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日星期三
今天国庆，放假在家。昨天，老柏也从外公那儿来玩，下午要回去时，经过二叔家，被二叔留下，因为放假三天，不用那么早回去。晚饭后，阿公才知道他没有回寮村去，使他惊喜万分。他责怪我，连连说：“你怎么在饭后才告诉我？”先时，他对我说，老柏来过又走了，他的情绪低落地说了一句话后，就默默无言，好像很忧愁。
现在，他的脸色终于舒展开来，脸上挂着甜甜的笑，红红的脸笑呵呵的，好看极了。
今夜，阿公的话也多了，坐在小凳子上，在小灶前，他在煮热水。老柏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我在对面澡房里洗身。
阿公又在背诵她的旧书，听上去，他的心情非常好。好久没有听他背书。那些娴熟的诗句，是那样的清脆，那样的动听，那样的动人。
那本诗集是昔年阿公的同乡人到海外谋生，抄写大和县人著的书。阿公说，大和县即今梅县。在从前移民到陈村的时候，这本书和其他书一起失落，因为那时雇人挑担，一担书不见了。几十年了，他依然念念不忘这担书。常常惋惜地说这担书太好了，这是巨大的损失啊！从小到大，每每听他谈起他的书，如果问他的宝书哪里去了？他就要骂挑担的胡子人糊涂！阿公珍惜书籍的做法深深地影响了我，我也变得爱书如命啊！
故事说的是一个大和县人吃鸦片后，吃穷了，被迫流落海外的亲身经历。那是一本叙事诗，阿公一句句连着背出，每次都惊叹他的超人记性。我听他背书也不知多少次了，每次都是一样的！它伴随着我从小孩走到少年。阿公现在近八十岁的人了，几十年没有看他的书应该忘吧，他却说得头头是道！我听过他背好几本书。
这几年我上中学，不常在家。今夜听见，我是那样深情回忆过去那段听阿公背书的时光啊！那段一去不复返的孩提时代。
这次，阿公在背了，四周静静的，老屋很少有人来。阿公清亮的声音传来：“当初劝解你不信，，如今转想不为难。”讲的是妈妈劝说儿子不要吃鸦片的事，后来卖掉家物，最后没有办法，从家人骂起到族人应和说把他赶出家门。只得给人家做苦工二三年，积钱到海外谋生，一时别母别妻难舍难分，约定走后二三年就回来看望家人。先到汕头出海，途中看见红毛人打华人，华人不敢反抗，任鞭子直挥下。到了香港，看见富人和穷人，什么“一般生理一般情。”过了大海写道：“顺风行船七八日，渺渺茫茫不见山。不见鸟儿上下过，唯见白云在半天。”南洋很热，每天要洗身二三次，不然就要死去。后来发了财，又去做嫖客，得了“太哥”，全身痒痛无比，悲伤之言真难听。最后说有家难归，不能与家人团聚，诉说海外华人被人欺负的悲惨生活和背井离乡的痛苦心情。
阿公从头到尾的背诗，顺顺当当，轻松自然，一直背到我洗好衣服，中途我洗身洗衣不敢弄出大声，做事轻手轻脚，生怕听不清这些感人的诗句。精美的诗句，曲折的故事，加上阿公清楚的客家话吐音，那种精神上的享受真是无与伦比，妙不可言。今夜有福，又一次感受、惊叹阿公非凡的记忆力。唉，往后不知什么时候再听到那些熟悉的背书声呢。
后来，阿公的话多起来，乐呵呵的与人谈天。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