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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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青色的冷光以狭小的石室为圆心,如水波般洇着涟漪一圈圈的向四周扩散开去,映亮了被夜雨笼罩的浣世阁,柔和的光晕极光似的渲染了这里的一草一木,看上去美到了极致。
叶浓枝秀的湘妃竹依着雪白石墙玉立娉婷,其下一盏溢彩流光的琉璃灯,正幽幽的燃着。荼靡从水汽浓重的草丛中缓步走出,碧蓝的猫眼清楚的倒影着亮如白昼的石室,神情肃穆。
在这个和平常没有太大不同的雨夜里,静谧依旧的浣世阁中,却是无人入睡。
罹昊坐在暖厚的羊毛地毯上,怀里抱着熟睡的丁烯葵,脸色虽苍白却漾着一抹微笑,表情奇特。
而在他俩的对面,一头成半透明状的火红雄狮,正不耐烦的甩动着自己浓密的鬃毛,“见鬼!”粗鲁的吼叫着,它呲着牙瞪着罹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罹昊耸耸肩,直言不讳,“我其实到现在都是一头雾水。”
原本,他和罹嗔都以为血印的作用只是为了帮他积蓄力量,可是蚩尤却在祭祀完成的同时从他身上剥离出来——事情似乎越来越出脱他的想象和控制了。
首先的一点,就是他眼前的这头狮子,真的——是蚩尤本尊吗?
如果它是蚩尤,那它是怎么出现的?据罹昊所知,轩辕破设下这个血印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帮他凝聚和中和魂器所带来的过于强大的能力冲击的,蚩尤的“图案”想从他身上剥离并像这样形成可以独立行动的“实体”,无疑会耗费相当一部分能力,可是罹昊现在并没有这样的感觉。甚至,他还觉得自己现在能力过于充沛了。
如果它不是蚩尤……那么,它为什么会出现呢?
最难以理解的是,轩辕破怎么会“亲手”把这个古怪的血印烙在罹昊的身上?
或者换个说法——轩辕家的那帮怪胎,到底在想什么?想做什么?
一时间,罹昊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彻底混乱了。
蚩尤眯起眼,向前走了两步,“等一下,我想起来啰……”咻的一下腾空窜到罹昊身边,抬起巨大的爪子摁住他的肩膀,“小子,我们曾经见过面,对吧?”在它活着的时候。
罹昊一愣,随即悚然瞠目,“你记得我?!你怎么可能记得我?!”
“我为什么该不记得你?”
“如果你记得我,”罹昊简直快疯了,连丁烯葵正被他的大嗓门吵得醒过来都没发现,“那么轩辕破那个家伙怎么可能会把‘你’烙在我的后背上?!他该死的是怎么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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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噗——噗——
一连串预示着死亡意味的泡沫碎裂声在深浓夜色覆盖下的树林里响起,细碎,且诡异。
东麓和知恩伫立在虬曲向天的粗粝树木上,谨慎的注视着树林中与寂光疯狂缠斗的洺殇。在距离他们稍远处的另一棵树上,站着泪流满面的妙心和温言劝说的逆鳞。
“洺殇——!”妙心哭哑了嗓子,煞白的脸色衬出一双红肿的眼眶,“我求求你不要再打了——!那不是寂光哥的错——!洺殇……”
“心心。”心疼的搂住妙心细瘦的肩膀,逆鳞担忧极了,“你别喊了,你劝不听他的。”
“逆鳞哥……!”妙心上气不接下气的揪住他的肩膀,就像溺水者攀住了浮木,“你去劝劝寂光哥,我求你……你让他们别再打了!洺殇受不了的!自从那个女人死掉,他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逆鳞哥……我求你……”
“可是,他如果不发泄出来,他会疯的。”逆鳞撇开眼,不忍看她绝望的脸孔,“心心,我跟你保证,寂光不会伤了他的。绝对不会!”
“可是——”妙心还想再说什么,眼角余光瞄到了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的背影,“洺殇!”撕心裂肺的尖叫着,她挣开逆鳞的怀抱,展开身形直扑过去。
经过一番激烈打斗,洺殇终于力竭倒地,直挺挺的仰面躺在泥泞的地面上,他闭着眼任由瓢泼似的雨水冲刷自己的脸,一动不动。除了自己的心跳,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洺殇……”妙心扑倒在他身边,紧张的抚触着他的身体,吓得忘了哭,“你怎么样,你要不要紧?你伤到哪里了是吗?洺殇……你睁开眼看看我,你说话啊……”
然而不管她如何哭喊央求,洺殇都毫无反应。
寂光抬手擦擦汗湿的额头,不满的睨着苦笑着追来的逆鳞,“我不是让你看好心心吗?”
“跟洺殇有关的事情,”体贴的为爱人整理一下因打斗而凌乱的衣褶,逆鳞无奈的笑叹道:“咱们谁能拗得过她啊?”这小丫头,真是豁出一切去爱洺殇的,可惜……
寂光眸子霎时暗了,疲惫的把下颚抵上了他的肩膀,“所以我恨这个世界,恨这个命运。”
逆鳞心一痛,反手紧拥住他,失声呢喃,“光……我在你身边,我永远在你身边。”
寂光沉默的看着妙心跪在地上不停摇晃着死尸般的洺殇,眉宇间的阴霾愈来愈重,挥散不去。然而他的双手,却也回应的箍住了逆鳞窄瘦的腰肢——狠狠地,用了全身的力气。
逆鳞觉得有些难受,却近乎纵容的放任他“欺负”着自己,嘴角翘起了一个甜美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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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轩辕破那个家伙是怎么做到的?”
谁也没想到,初次见到蚩尤的罹嗔,第一句出口的话竟然与罹昊如出一辙。
蚩尤蜷着身子盘踞在原本属于罹嗔的贵妃椅上,态度懒散的舔着自己的爪子,并不在乎罹嗔他们要干什么——横竖它现在不过是一颗有形状的灵体球,能伤到它的人是少之又少。
更何况,这好歹是它“孙子的孙子的孙子”的地盘——伤害它?直接去死比较快。
“这也是我目前最想知道的。”罹昊头痛的揉揉酸涩的睛明**,“太可笑了。我刚开始还以为这是‘血印’的‘副产品’,现在我才明白它——就是我们的老祖宗,蚩尤大人!”
它记得罹昊穿越时空后与它相处的每一件事情每一个细节,所以,绝对不可能会是轩辕破用什么办法“虚拟”出来的。轩辕破本事再大,总归也不是万能的!
“这太奇怪了。”罹嗔郁闷的啃咬着涂着艳红蔻丹的指甲,瞅了瞅罹昊,又接连扫过在场的其他人,“轩辕破的做法我想不通啊。”
“既然你们俩都解释不通,”丁烯葵一边端详着蚩尤,一边坦白的道出自己的想法,“为什么不干脆去找轩辕来弄个清楚呢?”
该说是“幸运”吗?丁烯葵和莫扎特的灵魂似乎格外的相契,融合的比前面三个中的哪一个都要好。他不止没有失忆,他甚至连洛宁和田薰那种性格大变的情况都没发生。
一切都很顺利。
除了蚩尤的出现。
“葵说的没错。”季承鞅率先投给丁烯葵一票赞成,,“我们没时间在这里玩儿猜谜游戏了,开门见山才能免掉必要的麻烦。”不客气的说,连小狗都知道“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他们干嘛要放着正确答案不要,自己没头苍蝇似的绕来绕去,凭空扯出一堆乱线?
洛宁看看沉默的其他人,点点头,附议季承鞅,“我也这么想。”
田薰慢条斯理的转头瞥了丁烯葵一眼,再瞅瞅罹嗔,忽然笑了,“可是,葵哥和嗔姐应该不止是单纯的想要弄清楚这一件事吧?”
这是另一个极其明显的改变。
自从双生祭祀后,田薰的性格直爽了不少,许多以前不会轻易去说去做的事情,他现在却毫无顾忌,随意任性的就像换了一个人。可是……
季承鞅好笑的摇摇头,走过来揽住田薰的肩膀,亲昵的附在他耳边轻声喃语,“小薰,有些话……你不该说的这么‘直白’的。”伤了人,犹不自知。
田薰一愣,旋即“迟钝”的发现,因为他的“直言”,罹嗔的表情竟是难得的一致
——尴尬,而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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