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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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杭州待了月余,我们回到了CBS影视城继续赶戏。完成了一天的戏份,我匆匆走出了影视城大门。可运气不佳,门口一个瘟煞等着我,刘公子正倚在他的车前盖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见到我出来,立刻三步并两步堵在我面前:“单飞羽,今天下戏可早啊!我这一回算是候着了,你有空了吧?一起去福田料理撮一顿?”
我暗暗叫苦,今天可真没什么人来英雄来救美了,那些推脱的理由也说了个遍,实在是没法子了。
他瞧我东张西望犹犹豫豫的样子,有些着恼了,大声喝道:“单飞羽你又想怎样敷衍我?告诉你,我刘涯平还真不信请你吃顿饭是件这么难的事!”
自知这朝是躲不过去了,只好讪笑点头上了他的车。
刘涯平带我去了福田日本料理馆,身着和服的女侍摆上一盘盘精致的小碟后低眉弯腰跪着退了下去。包厢里回荡着依咿呀呀的演歌曲声,我一点点咀嚼着生鱼片、寿司,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随便聊着,总也不想得罪他。
扯了半天,担心了半天,他终于开了口:“哎,我说你就跟了我吧。”
心里咯噔了下,嘴里的三文鱼真的如嚼蜡味,淡笑着一字一字地说:“刘公子你就别开玩笑了,我高攀不起!现在我可是四脚朝天的在那儿轮轴转,伺候不了您。”
他嗓门又大起来:“哎,你别跟我说这些。这段时间看着,赵子政也不见踪影了,你还想怎么着?他能给的我也能给,只要你开口没有不行的。我就哪点不如他了。”
这假笑是再也挤不出来了,轻轻放下银筷,冷然正视于他:“刘公子,你这可是自己看低自己了。别说我和赵子政没什么,就是有什么也不会拿你和他比来比去,这不是侮辱人嘛。”
他皱眉瞪了我一会,把手上清酒的杯子大力地一放,酒花四溅,哼然冷笑:“你别拿话这些来挤兑我,今儿个我还非要个肯定不可了。”
我真没碰到过这样的,气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雅间里的温度瞬时升高了不少。正想着干脆把话挑明白算了,移门“唰拉”声作响,竟然冒出来简赋石的脸。
他一手提着清酒酒壶一手拉开移门,对着刘涯平大声嚷嚷:“喂,我听老板说今天你老兄也在这儿。怎么样?一起来两杯?”
然后,才瞥眼看到我,满面惊奇地嗔怪道:“飞羽,你也在?你放我鸽子居然跑到这里来喝酒,太不够意思了吧!”
这一刻,我真是从没那么热切地喜欢看到他这张脸!虽然不明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可大大地松了口气,无比感激地双手捧起茶杯,对他嫣然一笑:“这被抓到个正着可真没脸见人了。实在是刘公子这边盛情难却,看在刘公子的面子上你就别生气了,饶我一马。你也知道我不会喝酒的,那就以茶代酒赔罪了。海涵!海涵!”
接下来,简赋石就不断插科打诨,拼命劝刘涯平喝酒。刘涯平疑心地打量了我们几回,可也挑不出个错来。对我本想说点什么,可还是压下脾气,几杯闷酒下肚,脸色虽然难看,却也没有胡搅蛮缠。只是盯着我的眼光,终是让我发毛不已。

酒过三旬,终于要散了。简赋石又吵着要送我回家,让我以此作为补偿。刘涯平也不与他争什么,狠狠地看了我们两眼,阴沉着脸顾自而去。
摇下车窗,任凭风吹乱了我的长发,夜风暖暖的,居然不冷,呼呼吹过我的脸颊,只觉得腌渣之气尽去。
“喂,你小心别把头伸出去,危险啊!”简赋石担心地说。
我回头睨他:“我坐在一个酒后驾驶的人的车上,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只有苦笑的分。
“不过,这一回真是要好好谢谢你!巧得来没话说,没你出场,这顿饭还真下不了台了。”真心诚意地道了谢。
他笑着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多巧事,是方浩在近旁看见你们出去了。那小子还算机灵,见你神色不对,就告诉了我,我才赶过来的。”
我吃惊地望着他笑眉笑眼,洋洋得意的样子,好一会儿才想到:“我走的时候,你的戏份远远没有拍完啊!你这一甩摊子,导演还不发飙!”
车里安静了下来,耳边只有嗖嗖的风声掠过一阵又一阵。突然,车子猛然靠边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简赋石双眸垂下,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转过颈子,眼里光华流转,那么热烈浓郁的呵护:“飞羽,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和事是你!”
那一刻,我震撼极了!可心事杂乱,甜蜜、温暖、凄凉、怨楚同时涌上心间,在我心房里竞相叫嚣折腾着。心乱思绪也乱,自觉说什么都是苍白的,就别过头紧盯前面的马路灰灰蒙蒙,只在车灯的照射下露出橘色的圈,又开始保持我一贯的默不作声。
他并没有多讲别的什么,笑叹口气,冷静地重新启动车子。一路平稳地护送我回到家。
《往事》快拍到了结局,荣与凤已经是老爷和太太了。在大宅子的大厅里要拍定妆剧照。
透过镂空花隔扇窗,天光洒了进来,斑斑驳驳留在了青石板地上,厅堂上方处一张八仙桌居中,两把蟠龙腰回纹太师椅两侧肃然摆着。导演笑着赞道:“这光线可好,比那人打的灯光都要强些,把这屋里静穆古雅的气氛可全都渲染出来了。”
我与简赋石已穿戴好戏装,化好了妆。他着黑色对襟窄袖的马褂,人中上贴了一撮小胡子;我穿圆摆大袖袄、绣花裙,额上也浅浅地描了些皱纹。出来后相互打量了下,对视一笑。
我们静静地端坐在太师椅上,其他人在前方忙碌地做着准备工作。坐了不知多久,现场静然无声,每个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我们身上做着自己的工作,只有机器“沙沙”的转动声,还有闪光灯“卡嚓、卡嚓”的下片声。我神思恍惚,导演要求的面无表情早已变的自然而又僵硬。
耳畔有个低低模糊的声音传过来:“飞羽,我们一辈子这样的老爷太太样该多好啊!”
明明是很轻的声音,我却听得分外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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