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邪恶禁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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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朝四周张望了一眼,便毛着腰拾级而下,而身后那洞门旋即又合拢起来。
台阶过后,便是一条平坦的通道。这通道约有十来米长,墙壁上悬挂着一盏灯。走过通道,出现在前面的便是几扇小门。那人将右边的那扇门推开一条缝隙,迅捷地闪了进去,眼前顿时豁然一亮,这里面竟然是一个房间。
这房顶安放着的灯比外面那盏要明亮得多,不过布置有些简单,一桌、一椅,再加上墙角的一张小木床,除此之外,四周再无任何装饰,但唯一令人奇怪的是那张小木床上竟然还安静地躺平躺着一个明丽的年轻女子。
那人的容貌此时也在灯光的照射下显露了出来。那是一张棱角分明、英气十足的脸,但此刻这张脸上正露出与之极不相配的阴险的笑容,一步步走向床上的少女。
“哼!”
就在这时,那人身后响起了一声冰冷得似乎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同时一股阴寒的劲风向他背心处袭来,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在此关头,他想要回身反击已是不可能,危急之下,身子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向侧边倒去,那道冷风堪堪从他的肋下擦过。他一个“懒驴打滚”逃出一段较远的距离,然后才身躯一弓,从地面跳了起来。
虽然死里逃生,却也把他闹了个灰头土脸,心头怒火顿时腾腾地冒了出来,不由暴喝一声:“什么人?”
袭击他的是一位身着白色风衣的女子,这女子身躯同样娇小,但与景芊玲相比,她就如同一座浸染了万年寒气的冰雕,从她一进入这房间开始,周围的气温便好似骤然下降了好几度。她那脸颊在灯光的萦绕下散发出丝丝晶莹的亮泽,遗憾的是这张没有丝毫瑕疵的脸上未露出一点表情,看去显得有些僵硬。
他看到这女子的面貌后微微一怔,但旋即便又嘿嘿笑了出来:“是你?步飞烟?”
步飞烟侧过身子,看着这人,淡淡地道:“不错,正是我!吴优,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吴优轻轻拍打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灰尘,怪笑几声,道:“是啊,我也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快又见面了。上次你逃得快,算你运气好,不过今天你恐怕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嘿嘿嘿嘿……”
步飞烟也不动怒,只是冷笑道:“你有这个本事吗?”
吴优哈哈大笑道:“败军之将,也敢言勇?你今天的修为看起来比上次要进步了些,但要想赢我,那还差得远呢?”
步飞烟刚到菊影市天韵大学的时候,曾和吴优有过过节,两人大战了一场,可因当时步飞烟只练成了“寒影三叠”的第一层功夫,还不是吴优的敌手,最后身受重伤,还险些遭遇不测。步飞烟性子极强,所以第二天才会在课堂上强行用“移神纳气”这种危险的手段来疗治内伤,若非琴仙云看出了端倪,在危险时刻施以援手,步飞烟或许就挨不过那关了。
前段时日,她尾随琴仙云等人回到静月山,消除了与陈何的误会,却因哀痛陈何之死而暂时留在了堑沟。独自在静月山的那些日子,积郁不散的哀伤与悲愤让她大病了一场,不过却也因祸得福,竟然在那样的情况下突破了修炼“寒影三叠”的颈瓶,使自己的修为一举步入了“雪舞寒心”的境界。
练成“雪舞寒心”后,步飞烟的心绪平静了许多,又在堑沟待了几天才下山返回菊影市,终于在今天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回到这城市。因是顺路,她步行回天韵大学的途中,忍不住到这潇湘拳馆外看看。
无巧不成书的是,步飞烟刚到这拳馆门口,便见到馆主赵钧曦从里面走了出来,而在他后面还偷偷摸摸地跟着一个人。她好奇之下,便跟上去瞧个究竟,却见那人跟着赵钧曦走了一段路后又悄悄地返回了拳馆。
那时,她已经看出了这个人便是曾重伤自己的吴优!如今她已练成了“雪舞寒心”,自是再也不惧他,所以当下便将行李放到了一个偏僻的场所,跟着吴优从拳馆后院直走到潇湘阁,见他进了密道后,也如法炮制地打开机关,走了进去。
现在看到吴优那副嚣张的模样,步飞烟喝道:“我有没有这个本事,你马上就可以知道了。废话少说,接招……”,“招”字尚未完全落下,步飞烟的身躯已如鹞鹰般轻巧地跃起,纤细修长的玉指透射出丝丝寒意逼人的劲气,交织成一片密集的阴寒气网,向吴优当头罩下。
步飞烟那优雅得不带丝毫尘俗气息的动作,使她看起来如一位凌空御虚、翩翩起舞的散花仙子。
吴优想也不想,双掌便顺着步飞烟的来势往上架去,在他想来,步飞烟定会被自己的劲道震得倒飞回去,忍不住得意扬扬地道:“小娘们,你这可是自找苦吃……”
事情在某些时候往往会大出人意料,吴优那句话还未说完,便尝到了自己轻视敌手的苦果。
在两人双手快要接触之时,步飞烟骤然骈起食、中二指,轻轻地点在了吴优的双掌掌心上,旋即身子于空中轻巧一折,倒翻而回,翩然落在小木床前。
吴优顿感掌心处一麻,同时便觉有缕缕彻骨的寒气从掌心扩散开来。吴优一面运功抵住这四处侵袭的寒劲,一面低头向自己双掌看去,只见掌心上竟已各多了块拇指大小的白斑,上面似乎还不断蒸腾出丝丝寒气。
吴优还未及想掌心为何会这样,那道道寒劲已突破他真气的阻拦,向四肢百脉蔓延,而两条手臂也随着这蔓延趋势的加剧而逐渐麻木。吴优心内大骇,朝对面的步飞烟望去,却见她嘴角不屑地扯动几下。
“你还能说得出那般大话吗?你现在已被我的寒劲所伤,不出十分钟,你全身便会被冻僵而死!”步飞烟瞥了吴优双掌一眼,淡然说道。
吴优开始还不大相信,但稍微感觉一下,手脚果然有种僵硬的感觉,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对死亡的恐惧袭上心头,吴优猛然歇斯底里地吼叫一声:“不可能的,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他拼命运起全身所有功力朝步飞烟扑了过去。
“不自量力!”步飞烟幽冷的眼神中掠过几丝杀气,觑准吴优来势,二指搭上其脉门,轻轻一拨一带,吴优顿如败革般飞起,平摔在地面上,嘴角缓缓溢出几缕鲜血。
吴优没想到第二次交手,自己在步飞烟手下竟会如此的不堪一击。只是现在再如何后悔也无济于事了,刚才那一次出手让侵入的寒气如破竹地席卷了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阴冷的气息驱除了他体内的每一丝热量,那种僵硬麻木的感觉让他觉得身体再也不属于自己,只留下几束意识似孤魂野鬼一样在虚无中胡乱地飘荡着。
望着明亮的室顶,吴优的喉咙颤动了几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后,那双对尘世充满了留恋的眼睛带着强烈的不甘缓缓地闭了起来。
步飞烟看了他那已冻得跟冰块一样的身躯一眼,紧了紧身上的风衣,来到小木床前,细心地为景芊玲推拿起来。
景芊玲虽然躺在床上不能动,但头脑却是一直清醒着的,她也从刚才密室里发出的声音将所发生的情况猜了个**不离十,心中对步飞烟充满了感激。在察觉一股沁凉的气息在自己体内游走的时候,忙平复了一下心情,让步飞烟的真气能够更顺畅地帮自己解除被封的**道和经脉。
大约十分钟过后,步飞烟收回了手掌,而景芊玲也睁开了双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飞烟,这次真的多亏了你……”景芊玲黯然说道。
步飞烟摆了摆手,拉起景芊玲,淡淡地道:“这些话就不用说了,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景芊玲点了点头,跟在步飞烟后面走出了密室……。
赵钧曦和梅天林以及他所带领的七位高手会合之后,秘密地潜伏在雪玉蟾居住的那栋楼房周围。
这栋楼房晚上一般只有两个房间亮着灯,但今晚里面几层楼的灯都开着,梅天林他们来后,没有一个房间的灯熄灭过。这情形与往常大异,所以梅天林才吩咐诸人留在原处,不得轻举妄动。
可是,等了将近半个小时里面仍然没有丝毫动静,众人都不禁有些不耐烦起来。
梅天林看着从窗子里射出来的束束灯光,暗道:“雪玉蟾这家伙究竟在搞什么鬼?”
赵钧曦来到梅天林面前,轻声道:“大哥,要不要我带几个人先进去看看?”
梅天林沉吟道:“也好,不过千万要小心,别中了他们的埋伏。”
赵钧曦点头应道:“嗯,我会注意的!”说着,手指朝身后那七人中的三个点了点,道:“你们跟我进去吧。”
四人借着周围树木的掩护,利索地来到楼房下面,从一扇开着的窗子里翻了进去。
他们进去了好几分钟,既没看见他们从里面出来,也没听到里面有打斗的声音。梅天林心中大为讶然。寻思了一会儿,忽然站起来,对剩下四人沉声道:“不知他们在里面遇到了什么情况,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吧。”顿了顿,又道,“进去后一切听我的命令行事,不可自作主张,知道吗?”
那几人点了点头,道:“是,大爷!”
梅天林轻轻地嗯了一声,从隐蔽处走了出来,快速地朝那楼房跃去。
这次,梅天林不像方才赵钧曦那么小心翼翼,反而明目张胆地一掌披开大门,冷哼一声,走进了大厅。
梅天林扫视了四周几眼,正要吩咐那几人搜查一下旁边的房间时,赵钧曦却带着三人从楼上走了下来。
“老三,有什么发现吗?”梅天林迎上去问道。
赵钧曦摇了摇头,奇怪地道:“我带着人把这栋楼房全都仔细搜了一遍,可是没见到一个人影。”
梅天林来回走了几步,怒哼道:“看来白天出现在沙河医院的那人的确是和雪玉蟾是一伙的,没想到这王八蛋得到消息后竟然悄悄地溜掉了,还使了个空城计。”
赵钧曦疑惑地道:“大哥,我一直派了人在这附近监视,并没见有人从这里出去啊,他到底是怎么逃掉的呢?”
梅天林阴沉着脸道:“先不管那么多了,你马上去调派人手,就算把菊影市翻个底朝天也要把这龟孙子给找出来。”
“哈哈哈哈……你们这群瞎了眼的浑蛋,老子已经在这等你们半天了……”梅天林声音刚刚落下,厅中便响起了一串洪亮的笑声。几人转眼一看,就见一道淡淡的人影从厅侧的屏风中飞跃而出,顷刻间闪出大厅。
梅天林鼻中微哼一声,双肩一耸,瞬间便消失在原处,来到了楼房外面,赵钧曦等人也随后追了上去,那人影这时已经到了鸣鹤馆后面的那座小亭子处了:“不就是想要老子的‘璇玑珠’吗?等追上老子再说吧……”
“追!”梅天林冷冷地喝了一声,身躯顿时化作一缕轻烟,横贯虚空,以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速度向雪玉蟾追去。赵钧曦等人见雪玉蟾和梅天林两人都已到几十丈开外了,也不敢怠慢,运起自己最快的速度,紧跟了上去。
雪玉蟾一出鸣鹤馆便向南飞驰而去,梅天林在后面越追越近,但追至雪玉蟾身后两丈远的时候,无论如何施展都不能把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分毫,两个人在前面跑得愈来愈快,渐渐地把赵钧曦等抛在了脑后。
雪玉蟾见赵钧曦等人被甩得没了影子,竟然又兜了回去,绕到他们视力可及之处,把速度稍微放慢了一点,而等梅天林气急败坏地跑回来时,雪玉蟾又陡然加快速度。
如此往复,一群人很快便跑到了菊影市南郊的沃岭。
梅天林追得满腔怒火,喝骂道:“雪玉蟾,你这龟儿子,有种就别跑,停下来与老子大战一场。”说话时,还一掌朝雪玉蟾的背影猛拍了过去,那刚猛狂烈的劲力打断了路边草木无数,却没有一掌击中雪玉蟾。
雪玉蟾对梅天林的叫骂毫不在意,头也不回地向前奔行着,只偶尔略带嘲讽地笑上几声。
这笑声更让梅天林火冒三丈,恨不得把雪玉蟾抓在手中撕成碎片。
距两人几百米外的地方还跟着赵钧曦等人,经过这么一番剧烈的奔驰,除了赵钧曦神情稍好外,其余众人都开始喘息起来,脚步也开始有些沉重了。可看见前面梅天林还在边追边骂,他们也只能硬撑着坚持下去。
寂静的公路朝沃岭深处延伸了过去,两边那沐浴在寒风中的树木都在那瑟瑟抖动着,幢幢黑影晃荡出丝丝诡异的气息。
雪玉蟾在公路上奔跑了一阵,突然弯入旁边的一条狭小山道,向山上跃去。梅天林想也不想便急跟而去。
密林内越来越暗淡无光,梅天林所能看清的距离也越来越短,很多时候都只能靠着耳朵分辨前边雪玉蟾的响动来追踪。七拐八折后,雪玉蟾的脚步声竟愈渐微弱,耳中传来的更多的是风吹树叶的“沙沙”之声。
梅天林追随着那一点点细微的声音快速前行,忽然身边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眼前也稍稍亮了起来。他已不知不觉地追着雪玉蟾来到了沃岭山顶。这山顶只稀稀疏疏地长着几棵树木,周畔长着大堆的低矮灌木。
梅天林环视一眼,这山顶哪还有雪玉蟾的身影,顿时怒不可遏,暴喝一声:“雪玉蟾,你给我滚出来……”
如霹雳般响彻云霄的声音朝四周扩散着,接着一个个清晰的回音传了回来。
赵钧曦等人在沃岭山底下的时候便已看不到了雪玉蟾的身影,这时闻声赶到了山顶。这次长途奔跑极大地消耗了众人体力,此刻他们再也忍耐不住,粗重地喘息起来。赵钧曦也暗自运气调息了一下,呼吸才平稳了下来。
“大哥,雪玉蟾呢?”赵钧曦发现在山顶除了自己这帮人外,并无他人,不禁问道。
梅天林眼中闪过几道厉芒,咬牙切齿地道:“跑了!”说话时神色间变得有些狰狞起来。
赵钧曦道:“雪玉蟾把我们引到这里来,自己却又溜掉了,这究竟是为何?”
梅天林阴森森地笑了几声,没有回答赵钧曦的问题,但眼神落在了那正在喘息着的几人身上,厉声呵斥道:“你们坐在这里干吗,还不快去给我把那个龟孙子找出来!”
那七人被他那目光一扫,心头都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慌忙不迭地站了起来,恭敬地应了声是,快速地返身在林中搜索起来。
但没过多久,他们便都又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梅天林与赵钧曦身边,瞧他们神情,必是没有任何收获了。
今晚行动,梅天林对“璇玑珠”本是势在必得,但却没想到竟被雪玉蟾耍了一道,这股窝囊气他如何受得了,恶狠狠地道:“雪玉蟾,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下次落到我梅天林手里,老子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大的口气!”一声龙吟般的长啸紧接着梅天林的话音响起。这啸声在夜空中回转,伴随着那狂卷而起的寒风呼啸而来,掀起了一阵阵的惊涛骇浪,在众人的身边激荡着,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
啸声落下,一道修长的人影踏空而来,飘然落在了山顶。
梅天林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中怒火,沉喝道:“雪玉蟾,你到底还是肯出来了。”
雪玉蟾目光一扫眼前诸人后又落在了梅天林身上,幽幽笑道:“梅兄,方才听你说得如此豪气干云,小弟真想见识见识你如何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知梅兄你能让小弟如愿否?”说话间顾盼生辉,飘逸自如,好不潇洒。
梅天林暗哼一声,正要答话,却突觉脚底一阵颤动,原来又有七道人影破空而来,成半弧形将雪玉蟾护在中间后一齐趺坐于地面。
抬眼一望,只见那刚到的七人,除了最左侧之人身材异常瘦小外,其他五人都好似五座小丘。那些上次跟随梅天林去过鸣鹤馆夺取“璇玑珠”的人见到这情景倒还好,其中几个没去过的人见到这几位颛孙家族中人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世上竟有如此胖硕之人,而且行动还如此灵敏,真是奇迹!
梅天林看了那几人一眼,冷笑道:“我说你为什么非要将我们引到这里来,原来是早就埋伏好了的……也罢,你们来多少,我们便收拾多少!”
雪玉蟾听到他前面那半句话,心下不由微微一怔,暗道:“不是你引我们来这么,还装什么糊涂?”待要反唇相讥,但见他后面又说出那目中无人的话来,即便是他修养再好,此时也不禁有些动怒,淡然笑道:“上次虽与梅兄相见,却无缘得识尊颜,心中大感遗憾,未料今日还能与梅兄相见,小弟实在是三生有幸啊……”

听雪玉蟾文绉绉地说了那么多废话,梅天林不耐烦地打断,阴声道:“雪玉蟾,我们今日为什么来到这里,相信你我心里都很清楚,我也不想和你说什么废话,你我都是习武之人,我们便以三场定胜负,输了的话便留下‘璇玑珠’,你的意见如何?”
雪玉蟾爽朗地笑道:“好,既然梅兄你提出来,小弟若不答应,倒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这三场比武,不论使用什么手段,以打倒对手者为赢。若有一方赢了前二场,第三场便可取消了。另外,比武时若有伤残等意外发生,都由自己负责,不知梅兄以为怎样?”
梅天林抚掌笑道:“爽快,不知你第一场派何人出战?”
雪玉蟾微笑着冲趺坐在右侧的第一个胖子点了点头,这胖子便是颛孙家族的族长颛孙若水。
颛孙若水轻缓地站了起来,如行云流水般飘到了两方对立间的那块场地中央。
那边梅天林见雪玉蟾派了人出来,也以眼示意了一下赵钧曦。
赵钧曦站到前面,朝颛孙若水微微拱了拱手,笑道:“在下赵钧曦,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颛孙若水眼皮抬也未抬,唇边的肌肉似乎轻轻地抖动了几下,从口中蹦出几个简单而又沉闷的字:“颛孙若水!”
赵钧曦依旧满脸笑容,右手稍微前探,不带一丝火气道:“颛孙兄,请出招吧!”
颛孙若水那双细小的眼睛猛地睁开,道:“不必客气!”他嘴上说着不必客气,但双手却猛地一晃,庞大的身躯已朝赵钧曦撞了过来。静若处子,动如脱兔,积蓄已久的强烈真气在身畔形成了一道狂猛的飓风,在虚空中不断地剧烈呼啸着。
赵钧曦虽然以前没有见过颛孙若水出手,却也见识过颛孙家族其他人物的修为,知道颛孙若水的武功定然要比他们更胜一筹,所以尽管表面泰然自若,暗自却已经是十二分的小心,如今亲眼见到颛孙若水出招时声势竟是如此的骇人,心中还是有些惊讶。
气随意动,望着颛孙若水那排山倒海般的来势,赵钧曦那苦修了数十年的真元立时凝聚于双掌之上,一双手变得如烧透了的烙铁一样晶莹红亮,周围的空气都似被其烧得“吱吱”作响,阵阵难闻的腥风从双掌中散透出来,众人不自禁地向后倒退了几步。
赵钧曦没有施展任何花巧动作,右脚上前一步,双掌向颛孙若水缓缓拍了过去。他那巴掌似迎风见长,只不过眨眼的工夫,便胀大了约一倍有余,皮肤下面的血管清清楚楚地显现了出来。
梅天林见此情形,阴冷的脸颊露出了几丝笑容,微微颔了颔首。
而雪玉蟾微微皱了皱眉头,暗道:“没想到这赵钧曦的‘血魂功’竟也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看来颛孙先生想要胜过他有些困难了。”
被那阵腥臭的热浪笼罩着的颛孙若水似也意识到了这功夫的可怕之处,瞳孔急剧收缩,双掌在身前虚按一下,“虚冥功”透掌而出,与赵钧曦那血红的手掌碰在了一起,两人身前的那片狭小空间顿时爆发出一阵轰然巨响。
颛孙若水沉重的身躯似化作了一叶浮萍,借着那两股劲道相撞所产生的推力,幽幽地向后飘去。
赵钧曦疾步上前,目光紧随着飘退中的颛孙若水,眸子逐渐由幽黑变成赤红,只听得他暴吼一声,双掌一抡,如猛虎般朝颛孙若水扑了上去。
颛孙若水知道“血魂功”的狠毒之处,方才交锋的一掌试探出赵钧曦的深浅,所以此刻并不打算与其硬拼。只见他脚尖轻轻在灌木上一点,身子骤然跃至高空,如幽灵般地闪到赵钧曦的身侧,五指箕张,向赵钧曦右肋抓去,凌厉的指风刺破虚空,发出了几声怪异的尖啸。
赵钧曦鼻中冷冷一哼,身体微侧,左掌变拳,往颛孙若水的那只手爪直击过去。
两人这一番纠缠,打得天昏地暗。颛孙若水身子灵活,出招极快,众人几乎看不清其身形,只见到一个个残影在赵钧曦身边飘荡着。赵钧曦虽然移动速度没有颛孙若水那般灵敏,但有“血魂功”护身,所以颛孙若水也奈何他不得,几十招下来,两人依旧是平分秋色。
但越到后来,那“血魂功”的优势便显露了出来,从赵钧曦掌中散发出来的那股腥风,令旁边那些功夫稍薄之人都禁不住开始有些头错脑涨起来,身处其中的颛孙若水吸进去的全是这股难闻的空气。所以尽管他此时没有露出败迹,但身法却明显没有先前那么灵活了。还好赵钧曦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殊死搏斗,功力消耗巨大,颛孙若水才能一直支撑下去。
雪玉蟾眉头紧锁,瞥了场中两人一眼,知道他们若再继续下去,最多也只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赵钧曦便是死了也与他无关,但颛孙若水如果受了重伤,他就有些不好交代了。他有心让两人罢斗,这一场两方便算和了,但因自己有言在先,比武时以打倒对手者为赢,此时倒不好先开口了。他心中暗叹了一声,看了对面的梅天林一眼。
梅天林却没有他那么多顾忌,聚精会神地观看着两人的比斗,唇边一直挂着几丝得意的笑容,似乎对赵钧曦极有信心。
而就在这时,场中的情形突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故,正在全力封挡那一招虚冥掌劲的赵钧曦被地面一根折断的树木绊了一跤,仰面摔倒在地。
颛孙若水苦战不胜,心中已有些烦躁,此时见赵钧曦摔倒,哪能放过如此千载能逢的好机,当下提聚全身的“虚冥真气”朝赵钧曦的胸口处劈了下去。掌风呼啸,飞沙走石地盘旋着突破了那短暂的距离。
梅天林身后的那些人见状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心也随着悬了起来,更有几人背过脸去,不忍见到赵钧曦血肉横飞的场景。
雪玉蟾见此情景心中一喜,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神情虽还如以前一样淡然,可双眼却忍不住略带得意地瞄了梅天林一眼,却见梅天林脸上闪过几丝诡笑,似乎对场中赵钧曦的安危毫不在意。
雪玉蟾暗道一声不好,迅速把注意力放回赵钧曦与颛孙若水二人身上,他这一瞧不打紧,但脸色却是变得极其难看。
原来,在大多数人以为赵钧曦定会丧生在颛孙若水掌下的时候,却听得一声清鸣响起,一道银白的耀眼亮光从赵钧曦腰侧划过,向颛孙若水那肥大的手掌电射而去。
颛孙若水未料有此变故,忙将双掌向两旁撤去,强劲的掌力将地面砸出了两个大坑,而赵钧曦却趁着那漫天灰尘扬起的时机,双脚连环蹬在颛孙若水的胫骨上。
钻心的痛楚传来,颛孙若水闷哼一声,踉踉跄跄地倒退了几步。
赵钧曦自是不会放过这个重创敌人的良机,身子敏捷地从地面跳起,那道逼退了颛孙若水的雷霆一掌又从他腰间闪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了颛孙若水的左胸。颛孙若水硬生生地将自己的身躯往旁边横挪了数寸,虽然避过了心脏要害,但那白光却依然没入了他的左胸。
颛孙若水痛苦地呻吟一声,低头看去,便见那钉在自己胸上的竟然是一柄薄如簧片的软剑!没想到自己竟会被这软剑所伤,颛孙若水心中之怒难以言状,蓦地低吼一声,两指夹在剑刃上向外一拔,顿见鲜血狂喷而出。
事情的转折发生得太过突然,两位颛孙家族的长老见赵钧曦得手后才反应过来,同时怒喝一声,飞身而起,四掌齐出,狂猛的虚冥真气挟带着风雷之势向赵钧曦卷了过去。赵钧曦自是不敢硬接,迅疾地倒翻回到梅天林身侧。
雪玉蟾也与那两位长老同时跃了出来,扶住摇摇欲坠的颛孙若水,手指在其胸前连点数下,扔掉了那依然被他夹在指缝间的软剑,把两位还待要追上前去的长老叫了回来,示意他们将颛孙若水扶去一边,自己却向对面的梅天林走了过去。
梅天林看赵钧曦重创了对方的一名高手,心中得意非凡,朝赵钧曦点了点头,赞道:“老二,干得不错,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赵钧曦喘息着点了点头。他刚才以计谋出其不意地用剑刺伤了颛孙若水,自己也累了个半死,听到梅天林的夸赞之语,心中虽也有些高兴,但见到颛孙若水那充满了怒火的眼神,心中却不禁冒出了几丝惭愧,尽管比武前说了可以用任何手段击败敌人,可自己那毕竟不是光明正大之举啊。赵钧曦暗叹一声,退到了梅天林后面盘膝坐了下来。
雪玉蟾抑制住心中的怒气,看着梅天林,平淡地道:“梅兄,这第一场你们赢了,不知这第二场你打算派何人出战?”
梅天林不久前追赶雪玉蟾时的郁闷在这时终于消散了一些,他心中大畅,放声大笑道:“这一场便由老夫亲自候教了。”
雪玉蟾点头道:“也好,上次虽与梅兄交过手,却一直未能尽兴,现在正好再请教一番了。”说话时,两眼微微地眯了起来,但那双眸子却如天空悬挂着的寒星一样深邃,目光也变得愈加幽冷起来。
“我也正有此意!”梅天林嘿嘿笑着抖了抖双臂,一身黑衣随风剧烈地鼓荡着。
两人都是顶尖高手,还未出手,对峙之时就有一股强烈的压抑之感笼罩在众人心头。周围诸人在这股霸道的无形气息的压迫之下,都不自觉地向后面退去,空出了中央方圆数丈大小的地方。
“注意了!”梅天林口中冷冷地喝出这几个字,但手上使出来的竟是“形意拳”中极其简单的一招。不过这平凡的招式从他手里施展出来,却立时化腐朽为神奇,不但蓄含着无穷的劲力,更是隐藏了无限的杀机。
雪玉蟾心内暗哼一声,却也并不因此而小觑他,右手缓缓向梅天林的拳头格挡过去,他这一招看似轻飘无力,但掌内却已暗含着一股绵绵不绝的柔劲。
梅天林见雪玉蟾如此出手,一下便将自己的后藏招式全都发了出来,顿时化拳为掌,施展出来的竟又变成了“少阳掌”,出招干净利落,刚猛浑厚,深得“少阳掌”个中三味,瞧这模样,便是当今以“少阳掌”闻名武林的张九洲亲眼目睹,恐怕也要自叹弗如了。
雪玉蟾不禁有些诧异,不过却依然十分轻松地拆解了这招,并且发出了两道暗劲向梅天林拍了过去。
梅天林轻啸一声,再次变换成另外一种武学攻向雪玉蟾。
时间快速流逝,两人越打越快,越打越激烈,场地中只见两条人影飞速地腾挪跳跃、交错缠绕。众人看得眼花缭乱,神思全被这场难得一见的恶斗吸引住了,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生怕错过了哪个精彩环节。
梅天林似乎精通武林各门各派的拳脚招数,在这段时间里,竟然连使了少林达摩十八手、火龙拳、九路伤拳、竹叶手、拈花功等数十种功夫,期间没有重复一招,也没有任何一种功夫施展了两招以上,而且每一招都使得娴熟至极,令人叹为观止。
但不管梅天林的招数如何变化,雪玉蟾却一直施展着那套看起来绵软柔和的掌法,动作变幻舒展,如流水般绵延不绝,时而若游荡海洋,时而若扶摇太空,时而若骏马驰骋,或如信步庭园。手掌如女子般柔若无骨,将梅天林的所有进攻都封挡在身体两尺之外。
更让人诧异的是,雪玉蟾这掌法在施展之时,那周围的空气都似乎顺着他那圆滑自如的双掌转动起来,方圆几丈之内的空间都充斥着一股愈来愈强的吸引力,旁边诸人观看的时候都需运劲抵抗这股力量才不致被吸得向两人的战圈靠近。
众人正看得津津有味之际,场中“砰”的一声暴响,那些飘荡着的人影倏地消失,缠斗着的梅天林与雪玉蟾二人骤然分了开来。搏斗了这么长时间,他们依然脸不红气不喘,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
雪玉蟾看着丈外的梅天林,淡然笑道:“真没想到你竟能施展这么多门派的功夫,我虽然对你估量很高,但现在看来还是小瞧了你!”
梅天林面无表情地道:“你也让我有些吃惊,没想到你修习的竟是武当失传已久的‘太极绵掌’,只是不知你有没有学成武当的‘玄武真功’?否则,你若以为单凭这‘太极绵掌’就能胜过我,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了……”
雪玉蟾听了他那番傲气十足之话,微笑道:“梅兄,你既然这么说,想必还没有使出真功夫吧,小弟拭目以待!”
梅天林傲然道:“好,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真本事!”
说时,梅天林双臂已抬至身前,两掌自手腕以下蓦然变成了一片血红色。雪玉蟾嘴角冒出了嘲弄的笑意,嘿然叫了声后便似闪电般往对面跃去。
雪玉蟾见后脸上露出了几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暗道:“又是‘血魂功’,如此就修怪我让你尝尝‘血魂功’带来的苦果了,哼!”意念及此,雪玉蟾也提起双掌,迎向了梅天林那刮带着腥风朝自己压来的血红色手掌。
两人都存着以真气硬拼一次的念头。瞬息间,一丈的距离便在两人的飞驰下消逝,然而就在两人的手掌即将碰上的时候,他们的脸色几乎同时一变。
原来,就在这关键时刻,梅天林的双掌颜色快速地由血红便为暗红,但掌心却陡然一片墨黑,这黑圈虽只有鸡蛋般大小,然而在这黑圈周围却涌动着一层黑气,不停地散发出荧荧绿光,似能吞噬天地间一切生命。
雪玉蟾的双手也在此时变得异常白皙,绽放出阵阵耀眼的莹亮白芒,手掌边缘更似荡漾着无数个气涡,一股比“太极绵掌”更强的吸力衍生而出,将周围的一切气息尽数吞没其中。
在对方雄厚真气的冲击之下,两人的身躯同时颤抖了一下,但身体却并未被反震开来,双掌反而紧紧地粘在了一起。
真气一波一波地冲击着两人,他们在内力相拼之时虽然不能开口说话,但互相怒视着的眼神却将他们说要表达意识全部说了出来。
“很好!很好!你竟真学到了武当的‘玄武真功’!”
“你也不差,‘血魂功’里面还另藏玄机!”
“嘿嘿,你的‘玄武真功’虽然能抵挡得住我的‘血魂真气’,但我‘毒龙掌’劲力却已经侵入你的经脉了。”
“是吗?我倒想看看究竟是你的‘血魂功’和‘毒龙掌’厉害,还是我的‘玄武真功’更胜一筹。”
“你恐怕等不到分出高下的那一刻了,哈哈……”
“哦,那就等着瞧吧!”
“……”
内力比拼是武人最为忌讳的一种较量方式,这种比试容不得任何虚假,靠的全是苦修得来的真元。期间若无高手将两人分开,非得到一方真元耗尽,倒地不起时才能从这种胶着的状态中摆脱出来。
梅天林虽然恨不得将雪玉蟾置之死地,却没想雪玉蟾到最后关头才显现出“玄武真功”来,以致双掌被其“玄武真气”吸住挣脱不得。而雪玉蟾也是骑虎难下,因为知道“玄武真功”是梅天林“血魂功”的克星,所以打算以“玄武真功”中的柔劲将“血魂真气”悉数反震回去,但梅天林同时施展的“毒龙掌”却让他这个如意算盘落空了。两人这时都已是进退两难,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无可奈何地对抗下去了。
这时旁边众人都已看出场中二人的危险处境,但面对着虎视眈眈的敌方,却无一人敢轻举妄动。其实即便是他们想动,也是有心无力,这里就数梅天林与雪玉蟾二人修为最高,试问有谁有这个能力将拼斗着的两人分开?
十几分钟很快便过去了,周围众人还是静静地对峙着,仍在比拼内力的梅天林脸色已有些苍白,雪玉蟾的眉宇间也浮现出了几丝若隐若现的黑气。
如今已是下半夜的光景了,天空悬挂着的冷月渐渐地向山下落去,只有丝丝清冷的余晖照耀在山头,照射在众人那木然的脸颊上。
山风呼啸而过,时间也在静静地消逝,正当那弯月为这凄冷的山头洒下它最后几缕光芒时,却猛听得两声惨叫打破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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