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僵持着立在大厅中央，已经引起了不少关注的目光，周硕轻轻地把自己的手腕抽出来，垂下了眼睑。
“你在中国呆多久？”
“……”
“把你的号码给我！”永诺吼道。
周硕的黑眼珠往上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和旁边的英国人说了几句话，那个人看了看他们两个，耸耸肩走了。
“我不知道你在这家公司，”周硕忽然开口，声音已经比以前沉稳了许多，一边微皱眉头一边揉着手腕。
“知道了你还会来吗？”永诺哑着嗓子问。
他又拿那双幽深的眼眸看着他，没有回答。四年了，他好象长高了一些，头发变成了黑色，依然苍白，身体包裹在剪裁精细的黑色里。永诺费力地咽了口口水，努力把“制服诱惑”四个字压下去。
“我住在景阁酒店，1125房，”他开口说，似乎有一瞬间的犹豫，掩住眼睛里的复杂，轻描淡写地一句，却象是在恍惚。
“我今天晚上给你打电话。”
“……”
“等我的电话，”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加重了不可置疑的语气，又笃定地冲着他笑，“你要是不接，我就打一整晚，直到把全酒店的人都吵醒为止。”
“你威胁我？”
“不，我请求你。”
周硕穿着睡袍从浴室出来，头发滴滴答答地滴了一路，他也不管，随便擦了两下就盘腿坐上床，一言不发地盯着电视。
铃声忽然响了起来，他瞄了一眼时间，九点了。忽然想起，分隔两地的那时候，他们天天晚上都会准时通电话，九点，正正好。
怎么记得会记得这么清楚呢？他发了一会呆，电话响到第五声，于是拿起话筒轻轻接起来：“喂？”
“喂，是我。”
“恩，我知道。”
然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能说什么好？空白了整整四年，错位的时间，有没有再次调整的机会？
“要不要来？”
“什么？”周硕没听清，不解地问道。
“要来我家吗？”
永诺打开门的时候，不禁咧嘴笑了，眼前的少年已换下他不熟悉的正装，穿着深色的羽绒服，纯色围巾，鼻尖冻得红红的，赏心悦目。一瞬间，他好象看到了时光倒退，那是他们最好的青春年华，19岁的他站在门口，只是小别后的见面。
“你就让我站在门口啊？”周硕看着他没有动的意思，说。
“哦，不是不是，进来吧……”他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给他拿拖鞋，“呃……稍微有点乱……”
“你管这叫有点乱？”周硕用中指和食指夹起他丢在沙发上的衬衫，“这么皱，你多久没洗过了？”
“最近……洗衣机有点问题……嘿嘿……”永诺笑得一脸尴尬，他之前还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翻，要是让周硕看到之前他的房子，大概走都不愿走进来。
“我给你倒杯水，你就坐沙发上吧。”他对他说着，走到客厅的另一边，拿起热水壶，滚烫的热水倒出来，升起一团白雾。
“孙永诺。”周硕坐在沙发上，仿佛不经意地轻轻叫了他一声，眼睛却还是盯着自己的手。
“什么？”他没有回头，动作却顿住。他连名带姓的喊他，有种陌生的残忍。
“对不起。”很清晰，很清晰地传过来。
“……”他转过身来，慢慢走近沙发上的少年，蹲下来，凝视着他，少年却不看他，低垂下来的头发遮住眼睛，看不清他情绪的变化，“什么意思？”
“我，不辞而别，我……”他的声音开始颤抖，胸口不断起伏，他固执地把头埋得更低，手缴在一起，“所以我不敢……我……我一直想，要是我再见到你，一定要告诉你这句话……对不起，对不起……”
永诺伸出一只手，轻轻抚过他的头发：“你希望我原谅你吗？”
周硕微微侧过头来，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如果我原谅你……是不是就意味着……”他继续说着，嘴里弥漫地苦味，“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了？谁也不欠谁，对吧？”
周硕没有动，固执地沉默着，永诺又凑近他一点，温热的呼吸喷到他的耳边，“告诉我，硕硕，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周硕一下子站起来，耳畔边还环绕着他的余温，他闭上眼睛，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背对着他，“你认为，我们之前，还有未来吗？”
“硕硕……”永诺苦笑一下，“你要我拿你怎么办好……？”
周硕拿起椅子上的衣服，无意识地瞄了一眼餐桌，手却停了下来，他轻轻地举起桌上的那串钥匙，他们都被穿在一个别致的钥匙扣上，两个铜环扣在一起，撞在一起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看着自己送给他的十八岁的生日礼物，心忽然就落到了地上。
旁边忽然多出个人影，贴进他，把他手上的东西一一放好后，轻轻扭过他的下巴。
周硕看着他的眼眸，那里面映出个小小的他，他知道自己的眼眸里，也映着他。
然后他闭上眼睛，感觉他的靠近。
不用言语，这样就够了。
我们之间，还有未来吗？
这一刻，心贴着心，他听到了他的回答。
我们不需要未来，现在，即是未来。
“我爱你，你爱我吗？”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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