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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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旅途如海水一般,时涨时落,什么时候是最高点,什么时候又是最低点,谁也说不清楚,做为海中的一叶小船,只能任风摇摆。
经过几天的行程,车队在一早上到达贵阳,本想进贵阳城休整两天,因车子拥挤,无法行驶。此时的贵阳真是四面楚歌。据说通四川的公路被匪徒破坏。离城西二十多里的一个山镇,被匪徒占领,匆匆欲动要侵扰贵阳,贵阳城内人心惶惶,来往车辆,进不去,出不来。我们停在三岔路口不能进城,只得往云南方向行驶,一个小时难走两面三刀里路。从早到晚才到离城二十多里的一个小镇,车辆挤得水泄不通不通,无法前进,只得停下来。营副官向当地政府联系,搭到两千斤大米,分给各连,午饭晚上九点多钟才吃,饭后就坐在车上睡觉。
第二天,由这段路的部队派出人员配合当地军警共同协商疏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到中午时分,车队才徐徐嚅动。由于沿途堵车,车队行动缓慢,近半月才到达云南境内的曲靖。
曲靖离昆明四十多里,全团在此集中待命。各连抓紧时间休整,随时做好出发准备。
一天下午,我和班里弟兄高晓锋,在八连赖君那里玩。正在谈得有趣,传令兵传赖君赶去连里开会。赖君留我稍等他回来再走,不到十分钟,赖君匆匆回来,口气紧张的对我说:“团长去昆明开会回来了,虞汉策动起义,除地方部队和二十六军响应外,其余在滇头头,口是心非。会议结束,出了昆明城,抗拒虞汉起义,立即向滇南转移,赶快回去,可能今晚就要行动。”
我俩回到连里,向连长销假,指示快回班里,准备行动。这一晴天霹雳,弄得全团上下,人心惶惶。原计划进昆明城,据守西南最后一块根据地。期望三次世界大战爆发,反攻复兴,如今成了泡影。不知又要逃向何方。茫茫大地,那里才是安身之所。
全团从曲靖出发,救灾有第八军军部工兵营挟在其中。我团担任搜索和后卫。绕道避开昆明,越过滇越铁路,**不毛之地,据守滇南一角,负隅顽抗。这天晚上,部队离开曲靖不到十里路的地方宿营,第二天按原步署继续前进。
我团派出左右翼两个搜索连,由于没有作战经验,采用什么火力搜索。凡通过隐蔽山林和进村搜索之前,不管有无可疑目标,先开枪射击一阵,然后再前进。这样一来,不仅行动缓慢,还激怒了沿途百姓和地方武装,一天行程才三十里。第八军杨参谋长怒气冲冲对我团团长说:“这样行军速度太慢了,什么时候才能到达目的地。兵贵神速,照这样的速度,肯定有全军覆灭之虞,应慎重考虑.既然你们没有作战经验。那未就借一连武器弹药给我工兵营,由他们担任搜索前进。事实俱在,无可诡辩。为了顾全太局,照杨参谋建议我们放弃搜索之责,随第八军工兵营前进。”
他们是从北到南退在前跑得快的人,不问情况,只顾走路,一天走了八十里,把我们这些老爷兵甩得老远。面我们本身负担过重,又缺乏行军经验和锻炼。起义的保安团和地方武装,不打前头打后头,这样一来,我们还要应付沿途发生的情况,怎么能跟得上。第二天,他们一早就到了离宜良二十里路的一大村庄,等我们靠近村庄时已经是夜幕降临了。
后面起义的保安团,已经尾随上来。前面山脚下是一片起伏不平的丘陵地带,第八军军部和我团部已先到达。命令我们连在两边山顶上安营扎寨布防,阻止追兵。我连在左翼坡拉开,进入阵地,我班在最左边山坡防守。
这一天晚上,阵地前面山脚下村庄不时出现火光穿插,看样子好像在调动布置,准备黎明向我进攻。我们个个伏在自己的岗位上,简单掩体里。天刚蒙蒙亮,果然不出所料,保安团发起进攻了,已经迫近山脚,弯腰驼背向山坡爬。在这危急关头,怕死的王排长带领七八两班就退出阵地。我九班是掩护撤退,也还是死守阵地,也不来交代一声,只顾自己逃命脉。辛亏一排张排长走过来:“张班长你怎么还不撤退?”我说:“没有命令!”
“王排长没有告诉你?快拿过手榴弹来,敌人就在下面。”他向前跑了几步连续甩了四颗手榴弹,敌人退下去了。“快,撤退。”我喝道,带领全班往后撤,跑到山腰,敌人就占领了山头。山顶上子弹不断飞来,机枪手背着机枪走不动,我拉着他,丢了机枪跟我走。走到山下,找到王排长,他倒先发制人。
“你的机枪呢?”
“丢了。”我说。
“枪毙你。”
“王排长,你倒先责备我,我不控诉你算好,怎么撤退都不说一声,就是要我掩护撤退或死守阵地,也要下个命令,有声交代。”我盯着他,大声喝道。
“我以为你知道!”他低下头喃喃道。
“就是知道也要下命令才敢行动,何况我班离你们这样远,又正在应付敌人。你只会自己逃命,不管别人死活的行为,要小心点就是了。你要活,别人也要活,要不是张排长救了我们,我们七八个人就葬在你手下了。”
王排长问心有亏,吱唔两名了事。
正在争吵,张连长过来了,张连长问了问情况说:“在战场上丢失武器是常事,王排长这样做也不对,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患难之际,大家要风雨同舟。现在班排长都在这里,形势十分严重,刚才杨参谋长命令我们赶快占领山头,现在已被包围,否则将全军覆灭。如果我们执行命令,都是新兵,没有一点作战经验,只有去送死。我们都是江西来的希望不要少一个安全回转江西。怎么办,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我的意思是:“现在以班为单位,设法冲出包围圈,在离宜良附近集中待命。如果上头下命令我连连长,连长命令排长,排长找不到班长,在这混乱时刻,敷衍了事,不了了之。”

连长给我们这些在死亡线上挣扎的难友开拓了一条活命之路。我带领全班难友,沿着这条路,很快脱离了连里的控制,穿过一群又一群的人群,来到河边,原来的桥已被破坏,工兵营正在抢修,已架好三分之二,我来到桥上,看看没修好的这段河深浅情况,看样子不到两尺深的水,卷起裤腿就可以过。正当我想带全班过桥时,付团长举起手枪厉声道:“不准过河,哪个要过就开枪了。”正说间,左翼高山顶一束机枪子弹射来,付团长拼命躲藏。与此同时,机枪声一停,我立即带领全班冲过河。后面有人跟着来,付团长从掩体爬出来,又在挥动手枪不准过还命我赶快回来,修好桥按先后秩序过。刹那间,山顶上子弹呼呼飞来,付团长逃命要紧,我趁此机会,带领全班迅速避开付团长的视线,整好装,带上枪,上剌刀,大踏步往前面村庄走去。在村头正好碰上第八军一位军官,盘问我:“干什么的?”我说:“搜索部队。”他说:“搜索不是由我们负责吗?”我说:“我们是团里派出到前面侦察路线。”他看我班服装整齐,姿态严肃,非一般冲散的队伍,也就不加制止,让我们通过。我们出了村,沿河边大路,约模走了十来里路,在一座公路桥头边的草地上休息。架起锅灶煮饭吃,吃饱了就地假眼,直至下午三点多钟,大部队才赶到。
稍休息,即整队进宜良城。出发前,连里清点人数,全连在强通过敌人用机枪封锁的桥里,当场有四人中弹死亡,两人失踪。连长在讲话时,眼眶都红了,说:“我们没有带好兵,牺牲了,怎么对得起死者的亲人。”接着连长点我的名,不禁使我一惊,以为要受责备。出乎意料,说我能随机应变,带领一班人早早的安全到达这里,要我介绍一下是怎么走过来的。我如实的谈了经过,连长不仅没有责备我,还号召各班长要学我的样,在危急关头不要丢失一个人。
队伍通过宜良桥进宜良城时,我连刚踏上街头不到五十米,就被先到这里的二十八团某连,站在门口,看我们通过的赖司书、段特务长、张兆祥等人看见我都非常高兴,我更是喜出望外,难途遇故友,尤其在这战乱时期,感到分外亲切。因为我们在行进中不能停留,他们邀我明天来玩,我满口答应,只要没有紧急事,我一定来。
部队在宜良城住下来了,可能有几天休整。第二天,我向连里请了假,并交代了一下付班长,即率高晓锋去会老同事了。
老同事在驻地等我,一见面,亲热地握手拥抱,热泪盈眶。想当年,抗战刚胜利,大家在一起朝夕相处,同工作,同休息,同进电影院,同逛风景区,生活充满了希望。前途铺开了理想。可是曾几何时,在祖国的大地上,又飘荡着硝烟,祖国呀,又面临着何去何从的考虑,你怀抱的儿孙们,又要经受血与火的灾难,亲友分别,骨肉离散,我们也在这是非混沌的日子里,被牵着鼻子走散了,如今殊途同归相聚在一起,是喜是悲谁知道。
他分别才几个春秋,时过境迁,人事全非,一切都变了样。时空在变,人也在变,个个变苍老了,没有桃红色的面睱,没有发自内心的自然微笑。赖正光司书提升了一级,还拿不到以前薪水的一半;段特务长年老退伍,不能回家的亲人团聚,安度晚年,还要随部队流离奔波;李汤九当上了特务长也老生常弹没有点唱头;张兆祥挂上了军需上士的头衔,流露出的也是苦笑。
老朋友,老同事呀!今日旅途相聚,该是分外喜欢吧。可是摆在面前的惨酪现实,喜从何来?喜的是想不到还有辛今日在此相聚。悲的是前途茫茫,何处是归程。
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愁来明日忧。他们几个早已备好酒菜,留我两个吃午饭,席间赖司书谈笑风生很活跃,不减当年。段特务长虽说年老些,但人老心不老,喜欢说笑。李汤九张兆祥以往较沉默寡言,今日也喜笑颜开,把过去的抛之九霄云外未来的也不去管他是喜是忧,今日相聚,就该痛饮几杯。然而,毕竟是惨酷的现实,哪里有我们酒逢知已该痛饮的良辰美景呢。也许碗放筷摔急忙忙又要踏上征途。也许今日在祖国的南陲边城相聚集痛饮,就是我们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子永远离别的日子。
茶余酒后,对当前的形势,个个都心有余悸。现在就是这样无情,又有什么办法呢,只有听天由命了,和老朋友一一握手,回到连里已近黄昏了,还好今天相安无事,否则又要慌手慌脚忙个不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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