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卧榻之旁
“伯伯过年好。”
“孩子们，过年好，来来，压岁钱。”范旭东将早就准备的红包一一递到在陈建锋面前排成一行拜年的面带喜气衣衫光鲜，个子年龄高矮大小不一的八个孩子，只是这些孩子不管大小还是男女都有些拘束，给他们压岁钱也不接而是望向陈建锋。
“这是范伯伯，给你们压岁钱你们就收着，都谢谢范伯伯，以后见了记得喊人。”看到陈建锋同意了，孩子们都接过压岁钱，当然也会向范旭东道谢，接着就四散而去。
“先生，你家要了八个，比我家多了两个，陈夫人还要带孩子，忙的过来吗？”
“都是宗国两口子和小燕帮着，小雅自己带小丑丑都有些勉强，范嫂自己也忙活，好在你家还有帮工帮忙。”
范旭东三十晚上才从威海卫回到羊角沟的家，一回家一看多了这么多孩子，一问妻子才知道，鲁北自陈建锋以下所有的高级官员这次过年都从孤儿院领养了一些孤儿，基本上像是委员这个级别的就是六人左右，当然没有硬性规定领养的数量，但是这事大家都有默契，比照着陈建锋的八人来的。
孤儿院的生活确实不错，但是却缺少家的感觉，而孤儿院阿姨再尽心也不会让孤儿真的感受到父爱母爱的呵护，特别是孤儿心智初成后的成长更需要那种来自父母情感上的庇护，为人母后的秦冬雅前往孤儿院慰问孤儿的频率增加了不少，做了母亲后更能体会孤儿对亲情的那种渴望。
她想到了儿童村，但在现阶段让一个女人放弃组织个人家庭，养育血亲子女权力还不太现实，而且儿童村的“妈妈”对文化等各方面的素质要求很高，所以这个设想只能是梦想，还不能推行，但当与韩嫂闲聊说起这些事情来，韩嫂说，咱们不会领养回来，当干儿子养着，怎么也比那些阿姨强。
就这样春节前，三岁以上七岁一下的孩子都被这些高官瓜分了，那些已经上学过上集体生活的十四岁以下的孤儿也被认领，赶上放假的时候，就可以和其他同学们一样‘回家’。
对于这事，陈建锋是大为赞同的，鲁北委员一级的官员都是“富得流油”，领养一些孩子根本不会增加负担，而且与造桥修路这些用钱就能做得到的善事相比，给一个孩子以亲人的亲情和家的温暖恰恰是多少钱都办不到的。
范旭东不是单纯拜年而来，他还有事情，对于半私半公的会谈，陈建锋更愿意在阳光房里进行，那里是他专属的吸烟区，有了小丑丑，对陈建锋最大的制约就是在房间里不能随便抽烟，今天是初一的下午，客人们已经不多，范旭东若不是有急事也不会在现在上门。
“和英国人谈的还可以，他们对我们关于威海卫的条件很感兴趣，但是对于长江上游军舰自由航行靠泊权的条件存在很大的争议，这还是在华人员内部的争议，若是涉及到国内，怕是就不是争议的问题，肯定是反对。”
处置完与罗伯特的交涉之后，陈建锋为他谋得一个威海卫交涉督办的职务，范旭东就开始奔走于北京英国总领事馆和威海卫英租借地之间，洽谈威海卫租借地归还中国和取消长江上游列强内河自由通行权和驻军权。
“这个长江的内河自由航行权必须取消，旭东兄，咱们中国有句老话，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但是现在是卧榻之旁，他人正在酣睡，而且他人还拿着一把上了膛的枪。这个不行，我们也知道，这个很难，但是再难咱们也要想办法。”
每当脑海中浮现重庆万县宜昌这一个个新兴的城市，一座座沿江而建的工厂企业，江边一排排的住宅，学校医院机关等建筑物，可是这些全部就对着或者被江面上英国美国法国日本意大利的军舰的炮口指着，陈建锋就坐立不安，这个问题不解决，四川不得安宁。
可是自天津条约开始丧失了内河航运权之后，这么些年，各个条约的签订又加大列强的内河权力，陈建锋记得抗战爆发后，日本的军舰不仅仅是在吴淞口等海上前沿，而是在芜湖岳阳乃至鄱阳湖洞庭湖这些中国的腹地，就在中**队防线的背后。
因为长江航运权力的丧失，四川的防御态势甚至还不如羊角沟依托的小清河那蜿蜒曲折的进港河道以及那些近海浅滩形成的屏障。所以陈建锋提出以威海卫继续交由英国舰队使用换取英国放弃在长江或者只要长江上游的军事存在。
英国如果放弃自己的军事存在，肯定不会允许其他国家在自己放弃的地方存在军事力量，英国肯定会作出“我得不到，别人也不能得到”的事情，到时，美国敲敲边鼓，应和两声，法国日本肯定会迫于压力也撤出长江上游的均是存在，甚至可能连日本的租界一并收。
当然这是陈建锋的如意算盘，事情的关键还在于英国….
“大英帝国是高傲的，是不容任何利益受到损害的，但是大英帝国又是贪婪的，我们提出的收回威海卫民事方面的治权，将威海卫打造为中英联合管理的对英自由贸易区，刘公岛由中英组建合资公司经营管理为度假地，英国现有的军事设施由中英两军联合使用，英方对其军事力量驻地拥有管辖权，可以说，除了治外法权，英国人在威海卫保留了一切，而且还得到了更多，英国人很乐意接受这个条件。
但是对于放弃长江上游的军事存在，但保留民事航运管理机构的影响力存在的建议，有的人同意，主要是我们后一条也保证了他们的权益并没有实质损害，但是另一部分人却反对，认为英国的一切权益不容受到一点损害。
先生，我看，这个权益更多的是指的面子。”
范旭东对于这个谈判开始并不抱任何希望，他总认为英国这个世界第一强国怎么会放弃自己的利益呢？但是在交涉中，发现有门，英国人内部的意见也不统一，尤其是军方和外交部门，相比较军方的傲慢无力，外交部门人员就灵活多了。
与陈建锋相处的时间也不短，范旭东已经比较理解陈建锋一些对外对内政策的设想，他洞察到陈建锋对于借款陆权矿权这些国人非常关注的权力并不在乎，但是对于治外法权可以说是深恶痛绝，即便是答复英国人威海卫军事设施继续使用的条款中还加上一条，驻地民事警察有权对在民事管辖区触犯刑律的英国武装人员实施抓捕，包括军事区。
让他叹服的是，陈建锋对于英国的实力保持认识的同时又对其实力的衰败有着惊人的洞察力，而英国人在交涉威海卫洽谈中表现的“灵活性”恰恰证实了陈建锋的判断，英国人外强中干，虚张声势。
而陈建锋对各种资源的利用也使得范旭东对于所谓的外交交涉台下的功夫更比谈判桌上重要有了更深刻的了解，美国方面的合作方就不必说了，连英国在新加坡澳洲以及在华的洋行都出面或是去电去函劝说英国交涉人员，这一切都源于鲁北对于这些人的商机，只是有些不理解的是，鲁北已经侵犯了诸如汇丰太古等传统在华英国大商家的利益，为什么反而会得到英国商家的顶力支持呢？
“权贵从来就不是铁板一块，有新兴的集团想取代老的集团，有生产型集团和贸易型集团的矛盾，即便是生产型贸易型同一集团内部也存在着不同的利益重点，在商言商，商人即资本家的利益是超越国界的。
旭东兄，鲁北是日本的大敌，可是三菱商事仍然是我们纯碱的大买家，原因就是三井控制了卜内门公司垄断的索尔维联盟纯碱的日本销售业务，三菱商事自用的纯碱只能高价从三井那里购买，更无论贸易，现在鲁北给了他们赚取利润的机遇，为什么不抓住呢？
汇丰太古这些老牌的殖民利益集团垄断的在华利益难道就不会引起英国本土其他利益集团的窥伺吗？他们都有代理人，所以看似中国的小事情，可能要涉及大英帝国国内各利益集团的纷争，我们提供的是一个诱饵，威海卫是交换的筹码，而鲁北以及四川现在和远期能提供的利益之争才是诱饵。”
“先生，我们现在最大的制约是我们不是中国的法理上的代表，还是地方势力代表，也仅仅是进行的前期的交涉，具体的事宜还得由中央政府确定，而这个因素也影响了我与英国人的交涉。
当然我承诺的不是以国家的名义而是以您和鲁北的名义，这使的交涉的英国人尽管很乐意与我继续交涉，但并不能确定这些条款能否签订，签订后能不能算数，所以估计根本没有和国内联系。”
这个问题实际在于和美国人谈判中就已经存在，所以与美国人签订的条约都是私人名义签的秘密约定，而且其中一些条款的生效有个限制条款，就是必须得到中央政府的认可，其中的意味或是陈建锋控制了中央，或是陈建锋建立了中央。
与英国人就没有美国人“亲密”到可以签订密约的程度，与美国的亲密更大的根源在于与控制美国现政府的财团的亲密，而与英国财团的利益纠结刚刚建立，还处在成长期，还不到紧密到亲密的程度，能施加一定的影响力已经使得陈建锋很满足，至于能不能实现他的设想，决定性的因素还在于实力和利益。
只是威海卫的租期到期还不到最后的时间，但是长江的问题却是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英国人不急，但是陈建锋却不能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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