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南柯一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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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绿油油的草地上,瞇起眼睛望着头顶的一片蓝天,心里数着有多少个外型类似棉花糖的白云飘过。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带有新鲜的绿草味,偶而有一阵微风吹拂我的脸颊,十分惬意。
这真是个烦闷苦恼都不会存在的好地方。
突然感到一股困意,便合上眼小憩一下。
但没一会儿,左耳有点痒,好像有东西在搔我,阻碍我找周公下棋局。
睁开眼,赫然见到一名陌生男子的大特写。
「嗨。」他笑了,摇摇手上的凤尾草。
我贬一贬眼,也说:「嗨。」
他坐直身子,伸伸懒腰。我亦坐起来,上下的打量着他。
他有一把及肩的蓝色长发,但因为太多而蓬起来,就像狮子的鬃毛般。他的眼睛是大海被阳光晒得闪闪发亮时的色彩。稍稍翘起的鼻子下面,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他穿着和李奥那件差不多款式的三色长袍,胸前别上一朵白色的杏花。虽然那朵杏花令他带点娘娘腔的感觉,不过总括来说,他是一个好看的人。
「天气真好呢!」
「是呀。」对于他的突然出现,我不觉得奇怪。
「在欧菲纳普斯生活得好吗?」
「嗯!一开始还以为活在梦中,但所有的东西又是如此的真实,带点古典风格,很美丽,一切都很亲切,而且大家对我很好,我过得非常愉快。欧菲纳普斯就有如我的第二个家,假若现在要赶我走的话,反而点不舍得离开呢!」
他给我的感觉就像老朋友般,所以这番话完全不经思量,就能脱口而出。
他满意的点点头,接着又问:「和菜虫相处不错吧?」
「一点也不好!这虫子缺点一大堆,自大!嚵嘴!爱顶嘴!贪睡!实在令人讨厌!」我鼓起腮子,抱怨的说。
「难道牠帮助不到妳么?」
「这个……不是的。」在危急关头,菜虫都在帮我、鼓励我。
他揉搓我的头发,自言自语的说:「妳说得没错,所以我本想叫万古维来。但细心一想,牠心里一直很想念『她』,让牠来见见妳也好。」
我满脸疑惑的望着他。他在说甚么?
他笑了,忽然想起甚么的问,「对了,妳的父母幸福吗?」
怎么话题一下子跳到老爸老妈身上的?
不过算了,在这种舒服的环境下是不适宜深入研究无聊的问题。
我想了一会,才答,「他们很幸福,大家都觉得老爸和老妈是绝配。他们不会将爱挂在嘴边,而是要用心去感受。身为他们的孩子,我也觉得很幸福。」说着说着,我的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扬。
「那就好了……」他垂下头,喃喃的说。
接着他温柔地将别在胸前的杏花插在我的发鬓上。
我愣愣的看着他的动作。
「鸣春,我现在将欧菲纳普斯交给妳。请妳好好保护她。」
「呃?」
他用手指在我额头一弹,我的身体顿时掉入黑洞,急速的往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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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然张开眼,影入眼帘的不再是蓝天白云,而是雕饰华丽的天花板。身体不是躺在草地上,而是软绵绵的大床上。
喉咙很干涸,彷佛多天没半滴水入口。
「水。」声音沙哑得连我也吃了一惊。
有人扶我起来,并将一杯水凑到我嘴边。我咕噜咕噜的喝完,立即感到自己重生了。
「太好了,妳终于醒来。」
我抬眼一望,是娃娃。
房内没有其它人,只有她一个。
她好像有点不同了,之前那张充满稚气的脸已不再,现在看上去好像……变得成熟稳重……
「我睡了很久吗?」
「足足三日三夜。」她坐在床边,说。
三日!?我瞠圆双眼,我竟然变了只死猪!
不,是因为……我过度使用力量吧——我想起自己为何会陷人昏迷状态。
「对不起。」我控制不了眼泪,任由它掉下。
娃娃拍拍我的手,平静的说,「妳已经做得很好。妳还记得妳是怎样拯救了欧菲纳普斯吗?很感激妳为大家,为欧菲纳普斯付出这么多。」
说真的,从我问菜虫借力量后就昏迷至今,根本不知道发生甚么事。
「但是——」
她用另一只手按着我的嘴,阻止我说下去。「他一直都说自己不想在城堡终老,又说自己应该在战场上风光死去。所以他为了保护妳而牺牲,他是感到非常光荣。而且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鸣春。」
我惊讶的问:「妳、妳知道我不是艾莉西娜了?」
她点头,「托马斯他们已经告诉我。这些日子辛苦妳,还连累妳受苦。」
「不,这都是我自愿的!我想为欧菲纳普斯做点事。」
「妳是个好孩子。」她怔了一怔,才慢慢的说,「所有的事是由我而起,但报应却不是降临在我身上。天神是在戏弄我,还是想以更重的方法来惩罚我?」
「娃娃,」她的反应实在太不寻常,心爱的人死了,她却十分冷静。「如果妳想哭,就哭吧!不要忍着。」
她摇摇头,然后望着我问,「鸣春,妳告诉我,我的心是不是太邪恶?所以掬在手心的幸福才会一点一滴的流掉?」
她的眼神很迷惘,教人心痛。
我轻轻拥她入怀。
「为甚么要这样说?」
「他明明答应我不会立妃的……」在那一刻,我还以为她会大哭一场,但她始终没有,只是把脸埋在我发间,「他却迎娶卡多——这个曾经是嫁给人类,并带着孩子的女人,为甚么?为甚么他一句话也不向我解释?」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她。
而且直觉告诉我,这可能让我知道事情的最初起因,我还是不打断她的话的好。
「我恨那个女人。她凭甚么来破坏我的幸福?」她的身体微微抖颤,「记得卡多成为王妃没多久,王宫起了一场大火,半个王宫都是火海。那时的景色美得诡异,好像一种魔法般将我催眠。」

是的,她记得很清楚,十年前的那夜有如昨日才发生。大家都被这场火吓得手忙脚乱,不停的跑来跑去,能救火的都唤出水系精灵帮忙,受伤受惊吓的都躺在一旁接受治疗,场面混乱。她看见艾莉西娜和玛丽安娜手牵着手,不怕危险似的站在危险高台上低头观看这火光红红的凄美景色。
孩子始终都是孩子,天真无邪,只要是能够一起结伴游玩就可以了。她们之间不会存在甚么憎恨、嫉妒……
但一长大了,即使多么的不想,现实总是迫使自己脱下幼嫩的外袍,面对憎恨、邪恶的世界。
「殿下,过来疗伤吧!」侍女在远处叫唤艾莉西娜。
「是——」接着艾莉西娜对玛丽安娜说,「妹妹,我先离开一会。」
「嗯。」玛丽安娜笑了。
艾莉西娜走远,只留下玛丽安娜一个,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也没有人注意她。
她不自觉的走到她身旁。玛丽安娜察觉有人,回头一看,微笑着,「姊姊,怎么又回来的?」
女儿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就像孖公仔。随着艾莉西娜的年纪渐大,身高容貌开始有些差别,但任何人见到她们时仍惊叹不已。不过天色已晚,玛丽安娜背光看她是看不清楚,以为艾莉西娜回来。
「蕾茜说要再等一会,所以我回来。」
玛丽安娜没有察觉异样。
「虽然现在说这些话会有点过份,但这景象很美丽。」底下的火光影照在玛丽安娜的脸上,有一种特别的美感。
在那一剎,她彷佛看见卡多王妃就在自己面前。
『把她推下去吧!那么一切就会完结,再也没有人会破坏妳的幸福。』这句咒语在黑夜回响,重重的震撼她的心灵。
是的……说得没错……
趁大家不为意的时候,她用力把玛丽安娜推下去。
玛丽安娜惊愕的望着她,「救我。」
那双小手伸向她,但她没有接着。
冷冷的看着那抹身影被愤怒的火舌吞噬,她浮现出一丝笑容。
「妳说,我是不是很邪恶?」娃娃站在窗边,背着我,再问一次这条问题。
呜哇,睡醒就听到这种刺激的故事,娃娃的做事方式和妈子差不多呢……
我摇摇头,「妒忌是正常的。试问有谁希望跟别人分享一个老公?」有点好奇大叔有没有跟王妃同床?但看他溺爱娃娃的样子,又不像是坏男人吶!
「但我连孩子也不放过……」
看来娃娃将这件事藏在心中良久,一直都活在痛苦中。身为一国之母,这种事的确影响她的名声,又不能对大叔坦言自己妒忌心重,差点杀了人,真悲哀。
我应该是她第一个听众。
等……难道那就是玛丽安娜讨厌欧菲纳普斯的起因?小时候受过创伤,没妥善处理好,很容易演变成心理变态哦。
可怜艾莉西娜无辜当憎恨对象。
怪不得灰熊大叔说「当初种下的因,却要女儿承受结果」……
我猛然抬起头,「大叔他早就知道一切的!」
精灵无所不在,而所有精灵都会对精灵国王汇报一切!即使无人发现,但精灵都会洞悉真相——
「大叔始终最爱是妳!他从来没有怪过妳,娶王妃是迫不得已的!」我激动的说着。
娃娃忧伤的脸忽然重现光彩,问:「真的吗?」
「是的!」知道她闯了这么大的祸,仍能当甚么都没发生过,不是太爱她那是甚么?虽说大叔娶王妃的原因不明,但相信这事不难查出来。
她被我坚定的语气说服,脸上有了平时的笑容。
「鸣春……」
「叩叩」,门被打开。拉姆捧着餐点盘走进来,「王后,您还没用早点呢,不如先吃点——」余光扫到大床上有「异物」,连忙正眼一看,惊呼:「鸣春小姐!」
我挥挥手,「嗨,拉姆,好久没见了。」
拉姆急忙放下手中物品,哭着扑向我,「小姐,妳终于醒来!太好了太好了!当基拉大人抱着昏睡的妳赶回行宫时,妳知道我有多害怕吗?一颗心都提到上半空,我还以为妳像殿下般一声不响的离开!」
拉姆……
仔细一看,拉姆整个人憔悴了,噙着泪水的双眼下有淡紫色的阴影。
就连她的精灵月姿也缩小一个码,像”Thedog”系列的大头布偶。挂着两颗大眼泪时,真是可爱到顶点!我忍不住把牠抓过来,用脸颊磨擦牠。
说起来好像不见了菜虫。
「拉姆,菜虫呢?」
「菜虫大人还在沉睡。」
果然是贪睡的虫……
拉姆爬起来,擦着眼泪道,「我要去通知李奥大人。」
月姿打算跟着主人,但被我拉着。
「拉姆,让我去。妳留下来照顾鸣春,」娃娃阻止她,「我想她应该肚饿了吧!」
没错,像是要证实娃娃的话是对的,我的肚子适时发出如雷似的响声。
拉姆掩嘴偷笑。
我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发。
「来,吃早点。」
咬着起司烟肉包时,见娃娃推门准备离开。
「哎呀,娃娃!」我想起有很重要的话要告诉她,口齿不清的说:「大叔的精灵要我告诉妳,说莱斯是不会离妳太远,只要忍耐一下,他就会回到妳身边。」
她停下来,怔怔的望着我。
「多谢妳……」半晌,她轻轻的说。
两行泪滑过她的脸颊落下。
「王后终于哭了。」拉姆在我身边喃喃的说,我这才发现她可能一直在等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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