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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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說楚衛的腿問題不大,就是耽誤了治療,有點麻煩──傷筋動骨一百天,本應該好好休息不能活動,怎麼這點常識都沒有呢!這是要留下後遺症的!
從大夫那兒出來馮陳很鬱悶,你不說你是‘正經醫科大畢業的’麼?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楚衛趴在他背上,嗤地笑一聲,我那是吹牛呢,你也信?
馮陳不說話了。
已經是深夜了,街道上人很少,馮陳要去開車,楚衛說,再走一段吧,**。
馮陳於是繼續往前走,路燈把兩個重疊在一起的影子拉得很長。
一直背過了一條街,楚衛說,累了麼?累了就說話。
馮陳搖搖頭,扭臉看了一眼,你給我擦擦汗吧,我衣服兜兒裏有面巾紙。
楚衛掏出自己的手絹給馮陳擦起來,純棉的布料擦在臉上,肥皂的味道一直沁進心底。
馮陳一直把楚衛背回了小院。
楚衛賴在背上不肯下來,**,就讓我再趴一會兒,就一會兒……就那麼睡著了。
馮陳把楚衛放倒在床上,擰了一把熱毛巾,楚衛?醒醒,把衣服解開,擦擦身子再睡。
楚衛不耐煩地揮揮胳膊,好麻煩,你替我解吧,我困死了。
馮陳一把把熱毛巾砸在了楚衛的臉上,自己來,小爺我侍候不著!
說著話馮陳走出了院子,院門口的老槐樹開滿了一串串雪白的槐花,淡淡的花香鑽進鼻子,忽然想起小時候,姥姥做的槐花餅,馮陳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早上,楚衛醒來的時候,院子裏滿是油煙,馮陳興致勃勃地捧出一大盤黃不黃黑不黑的東西,“給你吃個好東西!保證你愛吃!”
槐花雞蛋餅,馮陳夜裏爬上樹一串串地摘下的槐花,用清水泡了一夜,按照兒時的記憶做出來的東西,賣相不大好看,有的地方不夠熟,有的地方已然成了炭。
楚衛吃得很慢,一口一口,細細地嚼,細細地咽,一大盤餅,吃了個幹淨。
吃完了楚衛放下筷子,好吃,謝謝。
馮陳說再好吃你也不能全吃了啊,我還一口都沒吃上呢!
楚衛笑了,我就是這麼自私的,你不知道麼?
馮陳摸摸鼻子,算了,我喝粥吧,槐花粥,加了一點糖,有點甜絲絲的,你要麼?
要!楚衛理直氣壯地一伸手,稀一點,我怕吃不下了。
怎麼沒撐死你!馮陳端起碗去了廚房,楚衛在身後幽幽地感歎,“你要是女的就好了,我一定把你娶回家,給我做飯。”
馮陳舀了薄薄的一碗粥遞過去,開了個玩笑,“瞎說什麼呢?只要你願意,我天天給你做飯,我不在乎名分。”
“我在乎。”楚衛低下頭吹著碗口升騰的熱氣,語氣卻冰一般冷。
馮陳愣了一下,自嘲地笑了,“靠!咱倆真不是一路人,腦子裏想的從來就到不了一個點上。”
“咱倆本來就不是一路人,”楚衛舀一口粥送到嘴邊,勺子從碗底刮過的聲音刺耳得讓馮陳一激靈,“尤其是現在,你必須換個搭檔了,我可能真的幹不了這一行了。”
馮陳明白楚衛的意思──醫生說了,楚衛的腿即使能恢複,也不可能像以前那麼靈活了──對一個賊來說,這是致命的缺陷。
“我不換搭檔,我就要你!”馮陳努力想找出一句更有理由更有說服力的話來,想了半天,仍然只能再重複一遍,“我就要你!”
“跟你說了我幹不了這行了。”楚衛有點不耐煩,語氣卻還平和,三口兩口吞下了粥,把碗推到了一邊。
“那就改行!幹什麼不比這個強!”馮陳沖口而出,臉漲得通紅。

“改行?說得輕巧,”楚衛不以為然地冷笑一聲,“就憑你我,幹得了什麼?”
馮陳激動了,拉開椅子坐在楚衛面前,興致勃勃地暢想起未來,“咱們可以開個雜貨店,我負責搬貨,你負責看店、算賬!或者,開個書店,賣書,賣影碟,賣報紙賣雜志!再不濟咱們批發冰淇淋去,什麼雀巢啊鳥窩啊哈根達斯啊,哪個貴咱們賣哪個!實在不行咱擦皮鞋去,就像‘三毛流浪記’那樣……”
“打住!越說越不像話了!”楚衛哭笑不得地伸出了手,捂住馮陳的嘴,“你瞧你出的這都是些什麼餿主意!有點出息行不行?咱要麼不幹,要幹就要幹大的,掙大錢!你說你想的這些花樣,有一個能掙大錢的沒有?”
“唔……”馮陳的嘴巴被捂得嚴嚴實實,很老實地搖頭,支支吾吾地回答,“木……有。”
“知道沒有就少說話!聽我的!”楚衛終於放開了馮陳的嘴巴,壓低聲音做了個手勢,“去!把門關上,小心點!”
馮陳聽話地去關了門,還特意‘小心點’地觀察了一下門外的情況──除了老槐樹和樹下幾只嘰嘰咕咕覓食的老母雞,什麼也沒觀察到。
馮陳轉回身坐在了楚衛面前,雙眼炯炯有神。
“幹嗎這麼看著我?”楚衛顯得有些不自在。
“那我應該怎麼看你?”馮陳的口氣很平和,平和得近乎嘲諷,“你從來都不是個在乎錢的人,怎麼今天忽然就想起要掙大錢了?”
“誰告訴你我不在乎錢的?不在乎錢我能幹這個?”楚衛冷笑一聲,眯著眼睛比了個夾錢包的動作。
馮陳眼裏的光黯淡了許多,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何況……”,楚衛接著說下去,仍然是眯著眼睛,比了個抽煙的動作,“我也確實需要錢,很需要。”
馮陳知道楚衛指的是什麼,他見過太多因為吸毒而搞得家破人亡的案子了──楚衛說的沒錯,他需要錢,很需要。
“你要錢我給你,你別去幹那個!”馮陳情急之下沖口而出,明知道這樣說會引起懷疑,甚至可能暴露身份,可是……顧不得那些了!
“幹哪個?”楚衛反問一句,臉上挂著笑,卻笑得很難看。
“販毒!是不是?給趙老四賣命!是不是?你搭上他的線了,是不是!”馮陳連珠炮一樣地問過去,一聲比一聲高,一聲比一聲急。
楚衛的笑凝固在了臉上,“你怎麼知道的?”
“這麼說是真的了?”馮陳頭皮發麻,全身的神經都要繃斷了,“這是條死路啊,楚衛,走不得,千萬走不得!”
“你怕了?”楚衛哼了一聲。
“我是怕了。”馮陳認真地點頭,“我怕的是──你才剛剛滿了26歲,還有大把的青春大把的生命,你不能就這麼把它給揮霍了!”
“沒看出來,原來您老人家是個詩人。”楚衛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掏出手帕,一邊笑,一邊擦眼角,誇張得像在演戲。
“你真的覺得這很可笑麼?”馮陳冷冷地問,雙手交叉抱在胸前。
“不可笑。”楚衛收起了手帕和笑容,“我其實一直都在揮霍生命,現在勸我你不覺得晚了點麼?”
“不晚!你的毒癮還不深,還能戒!”馮陳熱切傾過身去抓住了楚衛的雙手,“戒了吧楚衛,戒了它,想想看?你才26歲!”
楚衛不耐煩地抽回了手,“你廢什麼話啊!婆婆媽媽的像個娘們兒,一句話──幹!還是不幹!”
“你!”馮陳的眼裏冒了火,罵了半句粗話,“你TMD……讓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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