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节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本书起点中文网首发,最新章节链接地址
“五个A,我这一生完了……”安在马勇敢面前沮丧地低下了头
小脑袋面前摆放的五张纸牌,就是五个A。安当时呆立在那里,呼吸困难,全身的冷汗直往外冒……桌上的钱被小脑袋笑眯眯地整理着,其他在场的人小声议论着,有嘲笑声,也有惋惜的叹息。“不可能……不可能……”安歇斯底里地叫了几声,然后,颓然跌坐到椅子里,全身剧烈地抖动起来,牙齿打着冷战,感觉自己冰凉的,好像就要死了……
“当场死了倒一了百了。”
赌局已成定局,欠下的赌债,逃不了。卖了洋楼,卖了老娘喂的猪,所有的所有,都没了……“人有钱时,钱就像寻伴一样,直奔着人来,人没钱了,唉……”
安颓废了两个月,看着家人受穷,心里又悔又恨。孩子还在读书,老娘未老,想死又没有勇气。常年在赌博桌上,养成了他顽固的赌徒心理,赢了想赢更多,输了,又想扳本,他不甘心,一世荣华一夜败了,他去找一些亲戚借钱,妄想寻到赌本东山再起……那是四处碰壁,好心的劝他不要再妄想了,也有的一阵冷嘲热讽。他恨过那些亲戚,在他荣华的时候,他们不是那副嘴脸的。
接踵而来的,是活下去必须要面对的现实。住到了破旧的老木房,孩子要,没还完的债要还,是人都要吃饭,自己一无所长,在乡里也混不下去,安到省城做起了搬运……
像安这样,有过大起落的装卸工,实在太少了,大多数,都是平平庸庸。省城装卸,主要负责装车,听从管理人员的使唤,把货物搬到车上码好。跟着货车押运回程的,专门守着一台车装码,在途中各点还要在车上往下卸货,押一趟运,能多四十块钱,货物丢失全赔,却有人争着去做,老付是丢货丢得最少的,他相貌憨厚,做事认真,他说:“干活那呆在省城也是要干的,途中那些辛苦不算什么……押运就是怕赔货……”
等着装货的货车都摆在省城一个叫路桥的大市场。那个市场的大老板有传说,十年前,他竟是一个普通装卸工。有些装卸工挺引此为荣的,遭受白眼时,他们就说:“什么玩意,别忘了这里最大的老板从前也是干装卸的……”
路桥大市场,养活了多少人?好难统计准确。但它的南腔北调,纷繁复杂,马勇敢却有着切身的体会,那一夜,省城起来大雾。天大亮,厢式车才开到省城,听到大家在热议一件事,有人抢劫,公司有两个司机被劈了几刀……
先天夜里十一点,开拖挂车的两个司机拖着一车水泥到达省城。因为清早还要把水泥送去工地,司机选择把车停在装卸场边上的公路旁。白雾一片,车刚停好熄火,车门两边的玻璃便被硬物击碎,车门被强行拉开,上来两把刀,对着他们就砍,两司机避得快,没被劈到要害,两人用脚踢,拿起扳手和短撬棒招架,一边大喊救命……
正好那天有车还未捆蓬布,省城装卸工大部分还在门面附近,听到有人用家乡话喊救命,还喊着自己的名字,省城负责的大喊:“大家抄家伙,有人抢劫……”
邻县人在外地,遇事那是出名的心齐,邻县本来就是武术之乡,大多练过一些拳脚,加之,人数占了一些优势,凭着一些随手找来的木棒铁锹,把那伙有刀的,人高马大的,操着北方口音的抢劫犯赶跑,吓跑了……两个司机挨了几刀,钱物没被抢走,生命无碍,在医院医治,录口供,立案……
马勇敢马上联想到了自己,身上总是带着不少公款的,多危险。每次凌晨到省城,那时候,大市场冷冷清清的,司机和老板大多到办事处找铺睡觉了,有时就一个人在车上,把小皮包抱在怀里……
马勇敢头发有点乱,衣服有点脏,成天成天在车上奔波,劳累让他没有更多心思注意自己的形象。
陈超找到他,将一盒智能卡交给他,委托他带回邻县,有一个学校的后勤主任会到他手上拿。陈超请他吃蒸菜,陈超穿着干净的牌子衣服,走过大堂,在穿衣镜看到自己的样子,马勇敢自嘲道:“才多久,我们之间,一个老板,一个乞丐……”
“马哥,你讽刺我啊,哪是老板,打工的,我们就是工作环境不同,说收入,我也不比你高多少……这回请你帮忙,一盒卡,完全是自己垫钱拿了转卖的,不敢发货运……”
陈超脑子活,做维护时和客户搞好了关系,买卡挣一些外快。他说到另一些同事,见马勇敢面露自卑,陈超还说:“论技术,你当时算中下水平,可没文凭……”
上网成了马勇敢工作之余的一大爱好,只是,他此时已淡了心中见网友的。近段时间,他愈发感到了现实的残酷,每每,他和妮谈到婚娶的问题,妮不是无语就是说:“好难的,结婚是个现实的问题,成一个家,需要许多的钱,而我也是一个普通工薪,也没钱……最难的,我父母那关绝过不了,他们,不可能答应让我嫁到一个穷山沟……”

和妮交往近一年,愉悦的记忆有不少,马勇敢的心似乎又情动了,如今一盆冰冷的水浇下,他哆嗦了一阵,又像没事人一般,和妮谈起了一些愉快的话题,在心中,他放不下妮,凤凰王村之旅过后,他们又见了两次。
那时,马勇敢还在‘金谷’。有次出差向南,正巧周末,妮和他约见了,给他带来了一身秋装。他们手牵着手,在陌生的街头走着,一起坐在小吃摊边吃小吃……那次起,两人的男女朋友关系才真正明朗……
马勇敢驾考后,两人相约去了邻县一个新开发的原始森林。爬了一天的山,登了顶,看了美丽的日落,住进山巅那座唯一的木房子,那一次有无法忘却的美妙记忆,风景固然美,更美的,是两人心间轻轻淌动的爱情,冷月下,晨阳里,次生矮树林里……那里的溪流,风涛,晨露,秋天绚烂的色彩,坐在无人的斜山坡,妮倚靠在马勇敢的胸怀,看着举目无穷的群山峻岭,闻着妮身上淡淡的香,晒着舒服的太阳,马勇敢两手轻轻抱着妮,情不自禁地亲吻起妮……那一次,马勇敢暗暗对自己说:“我爱上了妮,我要娶她。”
妮的拒绝让马勇敢低迷,似乎眼前有一条望不到边的湍急大江,游不过去,退却,放弃……快刀斩乱麻,马勇敢又放不下,面对这段感情,他做不到干脆。煎熬了几天,马勇敢近乎哀求,不能说妮冷酷,冷酷的是现实,看着冰冷的屏幕,马勇敢清楚听到了远方妮的哭声,又一次看到了那颗颗滚烫的泪珠……
令人纠结的感情,令人无奈的现实。信奉率性而活,独特的妮在说:“勇敢,等我再老几年,父母不再干涉我的婚事了,我就嫁给你……我实在弄不明白,年纪轻轻的,为什么你那么希望走进那埋葬爱情的坟墓……如果一定要现在结婚,不结让你痛苦了……那好吧,我们分手……”
妮的头像从此暗掉了。狂风暴雨的爱,猛地不见了。
几天之后,马勇敢打妮的电话,已成了空号……
马勇敢的爱情之路荆棘遍布,草草结束的,不切实际的爱情,仿似一步打动人心的好电影刚看了个开头,便停电了。马勇敢没有哭出声音,他趴在电脑桌上,假装在睡觉,悄悄地抹去泪水,鼻涕,他红着眼走出了网吧,眼前晃动的人影,他一张脸也看不清楚……
职业司机吃的技术饭,他们的辛苦也比装卸工高等?公司的司机,穿着比装卸工,押运员体面,干净,然而,开夜车的精神压力给他们留下的黑眼圈,还是那样显而易见。在途中点上卸货时,他们总是着急回去,下车催促,对一些看起来好欺负的装卸工,他们就破口大骂。陶二有次出来骂点上的装卸工:“快点咯,说什么话,快点咯,没吃饭啊,一副死人像……”
想到自己和装卸兄弟在辛苦流汗,还要受骂,马勇敢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忍了一会,马勇敢说:“陶二师傅,到车上睡一觉咯,我晓得你急着回去,可货有这么多,还要个多小时的……”
陶二看见了马勇敢脸上的不愉快,便不好再发飙,回到车上。陶二不是经常这样急的,除非……
十个司机九个色,陶二站在色的行列中,而且名次靠前,有次在省城某工地卸竹木板,自诩风流的陶二大肆吹嘘起他的艳史……花钱的,不花钱的,被倒贴钱的,他吹得天花乱坠,其实内容低俗不堪,话说陶二有一条铁打的……陶二自封‘妇女杀手’,马勇敢知道他最近正在谋杀一位妇女老板,在省城,陶二神秘消失过数次,据他说:“开房去了,和谁?保密。”
陶二四十多了,那位与他一同神秘失踪的妇女,顶多比他小一岁,正儿八经的婚外偷情。细节?妇女乘了几次车,和陶二说了几次话,他俩的眼神你来我往便姘上了……马勇敢去女老板店里收运费,她的老公,目光迷离,坐在腥臭菜市场旁边,一口口喝着寡酒,见马勇敢来了,他就对着店内咆哮道:“收钱的来了……死里面了呀……”
“来了来了……小马呀,来收运费了……”
那女人挺辛苦的,进货卖货,一个人包着,她的老公只管喝酒骂人……
陶二和她的关系潜在水里,到了省城也不双入双出,一个往东边走,稍后,另一个往西边走……
地球是圆的,他们最终走到了同一张万人睡过的床上。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