这玩意不稀罕,可陈剑锋却基本不碰这些上火的玩意,尤其是独身一人在家。
强制着孙平志喝下参茶,待马弁收拾完出去后,陈剑锋拿出一张草图递给孙平志,孙平志接过来一看是上半部是“鲁北护军使署军票”居于中间上方,下面是XX元,旁边标注正面;下半部是“此票券与同等数额的银元等值”以及标注的官印和陈剑锋的印鉴,旁边备注背面。
“司令,这莫非是之前您说的代金券,莫非司令有意发行这个…?”
“平志,不瞒你,你也知道咱们鲁北花钱的地方太多,咱们最大的依靠盐税要没有着落,现在不多的税收就是厘金和少量的烟草税以及牙税屠宰税这些鸡毛蒜皮般的收入解决不了问题,若不是咱们起事之初打劫了大齐号荣盛号和龙在天,再加上在寿光益都弄了那么一出,咱们现在不说干事,光这些人都养活不过来。”
“都是平志无能,让司令忧心,平志确实无能,身为财教处长,却不能为司令分忧,愧对司令厚爱。”
“平志,这个不是你的原因,主要是我的心思太大,咱们又上了那些胥吏和洋鬼子的当,被他们给耍了。只是眼看着这么多难民咱们又不忍心不管,可你看咱们又要在实业上有所建树,能不差钱吗?这里没有别人,你也不用藏着掖着,对这个代金券有啥说道,有啥意思都说出来?”
孙平志先是激动地点头,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在那里默念了一阵,“司令,这事不能着急,代金券军票说白了就是一张纸,如何把这张纸变成真的现大洋,强行推行是一种办法,可这只能解一时只需,若出现什么波动挤兑,这代金券真的就成了纸,也就是在一开始推行时能捞一点小钱,但却会坏了司令以及鲁北的名声,更会影响司令的大计,司令推行代金券目的是想在鲁北真的起到大洋的作用,是想使代金券能实打实的顶大洋用,平志与司令接触日久,司令的大计也能领会到一些,司令,平志说的是不是这样。”
“平志,你确实上心了,这事还真的是这样,咱们鲁北下一步若是能发行自己的纸币,而且把纸币推行到周边地区,那咱们就是用纸换钱啊。”
“司令,之前,您跟平志说过,这发行纸币就是发行信用,平志想想深以为然,想当年山西的票号一张银票就是十万两银子,就是一张纸,可遍及大江南北,无论官府商号就能凭这张纸顶十万两银子使,他们信得不是这张纸,而是票号,相信票号能把这张纸换成银子。
平志愚钝,但总觉得勤能补拙,这些日子也时常在琢磨这个代金券的事情,平志觉得咱们不能用强行推行的方式发行代金券如果那样做就是杀鸡取卵,因小失大,得不偿失,平志觉得还是现在小范围内发行,务必先建立代金券的信用。
除了钱庄票号,其实咱们的民间早就有商会发行代金券,用于商会会员内部间的结算,可仍然有部分流向民间在市场上小范围流通,由于是在当地有名气有实力为主商户组成的商会作为兑换的担保,在这些商会成员经营的铺面采购动心用代金券可以等值的顶现大洋用,开始确实能实打实的顶现洋用,这些代金券的信用还不错。
可是部分不良商家其后滥发代金券,又不能足额兑付,在商户的铺面购买东西一开始折价抵现洋,后来直接拒收,这样这些代金券就作废了。
司令,我说这个商会的代金券咱们不是想学他们后来的滥发,咱们可以借鉴他们商会代金券的内部结算的例子,在咱们军队政府以及咱们做主的实业工厂用代金券进行内部结算,咱们的薪饷也是用代金券发放,咱们向有关联的商户集中采买可以线部分的用代金券,随着咱们的士兵职员用代金券在咱们自己的物资供应点以及关联的商户的花销越来越大,那么势必会有代金券进入民间的流通,信用也会随之慢慢的建立,到时随着信用的建立,代金券的全面流通就水到渠成了。”
陈剑锋对于孙平志的见解大为叹服,这些他也想到一些,可没有想到点子上,他也有使用“代金券”的经历,不算后来商场的消费卡,在大学里的饭票就是代金券,在学校周边的摊贩小点学校的饭票等同于人民币,想通了这个环节,看来代金券的发行还是大为可行的。
“平志,代金券就按你的意思弄,你得组织人手定个章程,这些事你就再忙活一番,对了,这个田赋收的怎样了,厘金你报的勤我有数,你说说?”
“咱们鲁北原有的居民和田地是三百万口和九百万亩地,把丁费折到地里每亩的正税是0.12分,正税的附加按照司令的规定不超过三分之一,就定在0.03元,这样一亩地的税负就是0.15元,扣除夏税征收的一部分,咱们这茬税收每亩地就是0.12元,九百万亩地就是百多万元,现在各县已经陆续的开始递解。”
“今年遭了灾,老百姓有没有反应赋税高呢?还有之前征用的那部分余粮一定要按照规矩抵扣。”
“司令有所不知,现在下面的百姓都喊您青天大老爷。”
“不对吧,咱们没有减税,全是按照往年的规矩办的,你不会是阿谀奉承讨我开心?”
“司令不知道以前收税的猫腻,省里已经把税赋额度加了一部分,县里再加一部分,到了乡里再加一部分,这些都是明面上的,按照咱们鲁北原来的各县情况来看,省里定的是一角二分,但到了县乡里往往最少也是两角多,这是明面上的加征。
再就是到了征收的环节了,先是明目的,往往收税是通过里村长以及政务警察征收,这些人往往为了考评政绩等因素先行垫付,而再向农户征收税赋时就要索取“酒资”或者“身钱”,往往能达到税赋本身的一二成。
另一类就是暗中浮收,何谓浮收,就是上浮税赋的额度,司令您也知道咱民国刚实行银元不久,一些税赋的征收有时还按银两算钱,不同的银两又和银元的兑换率不同,比如说夏税时田赋在省府下到益都县府是按照一元合计为六两六钱,但到了县府就是直接换为六两。
收税的机构咱们百姓习惯称为粮柜,那些收税的各种人员一般简称书办,所以这些机构和人员就是“柜书”,柜书的浮收有各种道道,一般是“戴帽穿靴”,“卷尾包零”,“大头小尾”“买荒造荒”。”
陈剑锋边听便在默算,这才到了明着的名目就已经翻了一倍了,而孙平志一口气就说了这些蹊跷的词语形容下面征税人员的猫腻,看来农户的负担还没到头,果不其然。
孙平志一顿,看到陈剑锋对他说的词句一些迷糊,就继续解释,“司令也奇怪这些是啥意思,戴帽穿靴就是在造串票时,税额上下预留空白,以便任意涂填,就是涂改,串票就是给农户的税票;大头小尾是在存根和串票上所开列的数目不符,存根上少写应付上面的差事,串票上多写问农户实收,往往是比乡里规定的又多上一些;卷尾包零就是把农户的地亩钱粮化零为整,额外需索;买荒造荒是在秋勘辨别荒歉时,横取需索,妄定成数,收成决定田赋的多少,薄地按照好地上税,好地按照高产上税。
还有的粮柜就是直接的浮收,他们欺负老百姓不识字,要老百姓交五角,他们开四角的串票,而且串票上的字迹故意写的歪七扭八模糊不清,让人无法查验辨别,这样一来累计又能每亩多加上几分钱,大多落入这些柜书的腰包。
到了最后,一亩地所收的仅仅田赋和田赋的附税就能从0.15元窜到四角多,而咱们这里的田地大多是一年一熟或者两年三熟,每亩地就是一担多粮食,也就能卖个四五元钱,除去种子肥料雇佣必要的人工以及其他的用度,自己搭上功夫,也就是能剩下一元多钱,也就混个吃穿,万一赶上灾年税负不会少,百姓种地就赔本了。”
陈剑锋默算了一下“一亩地还有八角钱左右的利润,一般的农户自己都有十几亩田,就十多元的纯收入,再加上打个零活,日子也能勉强过得去,不知道佃农的日子咋样?”

孙平志苦笑一下“司令有所不知,平志还没有说完,咱们上面说的只是田赋和正规的附税,还有摊派没有说呢?像原来各县的警备队民团这些机构的费用全部还是由县里的百姓负担,这还仅仅是固定的摊派,就能占到正常的赋税和附税的一成,还有临时性的摊派就难说了,一般的话没有什么大事,也和正常摊派差不多或者高一点。
司令还没完呢,到了乡村还有自己的摊派,这部分摊派也和固定的摊派临时的摊派差不多,这样零零总总全算上仅仅是正常年景下每亩地的税负就能达到七八角,这还仅仅是现金和从田亩里收的税费,农民还有征派,就是或是省府县府统一组织的河工道路的修葺以及一些杂活,尽管农户不出钱,可却出了人力还要搭上伙食,最让老百姓头疼的却是军队的征派,不仅搭上人还要搭上牲口,现在养头大牲口不是小家小户能办得到的。
至于租佃农,咱们鲁北纯粹的租佃农不多,大财主也不多,大多是不在家中居住的有田产的人才会长租田地,租佃农大多是半自耕半佃农,一种是田主负责种子牲畜农具和捐税,分种的庄稼不同,小麦是1比9,高粱和谷子是2比8,其他的3比7分成,主家是大头;还有一种是对折分,主家负责丁漕附捐佃农自备种子农具牲畜又称大种地。再就是租田,就是一亩地一元左右,主家收钱后啥也不管。其他县的情况就不是很清楚了,但是据我所知,纯粹的租佃农咱们山东不多,占不到农户的一成。”
“我记得递解到中央财政部的田赋那几年不过六七千万元,自打袁世凯死后,尽管田赋大多被省内挪用已经不再全额递解中央,可是仅仅咱们十个县就能收到百万元,那么全省不得上千万,这是个大数字。即便是百万元,而且仅仅是一季税收,咱们鲁北也不算富裕,怎么可能会有这样高的数字呢?”
“这事情平志就不太清楚了,咱们山东省有一亿多亩的田地,刨除因灾受到影响的地区,按照鲁北收取的秋冬税的数量来算,正常年景应该在千万元以上,但司令不要忘了,督军省府那些当官的吃闲饭的人也不少,这些钱还不够人头费,更无论办公经费。”
从孙平志那里没有得到确切的数据,陈剑锋让孙平志稍微一等,就一边回忆自己的有关印象,一边默算着各种数据。
在陈剑锋的认识中,民国成立,实行**集权的袁世凯企图实行中央统收统支的财税体制,每年递解到中央财政的田赋即土地税一般在七千万元上下,考虑到中央对南方新归附的“叛省”的控制力,东北还在开发的初期,西北贫瘠,主要依靠江南和华北的田赋差不多就是这么多。因为中央递解到的都是正税,没有加上附税。
但袁政权倒台后,各省都是军阀当权,“中央财政日轻,地方财权日重”,北洋时期财权由中央向地方的过度倾斜,不仅表现在地方对农业税的任意截留和额外追加,预征,而且表现为有权决定对农村任意征税摊款抓差,从而加强地方军阀割据的经济实力。如此,来自农村的收入脱离了国家的财政,中央不但对地方财政渐失控制,甚至在财政上反而仰赖地方的鼻息。
其后的国民政府实行了分税制,为了遏制地方军阀的经济势力,实施“弱省强县”的财政政策,将财权大多集中于县一级,但不管怎样,自袁世凯倒台后,中央对地方上的财政控制程度就一直很差,即便是在袁世凯统治时期,中央也仅仅是形式上对农村的税收有控制权。
军阀之所以能够割据一方就在于掌握了一地乃至一省几省的财政大权,有实力扩充自己的势力,自己或者军阀间彼此联合对抗中央,而这种财政上的自主权根子在南方,缘由却是因为太平天国起义,财政捉襟见肘的清政府为了满足镇压太平太平军的湘军淮军等军队的军费需求,开始了厘金制度,由各军通过收取厘金满足自己的军资需求。
经济上开始自主的这些南方军队的督抚们接着又有了一项新的权力,由于战区的地方官很多死于战乱或是弃官潜逃,文官多不愿意去战区任职,这就造成了许多空缺的官位,清政府一方面是为了填补空缺一方面是为了恩赏前线的领军将帅,就把战区一些文官的任免权交由其处置,这就为军阀的产生从政治上奠定了基础。
湘军官兵多为乡党,而官兵又受到当时的士绅财主的支持,许多官兵直接就是其中的一员,清末的地方实力派在士绅地主的支持下隐隐能在南方省份和清廷对抗,这才有了庚子年的“东南互保”,而辛亥革命更是由南方各省各自发起“起义”“独立”于清廷的方式获得成功的,这进一步夯实了南方军阀的根基。
相对来讲,反而北方的以直鲁豫为代表的诸省却是位于清廷的统治中枢附近,“独立”的意图和根基都很差,成为直至袁世凯政权倒台前中央能有力控制的不多的省份,也成为中央能有效控制农业税赋的地区,这样算来,山东的田赋递解到中央的额度应该在六七百万元以上,现在一千多万的正税附税的总额可以说确实是山东的以田赋为主体的农业税赋的真正数据。
“这样看来我们定的税额不高?你说的青天是咋回事?”通过推论,陈剑锋意识到田赋数据仅仅是农民负担税赋的明面部分,而省府县府的直接盘剥浮收,和底层官吏经办人手的暗中浮加,农户负担的隐形税负可能是明面部分的好几倍。
“民众实际的纳税负担低了很多,司令,咱们鲁北这近半年没有搞过摊派,也没有官差,县费乡费这些摊派大多都是从行署财教处统一列支,县乡的人头由于驻军和原来的生产建设旅团承担了大部分职责,也是大幅的裁撤冗余人员,办公经费也是一再的压缩,咱们行署自司令以身作则从上大下,也是不断地压缩开支,唉,司令难只是难自己,没有去难百姓,这是民众负担税负少的根本原因。
再一个是征收过程中,一是原有的县长等官员都被裁撤,之前的供给制的实行也把大部分原来的胥吏挤兑走,这样新换上来的官吏大多还按套,咱们行署也接受了寿光的教训,怕下边的人胡来,不断的派人明察暗访,监督税赋的征收,防止舞弊的出现,这一切又使得柜书的浮收得到遏制,二是咱们的由生产建设部队改编的驻各地的民军作为征税的主力,他们都是严格的执行咱们行署的规定,明目上的浮收没有出现。
司令还有一点却有由于您的德政,扫盲尽管开始不久,可由于咱们教授的都是最实用的东西,而又在扫盲中进行了一些法令的宣传,百姓们识字后首先不会再吃原来串票上造假的亏,其次对于此次征税也都明晓缘由内情,所以也不会被蒙蔽。
少交了这么多税负,百姓们能不称颂您为青天吗、司令,青天确实是名之所归。”
“咳咳,这样。”陈剑锋有些讪讪,自己只是把不正确的东西恢复到正常的轨道上,反而只是因为自己做了该做的事就能获得这样高的赞誉,这个时代看来确实不正常。
突然,陈剑锋想到一点,“平志,你有没有听过官兵和强盗的典故。”陈剑锋随后将自己那年月看过的《康熙皇朝》中吴三桂对部下说过的“官兵剿匪,匪都没了,要官兵何用”的典故演绎了一番说了出来。
孙平志眼里精光一闪,一下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司令高见,司令大才,此事虽说有违常理,可却是事实,司令的意思平志有所领会,我们应该加税,老百姓日子过得舒坦了,咱们的民军就对他们的吸引力小了,不知平志这番猜测是不是司令的用意。”
“差不多,咱们不指望着抠唆盘剥百姓活命的钱改善咱们的财政窘况,可是咱们也得设法让百姓按照咱们的路子走,强迫也是一种方法,但最好还是要让百姓自愿的选择加入民军,加税就是一种方式,参加民军少交赋税,否则是重税,而且是活不下去的重税,你再辛苦一下,再结合其他的办法,和刘怀庆他们商量出个具体的方案来。”
坏事有时还真的是好事,现在的鲁北,陈剑锋有时还真是希望所有的百姓都活不下去了….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