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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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弥散着一股沉郁的暗香,沁人心脾,却浓而不腻。
似乎察觉到了这炉香的奇特之处,轩辕破边安慰的拍抚着哭泣的轩辕末,边跟正在和罹嗔小声的交谈着什么的轩辕灭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丁烯葵站在距离轩辕末五六步远的地方,冷冷的凝睇着泪流满面的少年,脸上一片忿恨讥诮的神色。罹昊从身后紧紧的抱住他,默默的给予他温暖和踏实的力量。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蓦地——
“我说,”丁烯葵神情森冷的挑眉扬唇,字字冰寒的直逼轩辕末,“你到底哭够了没有?”
轩辕破眼光一凛,本能的护住怀里哭的直打嗝的小孩儿,“丁先生,请您别这么苛刻。”
“‘苛刻’?”古怪的一挑眉,丁烯葵冷笑,“对一个手刃自己双胞胎哥哥的杀人犯,您还预备要求我有怎样的态度?要不要请您几位去市里的‘加斯珀蒂’喝杯美好的下午茶啊?”难道他表现的还不够镇定吗?
“丁先生,”不动声色的握住轩辕末极欲挣脱的手腕,轩辕破蹙眉道:“您何苦这样咄咄逼人呢?你最在乎的不是罹昊吗?”言外之意则是,楚未只是丁烯葵感情空白时的替身,死就死了呗,有什么所谓!
倏地攥紧了冒着青筋的双拳,丁烯葵怒极反笑,“依阁下的意思,楚未一厢情愿的喜欢我那么久,就跟个傻瓜没两样——所以,他死了也是活该,是吗?”
“——不是!!!”少年尖锐的嘶喊回答了丁烯葵的质问。奋力从轩辕破近乎钳制的怀抱里挣脱,轩辕末转身,咬牙切齿的瞪住丁烯葵,犹如一只身负重伤的小兽,“我告诉你,不管是轩辕家还是你们罹族,没有任何人可以那样想楚未,没有任何人!”谁都不行!
“小末!”急吼吼的把失控的轩辕末拽回怀里,轩辕破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似的无奈低喊,“你不是答应我绝不会冲动用事吗?你又想说话不算话吗?!”
“我……”轩辕末狠狠的抿着嘴唇,目光惨淡的盯着轩辕破。
“你不告诉我你杀楚未的真正原因,我就只能这么想。”淡淡的介入他俩的对话,丁烯葵状似随意的扫了他们一眼——他是在刻意激怒反应越来越不正常的轩辕末。
既然轩辕家的这三位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实话,那就让他将计就计吧!
“你……!”轩辕末又不笨,当然听出了丁烯葵的弦外之音。烦躁的用手背胡乱擦拭着潮湿的眼角,他凄厉的扯开干裂的嘴角,“丁烯葵,你以为楚未那个笨蛋为什么会死?还不是为了……”
“小末!”轩辕破悚然一惊,生怕他说出不该说的话,“别说了!”然后,他扬声道:“灭,咱们该走了吧?”说着话,便强硬的拖过剧烈挣扎着的轩辕末往外走去。
任性的少年在男人怀里拳打脚踢,鲤鱼打挺似的扭曲挣扎,“破……!你放开我!放开……!破……!你到底听到没有?!放开我!”
面对他的无理取闹,轩辕破也不生气,只是绷着脸在他耳边极轻的呢喃了几句什么,固执的少年便立刻煞白了一张秀致的脸孔,乖乖的缩进了他的怀里,再没了动静。
轩辕灭冲罹嗔微微一笑,优雅的欠身行礼道:“今天打扰了。希望您能认真的考虑一下我刚才的提议!”若有所思的以眼角余光斜睨着沉默许久的罹昊一眼,他的声音温吞而平板,“请允许我们先走一步。”语毕,便毫不啰嗦的旋踵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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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轩辕灭等人离开浣世阁,丁烯葵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崩溃的情绪,猛地拂开罹昊握在自己腰上的手,愤怒的咆哮起来,“昊哥!你为什么不让我问下去?!轩辕末根本就没说实话!为了顾全你所谓的‘大局’,我咬着牙放弃为楚未报仇的机会……现在,我只想弄明白他被杀的原因而已!难道,连这也不可以吗?!”他怎么能让楚未不明不白的死去?怎么能?
“葵,其实事情并不是你以为的那么简单。”深深的注视着眼眶红肿、呼吸急促的丁烯葵,罹昊感到一阵揪心的锐痛,“否则,轩辕灭不会上山的。”坚定的往前走了几步,他怜惜的抚摸着丁烯葵冰冷的脸侧,低低的说道:“葵,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一定让轩辕末给你一个‘交代’——请你相信我!”

“‘尘埃落定’?”恍惚的重复着罹昊的话,丁烯葵扬起带着脆弱表情的脸孔,求证似的的攀附住罹昊结实的手臂,“那……要等多久?”
“——不会太久。”低柔的女声出自罹嗔的嘴,被他们忽略在一旁多时的妖丽女子轻启朱唇,“葵,你该有点儿耐心。”
“嗔,刚才轩辕灭跟你说了什么?”罹昊抢在丁烯葵之前提出自己的疑问,湛青的眸子笔直的望进那双妖异的血红瞳仁,“他竟然在你们俩周围布下了一个小迷障。”
罹嗔一笑,半阖起单薄的眼睑,隐藏了眼底氤氲的复杂情绪,“……没说什么。他只是让我转告你,尽快把剩下的两个祭祀做完。”
“是吗?”若有所思的端详着垂首而立的女子,察觉到某些异动的罹昊,却反常的选择沉默。而轻靠在他怀中的丁烯葵,则把目光转向了一片灰蒙景色的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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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路上。
“罹嗔……”眼前浮现起那张精雕细琢的绝丽容颜,轩辕灭且行且言,“果然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不愧是罹族几百年来最优秀的一个噬魂女巫呢。
“是啊。”微颔首表示赞同他的观点,轩辕破分神打量着沿途栽种的各种植物,“她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掌握许多的咒术,能力远在同样年龄的你我之上。”宛若神魔。
轩辕灭转头看他,半晌续道:“你注意到她的那炉檀香了吗?”
“呵!”轩辕破轻叹,弯腰伸手,自脚边摘下一株枯萎的细草,“原来,你也发现了。”
浣世阁里所用的檀香,在酽赐成为罹嗔的影御之前,一直是由罹嗔自己亲手调制的。
早年因罹昊年龄尚幼,独特的命格常常吸引无数的游魂散灵前来纠缠,为了让当时无力自保的罹昊能睡个好觉,罹嗔特意在檀香里加了些龙鳞珠的碎屑,驱邪安神。
后来,罹昊考上医科大学,与季承鞅一起搬到市里居住,偶尔回来一次两次,身上总会着许多更加强大的怨灵(解剖中心的死者怨气太重),但他自己却不自知。
为了驱赶随罹昊进入浣世阁的那些怨灵,罹嗔不得不像放烟幕弹似的燃烧檀香,只为不着痕迹的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从罹昊身边撵走——即使明知他对檀香过敏。
而罹昊从解剖中心辞职、搬回浣世阁居住后,罹嗔虽然没有再那么频繁的燃香,但是她现在所使用的每一炉檀香却都是由酽赐——也就是轩辕氏护天使之一的轩辕消调制的。
最不巧的是,酽赐调香的本事,还是跟轩辕灭和轩辕破学的。
“算起来,我跟消也有快七年没见了。”轩辕灭趋前几步,从轩辕破手里接过那株很普通的细草,戏谑的眯起一金一蓝的眼睛,“要不是他往檀香里加了‘覆芝子’,我还真猜不到他竟然会成为罹嗔的影御!”
覆芝子,花、籽、叶、茎、根,皆可入药,花开三季,冬天结果,可用于安眠、调养和某种“神奇的效用”,是只有轩辕氏族人才懂得如何使用的神奇植物。
轩辕破刚才所摘的那棵草,正是覆芝子。
“真不明白,消怎么会为了那个女人放弃自己的责任!”一直闷不吭声的轩辕末忽然开口,皱着眉小声的嘟囔着,“他也真是的,老躲着不见咱们是怎么回事儿啊?”
“消有他的无奈。”揉揉胀痛的额角,轩辕破回头看看隐没在树影中的浣世阁,再看看满脸不豫的轩辕末,“实际上,我们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无奈。”
“是啊。我想,我可以理解消喜欢她的原因!”轩辕灭也不拐弯抹角,“谁会想到,她……那么柔弱的一个女孩儿,居然能独自撑起这么重的担子——何苦呢,难道她忘记了罹昊是个男人?”消必是被她的那份坚韧和倔强的美好品质所吸引了吧。
“在她看来,罹昊只是她的弟弟!”轩辕破的嗓音朦胧暗哑,“而弟弟,永远都是该被保护的那一方。”
就像……楚未对小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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