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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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波这厢正在马车内发着呆,孟月华那厢得知萧波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带领人马撤军,还连自个儿的妹子也一并拐带走了。
孟月华顿时慌了手脚,顾不得去清理刚刚收回的皇宫,急急忙忙率了一队朱崖骑兵追赶萧波去也。
孟月华不管不顾地离去,皇宫中余下的人却犯了难。
刚刚拉下了新皇帝,旧皇帝却又落跑,这宫中的一大摊子事儿,还有诏告天下的事儿,又该找谁来处理?
孟星雾只好赶鸭子上架,被众人硬逼着又冒充了一把孟月华。
孟星雾向来不问朝政,哪里知道要怎么清理这许多事,众番主也不好插手宫内的闲事,正两下里犯难。
原本在宫廷大乱时,生怕受到牵连,都乌龟似的缩头缩尾不知藏去了何方的大臣们,此时刚一听说内乱已平,旧皇帝重新执掌朝政,一个个又全都前仆后涌地跑了出来。倒像是担心此刻要是跑慢了一步,旧皇帝一时忘性大,忘记了他们的职务已经有人在担当,又重新封了新人,他们的好处不就全叫新人给抢了去。
孟星雾也落得清闲,只当众宣布六王爷遗子雨晨篡位夺君,已被囚禁起来,就将一应锁事都交由大臣们去办了。大臣们拟好诏书,在正殿之上呈献到孟星雾面前,请皇帝落印。
孟星雾又是头痛。
朱崖皇朝这一阵子在短短的时日内,皇帝人选一易再易,此时为了安定朱崖民心,说明此时的天下仍归旧皇帝所有,原本像这么重要的诏书,按理是应该使用朱崖的传国玉玺。
但龙玉一个已经被孟月华随手赠予了萧波,另一个目前正揣在孟月华身上,孟星雾又哪来的传国玉玺可落印。
左思右想,憋得无法,只好命宫人捧来了孟月华平日里下旨传诏,封疆授官,批示奏折,书写信函,册封太子之前用的印,册封了太子之后用的印,外加上闲来无事写个打油诗,给喜欢的画题个词什么的要落的私印,反正是孟月华从出生到长到这么大一生之中所有用过的印鉴,大大小小的全都罗列在龙桌之上,数一数竟然有二十来个之多。孟星雾也不知到底该盖哪个才好,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干脆把所有的印拿起来,一鼓作气在诏书上盖了个遍。
大臣们接到宫人捧下殿来,孟星雾直盖到手酸才盖完了二十来个印的诏书,打开来一看,一个个都傻了眼。
也不知道是这旧皇帝盖印印起了瘾,还是因为这阵子被奸人篡了位,都没印可盖,手生了想先做一番练习,总之这诏书之上是密密麻麻盖满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千奇百怪的红印。
大臣们心中都觉奇怪,却又是慑于旧皇帝刚刚赶下了新皇帝,怕这旧皇帝万一还不解恨,拿他们这些老臣来出气可怎生得了,都是不敢开腔,反正皇帝下的糊涂诏书,他们就办他们的糊涂差事。
大臣们接了诏书,三呼万岁后退朝下殿,就赶忙地把诏书贴到皇宫外的告示墙上去了。
等到孟星雾费尽气力,才收拾停当了宫廷中杂七杂八的事务,回过头来,才听宫人传报,原本被软禁于宫中的雨晨趁着宫中闹腾腾一片混乱时偷偷落跑,已经不知所踪了。却说萧波率领大军撤退,因为九苍士兵个个流恋朱崖到几乎乐不思蜀,所以行军速度极慢,拖拖沓沓地行了一日,也没能走出多远,刚刚安营扎塞,就被孟月华给赶上了。孟月华带着骑兵到营前下马,要见萧波,九苍守营士兵见是朱崖王亲来,忙通报于萧波知道,但萧波却呆在主帐之内就是不肯出去。
孟月华与众骑兵在营前直等到天光黯淡,四野漆黑,还是没能见到萧波一面。
众骑兵都劝孟月华先安营休息,明日一早再去求见九苍元帅,孟月华只是不依。
命随同前来的骑兵们挨着九苍的营帐先行安顿下来,孟月华自己却仍站在九苍的大营门前不肯轻离半步。
孟月华在九苍营门前站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又再次请士兵通传,却不旦没能看到萧波出来,反倒是看见九苍军士们收拾起了营帐,打点起包裹一付就要继续撤军的模样。
孟月华心下慌乱,踮起脚往九苍营内猛瞧,但瞧了好半晌,只看见营内黑压压大片大片的九苍士兵,还是没能见到萧波的影子。
萧波在营内就上了马车,命孟霓漪与众妾乘从的马车先行,又吩咐孟霓漪与众妾都不许撩开窗帘往外看。
孟月华在营外守候了良久,果真看到九苍士兵列好了队形撤军,又见到一辆马车行驰于队列之首,孟月华认为那马车之内必然坐着萧波,此时情急,也不去管什么皇帝的威严了,奔上前就在马车外高呼:“琴师琴师,你快下来见一见朕啊!”
孟月华不停地大喊,马车却全无一点停顿的意思,见马车渐渐就要驰远,孟月华也来不及去解拴在树干上的战马,追着马车一路狂跑。
坐于马车内的孟霓漪,一直不停地听到有人在马车外高呼,心中感觉奇怪。
偷偷捏住窗帘一角掀开了一丝缝隙,这一望去,只见自己的兄长正在马车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都是马车碾过扬起的黄尘,似乎还吃了一口的灰土,连嘴唇都分辩不出颜色来。
哪里还寻得到一点平日的君王威仪,根本就只是一个狼狈到极点的男人而已。
孟霓漪虽不明白孟月华为何非要在马车外奔跑个不停,但听孟月华一直在唤琴师,也知道孟月华此来是为萧波,却不是为她这个跷家与情郎私奔的妹子。
孟霓漪见自己的兄长如此这般,到底不忍,干脆撩开了窗帘,探出头去,又伸出一只手不停指着后方。
孟月华见马车窗帘‘嚯’地一下子撩开,里来又探出了一个人头来,初还以为定是萧波,正欣喜若狂,凝眸一看,却见那个人头原来是自个儿妹子的。
孟月华受到孟霓漪的指示,疑虑万分地往后瞧,发现队列的中间竟然还有一辆马车正徐徐而驰。
难道说萧波不是在这第一辆马车内,而是在第二辆马车,没有听到他的呼叫,所以才没有停下马车来见他?
孟月华心下大惑,忙忙慌慌又往后跑,迎向第二辆马车。九苍士兵们见这位堂堂朱崖君主,不在自个的宫殿内养优处尊地坐镇,却偏要单人只身地在他们队列中胡奔乱闯,不知在搞个什么明堂?
心下诧异,却又念及这位朱崖王似乎是与他们元帅私交甚好的样子,不然也不会急成这般模样非要赶来送行了。士兵们个个见到孟月华奔来都往旁闪,不觉就在队列中让出了一条道来,孟月华竟是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地跑到了第二辆马车的前方。
孟月华又是高呼:“琴师,琴师——”

但这辆马车也是同前一辆一样,只顾奔驰,全无要停下的迹像。
这下孟月华也不知到底是萧波未曾听见,还是故意不要见他,一时之间心急如焚,也不管危险,冲上前抓住马车扶手,紧跑几步,翻身一跃就攀上了车辕。
见突然有一可疑人物半路跳上马车,头戴一顶遮阳用的盖沿大帽的车夫大吃一惊,身子一斜差点落下座去。还多亏了孟月华手快,伸长手臂一把捞了车夫回来,让车夫在架位上坐好,孟月华这才掀开车帘。只见马车之内果真是端坐了一人,而那人身上也的确是穿着元帅的战袍,但那个却并非孟月华想要见的萧波,而是已经眼熟到令孟月华讨厌,此刻照面更是令孟月华只想宰了此人的小狗子。
“呵呵,小人不材,竟能得到王上亲来送行,也真是祖宗庇佑,面上有光,回去九苍后也可以大大的炫耀一番了!”
孟月华已是气得不行,小狗子竟还诞着脸向孟月华打哈哈。
孟月华的整张脸都气得扭曲,再加上刚刚追着马车跑,又被铺撒上了满头满面的尘土,此时孟月华那张曾令萧波惊叹不已的美颜还真是完全找不出一点原来的模样。
孟月华逮住小狗子的领口,怒斥道:“少啰嗦!琴师在哪里?”
“哟,王上到是仔细瞧瞧,这里只有九苍元帅,哪来的九苍琴师。”小狗子不惊不诧,仍是嘻皮笑脸。
反正自己也没说错,萧波原本就是九苍的元帅,不是九苍的琴师,全是孟月华自个儿非要一口一个琴师的乱喊,所以就不算撒谎。孟月华终于愤然而起,凭着蛮力把个小狗子给拎了出来,作势就要扔下马车。
小狗子这才慌忙大叫:“别别别,你老歇歇气,王爷他早就猜到你老会追来,已然先一步离开,根本就不在这里。”
“你说的可是真的?”孟月华有些不信,怀疑地问道。
“是真的,是真的,千真万确,我小狗子对天起誓,我小狗子今日所言句句属实,否则就叫我小狗子从今以后生不如死……我小狗子知道你老是个大大的好人,就放过我这个可怜的奴才吧!”
见小狗子说得是信誓旦旦,孟月华也不能不信,只好松了手,放开小狗子的衣领。
其实凭小狗子的本事,哪会因为被孟月华这一拎就吓得低声讨饶。还不是因为太过了解自己主子的心思,今日他小狗子要真在这里伤了面前的这个男人,怕是这男人没什么要紧,他小狗子回过头去却反而要领受主子的惩罚了!
唉,惹不得总躲得起吧!他小狗子也只好低声下气地屈膝讨饶。
不过,所谓的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他小狗子今日在这头胡乱起誓赌咒,以为骗过了孟月华,心中暗自得意,却不知后头总有他生不如死的时候。
孟月华听小狗子言说萧波已然先行离去,所有的气力在一瞬之间消失殆尽,竟是跌坐到前座之上一时无法动弹。
此时,马车倒终于是停了下来。
小狗子又对孟月华言道:“您老还不速速追去,再不快点,恐怕等您老追到王爷,王爷都已经过了朱崖国边境了,那时您老要是再想求王爷回头,可就难了。”
大概,或许,应该是吧,至少王爷的那位宝贝弟弟就绝对舍不得让自己的哥哥到遥远的朱崖国去,从此以后天各一方,只能睹物思人。
这也只能说是小狗子太过了忠于自己的主人,以至于只了解自己的主子,却是太不了解他们的这位贵妃娘娘了。
被小狗子这一番言语,孟月华到底还是跃下了马车,却不急着去追赶,只是呆呆地立在马车旁一动不动。
那车夫之前明明还被孟月华所救,此时却是半点也不怜恤孟月华的心情,一见孟月华下了马车,就急赶着马车上路,又撒了孟月华好大一身尘土。
待到马车行得远了,车夫才摘掉了头上的盖沿大帽,回过头去久久地凝视还立在原处那个灰头土脸的男人。
小狗子坐在前座上,顺着车夫的视线也回过头去,然后轻笑一声,说道:“他好想很舍不得主子走啊,真的不回去见见他吗?”
车夫收回视线,怒瞪了小狗子一眼,“主子的事情,你这奴才管这么多做甚!”
“是是是,我这奴才啥也不管了,现在就回车内睡清秋大梦去,还要劳烦王爷给我这个奴才驾车了。”小狗子好心没好报,碰了一鼻头灰,讪讪地笑着说完,就自顾自地回去车内睡觉去了。
“X的!狗奴才,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看你主子我那天不把你小子发配到边疆当军妓去!”车夫骂骂咧咧好一阵子,还是只得扬起手中马鞭,继续赶车。
可怜萧波,重伤未愈,还得苦命地为自家奴才驱车。也多亏了萧波以前被那穆辽捉去做药童,每日被毒药伤痛洗礼,倒磨练得恢复能力超乎常人,否则此时又哪还能坐在这里赶车。
萧波一手持着马缰,一手轻抚着自己颈部的绷带。
心中恨恨地想着,X的!谁叫那个男人胆敢骗他来着,想他萧波是何许人也,要是不给那个男人一点苦头吃吃,就这么凭平无故被人骗了去,又叫他日后颜面何存!
刚才孟月华的所有举动,他在马车前座都瞧得真切。回想起那男人堂堂一位君王,却跑来军队之中奔忙不休,又跟在别人的马车后一阵猛追,还落得个满身灰土的狼狈模样,萧波一时心中大爽,禁不住放声狂笑。
萧波在马车前座笑得畅快,却把个马车内的小狗子听得直摇头叹息。
“看来这情之一物,还真是沾染不得,好端端一位聪明伶俐的王爷,怎么一沾上情字,就变成了疯子呢?”
小狗子被萧波刺耳的笑声吵得无法再做清秋大梦,只好坐起身来感慨万分地发发唠臊。
孟月华站在大道之上,眼睁睁地瞧着九苍军队越行越远,到后来连最后一名九苍士兵也看不见了,孟月华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萧波不肯见他。
“琴师,琴师,你为什么竟不愿看朕最后一眼……”孟月华好似失了魂,口中不停喃喃自语。
孟月华立在那厢一径想着萧波。
想着初遇时萧波突兀地从人群中跳将出来,指着他鼻子大叫美人那滑稽的模样……想着萧波出神入化的琴音……想着与萧波相处的林林种种可笑的事情……又想着那一晚在大牢之中与萧波的万般温存……
这时,却偏有不识相的一大群人跑来孟月华面前,齐齐跪下,还高呼请王上责罚。
孟月华的魂魄刚随着萧波的离去而出了窍,还没来得及归位,被一大群人这么一惊,差点魂飞魄散。定下心神来,仔细一瞧,见跪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多时不见的定远侯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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