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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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期开出的前一天或前两天,那些干着地下彩辅助工种的人,就会根据地下彩网站的每期内容,像教师油印试卷一般成批印出码报八元一张把他们提供给地下小庄家,再由他们十元一张零售到码民的手中。码报上的文字与数字组合在一起,有的像诗,有的像小说,码民们一有空就跑到买了码报的人家里,讨论着那正反两面都有图文的码报内容,一张码报,总是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老太太能看到她们卖掉的老母鸡换来了一个个大金蛋……1到42这些数字都能在码报上找到痕迹的,出什么数码报都是印出过的,买不买得到,那就是人的命和运气了。那些文字也是模棱两可的,比如,出在23前,可以是1到22的任一数字。出了23,码民们会指着那句话痛惜:“都印现在码报上了,还没买到,痛苦啊。”出了24到42的任一数字,他们也会说:“什么前呀后的,都是烟雾弹……前就是后,后就是前,一切都合理的……早想到这点,就好了。”
再比如猜生肖的,非牛非马非老虎。看似排除了牛羊老虎三个生肖,其实未必。那些被折磨得痛苦不堪的人,可能偏买这三个生肖,一旦出了,他们便会扬眉吐气地说:“我早看穿了,他们就是要把要出的生肖写现在码报上,想气死我们,这回他们没有得逞……”
码报,怎么解都可以,反正掏钱的是那些看报的码民。在车上经常听到,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买到了,他们的解法都很特别的,听着觉得有理,换了人又不会想到那样去解,他们有时不是单纯地看着文字解的,要结合梦境的……码民们感叹:“码报就不能正常去理解,白小姐他们怕的就是我们这样歪着解迷的农民脑壳……”
经常有人将一些像卷筒卫生纸的码报交给马勇敢,要他帮忙带到红田,白沙,向北去。并叮嘱:“千万别丢了,有人会到你手里拿的。”或有熟人在车上,那些人干脆把码报交到熟人手上,说:“不要在车上拆开看,要看跟着他们回去看……”
能够从码报上寻得蛛丝码迹,一举买中或猜中两至三期的,被人们尊称为码仙。马勇敢不是码仙,他断断续续扔了两百元,一次未中。他信了明老头的话,回到向北便到他常买的人家里包了蛇的四个号码,每注五元,只要中了,本就回来了。
有一档电视节目在农村很受欢迎,那就是‘天线宝宝’。民间传说,天天宝宝期期有,大人老人围着电视,一个个认真得像在观看一场祭祖仪式。节目完了之后,他们说:“蓝宝宝出现了九次,蓝宝宝出现了一道形似三六的图纹……”他们说:“红宝宝的眼皮总共眨了二十七下,肯定是二十七……或者九,十四……“
汪姨妈不买码,却喜欢招呼一些家中没有电视机的邻里到他家看‘天线宝宝’,顺便做些生意。他们走后,她便说:“人们买码买疯了……那么明显,这期必须出个十六,为什么?因为一开场,天线宝宝便一起大叫了十六声……“
买了码,心里便有期待。马勇敢便不会早早上床睡觉,而是等到十点听码消息。出什么,小庄家的上线的上线的上线会一层层通知下来,这消息估计是没假的,确实像有一个地方有专门的人监督着摇出那个号码的,因为到了第二天,车子一路开去,听到的都是同一个,以及各处传说的,谁发了,谁烂掉了……听到自己中了,马勇敢拿回了二百一十元,他的本钱只有十元没回来了,他打算就此罢手,他可不想像伍强的姑那样,买进去十多万才知道后悔,伍强背地里骂她姑:“着魔了一样,脑壳摔坏了似的,以为自己是码仙,买一个数从一百元一直加加加,输空了十多万,才成天愁眉苦脸,自己左手打右手……“
伍强还说:“这地下彩危害真是大,整个县的经济起码倒退了十年,也就是说,人们辛苦赚了来的十年积蓄,被浩浩荡荡的洪水冲走了……除了过年那段时间,有几人坐车,几人出去找活干的,他们都在家里做着发财梦败家呢,在外打工的,听说老人在家买码,也不往家里寄钱了……标语横幅,禁止地下彩,打击地下彩,可他们的重拳搞来搞去都是那几只抛头小鱼小虾,罚款,罚款,根本就打击不到那些卷走钱的人……“
年纪到了,没有女朋友,没有女人,是件难熬的事情。生理的潮水总会澎湃,冲荡着陷入孤独的身体,有些事在所难免,比如,不打就会憋坏。科学地打一打那对身体还是有一定帮助的。在马勇敢十八岁头次在不自觉间摸抚那根滚烫的玩意,并摸出了一些液体之后,他盲目地打了好长一段时间飞机,才想起翻找一些资料,想知道自己那样行不行?他得到了一个心惊:过频会导致……也得到了一丝欣慰:只要以后不过于频繁,科学还是支持的。

满了十八岁那一年,经常一个人在寝室里忙活,一天也没歇着,他的身体像一个永不停歇的小火山,不断有滚烫的液体喷出。那瞬间大脑的空灵和全身的舒坦让他上瘾,而完事后,先前头脑里那些污七八糟的念想统统败退,很快地入睡,让他自觉找到了万灵的安眠药。事实是,在他那样的年纪并不需要安眠药,让他上瘾的是一种身心的自我放纵……
马勇敢掌握了科学方法后,便不敢任由自己的一纵再纵了。一周一次或两次,活人总不能被憋死的。年轻人不需过多刺激,很快就能冲动起来,有时想着一个穿了许多衣服的女人身体,他也能够。跑车时,他早早回屋,花十多分钟完成那睡前功课便能什么也不想地睡着了。
春天,小河的水涨了,年轻的也涨了,车跑在路上,看到路边成群结队发情的狗们,他也忍不住多看几眼,并一边觉着恶心,一边又想着,狗尚且如此……马勇敢给车上那些年轻女子看到的是一张售票的职业脸,人家主动找他聊天,他也不会投入,三言两语便把话结束了,他似乎刻意在身体的四周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壁垒,保护着自己,一边是渴望,一边又是疏远,有些奇怪……
年轻男人的寂寞先是身体,然后才是心灵?这话对不对?妮的电话,首先抚慰的却是马勇敢的心灵,那天晚饭后,电话响了,一接通,那边响起一个想不起来的声音,她说:“马勇敢,一个多月,你都不上网,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听到上网两字,马勇敢才想起那是妮的声音,他回道:”没时间,乡下没有网吧的。“
马勇敢走出了屋子,跑到车上,小雨在外下着。
妮说了一些自己的事,这段时间内,她为了什么事开心了,忧伤了。妮的普通话超标准,声音比播音员的好听,富有女人味……马勇敢听着,感觉在遥远的地方有一个人挂念着自己是一件幸福的事……他们聊的话题与爱情关系不大,马勇敢的冲动就是莫名其妙的,在黑暗的车厢里,他解开皮带,把裤子褪到膝盖下面,他坐在后排,右手拿着电话,左手像一个贼握住了烫手的门杆……
“马勇敢,你怎么了,你的声音有些怪,像在哭泣……“
马勇敢嗯嗷着,他的鼻息像牛一样了,甚至闷吼了两声……
“马勇敢,别吓我,你刚才让我感觉好恐怖哦。”
马勇敢清了清嗓子,他说:“没事,刚才有一条黑影把我吓着了,现在看清了,它不过是条贼猫,被我赶跑了……”
挂断电话,摸出口袋里的纸巾慌张地擦了擦,穿上了裤子。
马勇敢悠然点起一枝烟。
抽完后,用手机光照着,用一张白纸擦了擦车厢的底板……
阳春三月,山花烂漫,绿意盈然。
人们减掉了身上的衣裳,显得轻盈起来,车也显得轻盈了,雨季的烂路已被填平,每一趟,向北车下午五点二十就准数赶回了向北。
一个双手粗糙得就像一张砂布纸的老人,双手捧出了两三斤野果,那青红色的颗粒散发着清香,让人涎水顿生。野果,甜中略微带着一点酸味,马勇敢喜欢,他找个脸盆将那串串洗净,放在桌上,美美地吃着。老人问道:“师傅,好吃吧。”
柳生含糊地应了声,他并不似马勇敢这般喜欢那味道。马勇敢赞道:“这东西,味道真是好,我还是很小的时候在爷爷家吃过。”
老人憨笑着,他说:“改天我再去老山摘些送来……师傅,我想请你们帮个忙……”
老人请他们帮的忙并不难,他要马勇敢带一只关着一条穿山甲的铁笼子进城,并帮忙带钱回来。野味,在奉家更多些,那里有专门做野味蛇类生意的贩子,他们常常坐车,把一些笼子里关着的活野味往城里送,野味的尿酸冲冲的,杨田有时一边冲着尾箱一边骂:“娘的,撒了一路的硫酸……”
一只穿山甲能卖五百多,蛇也能卖十多元一斤,而一块地,辛辛苦苦一年,种出的粮食也换不到几个现钱,还不如抓野味卖。可是,抓野味需要运气和技巧,能靠抓野味为生的人没几个……托运穿山甲的老人是个孤寡,多少年一个人生活。他说:“抓到一只肥得走不动路的穿山甲,实在不算本事的,我要是常有这样的运气,早就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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