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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一降，’小香港’的繁华便尽显无疑
一对对学生情侣，成群结队的大学生们，在那条喧闹的街道上欢声笑语，两边的歌厅舞厅，网吧等等皆是上座率极高。
丁哈下了晚自习，爬过围墙，叫马勇敢一起去吃烧烤，坐在路边小桌边，他们分喝了两瓶啤酒和十几串荤素烧烤。丁哈问：“工作有眉目了？”马勇敢沉吟半响，才说：“不确定，在报上看到一个广告，不需要工作经验，不需要文凭，只要有吃苦耐劳的精神，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明天去看看。”丁哈着急地说：“什么都不需要？干什么的，不是卖苦力吧。”马勇敢笑了笑，说：“呵呵，苦力也得卖呀，好像是帮着推销化妆品的吧。”
天未亮，小香港街上已有人影走动，是些送早餐粉面的小贩。马勇敢翻过围墙进入校园，隐约能见大操场上有早起锻炼的人，穿过校园，出了校门，公交车停了几辆，马勇敢在早点摊前买了一块钱油条，走上一辆公交车，坐下，一边吃着，一边看着晨光一点一点明亮起来……
“试用期没有底薪，有百分之十五的提成，卖得多，得到的也多……欢迎你加入，推销是一个锻炼能力的好工作，口才，应变能力等等……”
面试几分钟就过了，简单登记了一下，马勇敢便被一群爱说话的人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向了公交车站，他们分几批，乘坐不同的路线公车，赶往这座城市的几处十字路口。马勇敢这组有八个人，由一个说着东北口音的矮个子带队，那队长倒也热情，在公车上跟马勇敢讲起了他们头头的光辉历史，八年前，开创这家公司的老总也是一个小小的推销员，他凭着灵活的头脑和出众的口才，干出了成就，拥有了这一家化妆品公司，他的经典事例发生在这座城市，他和另一位配合着，在熙攘的街头，用‘两只小蜜蜂’的舞蹈成功吸引住了眼球，一天卖出了两百多套化妆品，谱写了一段业界传奇，矮个子说：“卖出一套，一天的饭钱就到手了，再多卖出的，都是纯收入……”
下车后，他们聚在一起，围着两个黑色大袋，他们拍着手掌，矮个子大声喊：“我们的目标是什么？”其余人高声回答：“五星手机。”
手机，他们的目标是手机。因为这个月销售冠军的额外奖金是一台手机。
矮个子对马勇敢说：“今天你只管看着，看我们怎么接近顾客，怎么诱发他们的购买，又是怎么成交的。”
马勇敢被安排站在一棵大树下，看守着那两个黑色大袋。要推销的化妆品就是装在两个大袋里带来的，他们每人抓了一个小塑料袋，拿走了一套，他们在街上人群里穿梭，面带微笑，拿着一枝枝护手霜，洗面奶，向路人推销着。有的人回避着他们，有的人拒绝着他们，有的人驻足听了一会又摇着头走开了……他们不得不一遍一遍说着自己设计好的推销词：“先生，小姐，你们好，真荣幸在这茫茫人海偶遇到你……有兴趣看一看我们公司的最新产品吗……我们不是推销，而是在打广告，你如果喜欢，只要掏很少的钱就能领走一套，花成本价减去均摊广告费用的钱就可以……对，完全为了新品上市打广告，花一百六十八元就能领取一套，在各大商场有我们这个牌子的产品，正规售价是六百八十八一套……”
他们遭遇了什么，一些鄙夷厌恶的眼神，一些漠不关心的走过，几句小声的方言骂语。他们没有纠缠任何一位，而是保持着卑微的笑容，一次一次迎向他们的饭钱，手机……马勇敢挺钦佩他们的，嘴皮子说得那么麻溜，耐心那么地足……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推销出去了的会到黑袋子里再拿一套，并和马勇敢轻轻地击掌庆祝，卖得最快的是一个脸上长有雀斑的女孩，她是这一队中唯一的女性，这是一群年纪与马勇敢不相上下的街头推销员，他们在那么多次失败之中为了稀少的几次成功低声欢呼，互相鼓励着……下午一点半，他们集体走进路边的一家粉面店，他们像下课了的小学生一般，嬉闹着，叫嚷着：“冠军，一上午卖了四套，不要那样节省了，给自己加个鸡蛋，奖励奖励吧。”
一色的大碗光头粉，他们翻动着筷子，噗哧噗哧，吃得挺香，一个一个把汤都喝了个底朝天，矮个子问马勇敢：“下午想不想试试？”
马勇敢说：“不太敢。”
矮个子说：“大老爷们，怎么这样？”
下午，马勇敢还是守着两个袋子，练习着微笑。
一位干瘪瘪的老太太拄着拐杖，走到他面前，问道：“年轻人，你到底在笑什么？”
“笑……心情好，所以笑……”
“年轻人，你这袋子里装了多少化妆品？”
“很多哦。”
“观察你们半天了，那些小伙姑娘都是为你做事吧，你是他们的监工吗？”
马勇敢晃了一下头，回来拿产品的矮个子从包里拿出一枝护手霜，微笑着对老太太说：“奶奶，有兴趣看看我们公司的新产品吗？这枝护手霜特别适合老年人用，能促进新陈代谢，血液循环，来，我给您擦上一点试试……”
老太太像被俘虏了一样，不时看向马勇敢，这让他感觉有些尴尬，捉着两手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丁哈说：“沿小香港街往北走，穿过一片桔子林，十几分钟就能走到大马路边，在那里乘车能省两站路呢。”
马勇敢每天五点半就要起床，六点赶到大马路边，买了包子或油条边吃边等着公车。
他已经是第三天跟着他们上街推销，坐在车上，他鼓励自己，说什么今天也要拿一套产品出去推销了。
一手提着那只装着产品的透明塑袋，一手抓着一枝护手霜，马勇敢不自然笑着，在人群里寻找他的第一位顾客，每当他准备上前，看到那人的目光他又怯步了……同事向他投来鼓励目光，他感激地笑了笑，有几次，他已经迎了上去，又难以启齿地站在那里，看着目标从眼前走过，忽然间，他觉得自己是个街边小丑……小丑倒好了，可以把脸涂花，谁也不认识自己。事实上，这里的街头又有谁认识他……
吃粉时，他闷闷不乐着，矮个子说：“走上街头需要勇气，迎上前去需要勇气，微笑着开口说话更需要勇气……想想家里的父母，想想你要的生活，想想未来……你没理由懦弱怯步，鼓足勇气，加油，你能行的。”
马勇敢感觉气馁极了，他张出两条手臂拦住了一位穿着工作服，像工人模样的男人，他开口了，他说：“大哥，别走，买一套化妆品回去给大嫂用吧。”
那人吓了一跳，出于本能退了一步，他看清是搞推销的，他骂道：“你个鬼，想吓死老子啊。”
马勇敢歉意地笑了笑，把路让开了，他意识到自己犯了行业禁忌，开口就说卖了。不能说卖的，要说打广告，要说送产品，对方只要花很少的钱……
那人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自己的声音还在马勇敢耳边回荡，带着浓重乡音的塑料普通话，几近哀求的语调，那是自己发出的声音吗？真像一个行乞者。
“……大姐，花一百六十八那绝对值了，等于花了一瓶沐浴露的钱拥有了全套产品，拥有让你的美丽更动人的……”
矮个子成功推出一套产品，见马勇敢在那站着彷徨，他走了过去，问道：“咋样，感觉还好吧。”
马勇敢说：“差极了，我那么笨拙的……”
矮个子说：“慢慢能练出来的，我第一次还拉着别人不准别人走呢，你可能还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还没有逼迫自己改变，适应环境，适应生活……”
傍晚时刻，他们唱着歌，坐在公车上，两只份量减轻的黑色袋子摆在过道一旁，马勇敢苦恼地看着窗外，推销这碗饭，他直觉吃不到口。下车时，马勇敢对矮个子说：“明天，我不来了，这工作我干不了。”矮个子拍了拍他的手臂，说：“好吧，放弃也是一种勇气，我跟经理说声就可以了……你个性太过内向了，干这活可能觉着有压力……祝你有个锦绣前程吧。“
九点多起来，早饭中饭作一顿吃了，太阳光晃着眼睛，挫折感让马勇敢低头徜徉在别人的大学里……
那些学子雄赳赳地走着，他们夹着书本，像有无穷力量的斗士一般……
丁哈说：“没关系的，失败是成功的妈妈……你要有本钱的话，可以进一些流行的小玩意到各个大学的寝室去推销的，再或者，干脆，到校园里练摊去……嘿嘿，看着走来走去的美女你都看饱了……“
丁哈的大学仿如一方净土，一方被商业触爪包围了的净土。不说专门针对学生而兴旺的小香港街，就是校门外那主街马路边也尽是网吧，歌厅……风沙网吧有百多台机子，花布软沙发，坐上去挺舒服的，收费比小县城还便宜，只要三元一个小时，它的晚上，是热闹非凡的，青年学子们在网络世界里游荡，拼杀，打游戏者大声呼和着，戴着耳机的人头也不抬，专注于屏幕上的影像，文字……
马勇敢上网和妮聊了一个小时，说了说自己的处境，说了说自己的苦恼，妮说：“可以去练练摊，当是锻炼自己哦。“
丁哈兴致勃勃地给马勇敢讲起了他们学校最近的一条新闻，成教学院一对在校园外同居的恋人，被黑心的房老板录了视频，并发到了校园网上，八分三十六秒的视频秒秒精彩，比片还，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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