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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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白与赵粉万没料到会在这儿遇上他们最最疼爱的小师妹,都是又惊又喜。赵粉把伞收起,笑嘻嘻地就要来抱霍香,嘴里念叨:“小师妹,师哥可想你想得苦啦!”被霍香轻轻躲开,笑嘻嘻地拉着宋白,吐吐舌头道:“宋师哥,你们怎么来啦?爹爹知道么?不是瞒着他老人家偷偷溜出来的罢?”
赵粉笑道:“咱们是奉了师父之命来……”却被宋白打断,用扇子骨轻轻敲了下霍香脑袋,笑道:“还不是为了你!师父他老人家这次下了死命令,我们若是找不着小师妹你啊,就都不用回山啦!”
霍香捧着头大声呼痛,趁宋白不注意,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扇子,又跳又蹦,欢呼道:“那咱们就都不回去啦,省得听我爹罗唆!”
叶倾见她与师哥相遇,同门之间情谊深厚,既替她高兴,又觉得怅然若失。抬头见一只孤雁呀呀地掠过长空,心想是不是该自己离开了?想起这几日与霍香共历患难,形影相从,听她老是小光头小光头地叫他,嫌他找的食物难吃,苦着脸说要吃烧鸡……真又觉十分的不舍。
忽听远处传来衣袂破空之声,两条人影急急向这边奔来。钟照临叫道:“阿龙,阿虎,是他们!”来人年纪甚轻,长相颇为相似,似乎是兄弟俩。阿虎手里抱着一个黑袋子,跑得气喘吁吁,见着钟照临,一**坐倒在地,放声大哭起来。阿龙身上背了个人,大汗淋漓,抿着嘴,脸色铁青。阿三阿四忙上前接过他背上之人,一照面之下,不由啊的一声惊呼。是郭简!
钟照临忙探他鼻息,尚有微弱的气息,稍稍松了口气,沉声问道:“怎么了?”阿龙不断喘气,抿着嘴,一指阿虎手中的袋子。阿虎一边哭一边把袋子放在地上,却不去解开。
这时绿筏领着秦青换好了衣服,正从屋里出来,见钟照临弯了腰去解地上的一只黑袋子,旁边一个年轻后身坐在地上哭得眼鼻通红,好奇地上前去一张。就这一张,直吓得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秦青换了一套淡绿色衣裙,因不是自己的衣裳,有些嫌小,但更衬托得她身材玲珑苗条,她只瞟了一眼,立即背转了身,手捂着嘴干呕起来。
钟照临一解开袋子,一股子血腥味扑鼻而来,里面装着一个人――不,应该说是半截身子。他上身完好无缺,自腰际而下却只剩了血迹斑斑的白骨,就像是一条鱼从尾巴开始被人吃掉一半,剩下一半的鱼骨头。
纪云章只向着残缺的尸体瞧了一眼,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眼泪鼻涕迸流,哭叫道:“是小骆,是小骆啊!”
真的是小骆。昨晚,连夜飞行的剑巡们遭了不知名怪物的攻击,郭简、小骆等几名剑巡下落不明。谁知仅仅一日之隔,竟已是一人昏迷,一人惨死的局面!
众剑巡人人脸色铁青,阿四平素与小骆颇为交好,这时早已泣不成声。他弯下腰去欲将袋子拉上,他再也不忍看下去了。身后伸过一只手轻轻一拽,拽住了他胳膊,有人道:“等等!”阿四回过头去,见是一身白衣飘飘的宋白,他不知道这人为什么阻拦他,不由有些愕然。宋白眉毛一轩,松开手,微笑道:“抱歉,可否容我一观?”
阿四正要拒绝,赵粉哈哈一笑,上前搭住他肩膀,一指小骆的尸体道:“你想不想知道是谁害了他?想就让开罢!”说着嘻笑着将阿四挤到一边。
宋白从怀里摸出一副薄如蝉翼的手套戴上,漾着一圈淡淡的金光。他俯下身,细细检查小骆的身体,从头部开始一寸一寸检查过去,拨开他嘴,将指头伸进去绞了一绞。宋白一直微皱着眉,他又将小骆翻了个身,撕开他的衣服验看。钟照临等人见他胡乱折腾小骆的尸身,都心生不满,欲要呵斥。赵粉嘻嘻笑道:“诸位少安毋躁,马上就会有结果了!”

宋白抬起小骆的腿骨,凑到眼前细细验看伤口的切面,只见伤口参差不齐,犬牙交错。他脱下手套,上面沾满了粘糊糊的血肉。他轻轻一弹指,旁边的一丛合欢花忽然就冒出一溜火光,不一会就噼里啪啦地烧着了。宋白将手套丢入火堆,转过身来,瞧着众人,神情潇洒,折扇摇一摇,眉毛微扬,正欲说话,一个绿衣少女忽然气冲冲跳到他面前,指着他鼻子斥道:“喂,你这人真坏!你烧你的烂手套我不管,你干么要烧人家的花?”
宋白没料到这点小事竟会招来绿筏这小姑娘的责难,见她双手叉着腰,杏眼圆睁,俏脸含怒,但明眸皓齿,娇媚异常,只觉脸上一阵**辣的,竟然慢慢的红了。他嗫懦着道:“这……这……”悄悄张开扇子,忙去扇了几扇,将那火扑灭了。可那一丛娇娇艳艳的花儿早已化为灰烬。他讪讪地望着她,只觉脸颊越发的滚热,风吹过来凉飕飕的,可见有多么的烫了。
霍香在一边掩嘴偷笑,赵粉则是大大摇头,心里暗叹:“我这位小白师哥什么都好,就是怕跟女孩子打交道。一见陌生姑娘就脸红红,手足无措。”如果讲学识,他自认拍马也追不上这位才学渊博、仙术高超的师哥,但若讲到应对女人,嘿,他这位师哥恐怕连替他提鞋都不配!
绿筏头一次见一个大男人在她面前红了脸,不由奇怪,小嘴微微嘟了嘟,柔声说道:“嗳,看来你这人还不算太坏!这次姑娘我就原谅你啦,下次可别这样了,知道吗?”
宋白呐呐地点了点头。赵粉走到那堆灰烬旁,拾了根树枝拨了拨,捡出一团金灿灿的东西,放在手中一抖,塞到绿筏手中,一指宋白,笑嘻嘻地道:“小妹妹,这是他送你赔礼道歉的礼物!”
绿筏好奇地展开一看,竟是那双手套。握在手中凉丝丝的,放在火中烧了这么久,不但丝毫无损,原本沾的脏物也都被火洗得一干二净。钟照临毕竟见多识广,一见之下已经认出来了,轻声低呼:“竟是火浣布,这可不是凡品哪!”
北景县炎火山上有一处燃烧森林,那里的树木昼夜燃烧,遇暴风不猛,遇暴雨不灭。森林中出产一种火光兽,夜间能发光,毛细如丝,遇水即死。只不过它的样子实在像极了松鼠,人们通常叫它做火鼠。这火浣布就是用火鼠皮精炼而成。神奇的是,如果染了污渍,只要投入火中一烧便即一干二净。火光兽是极难捕捉的,用它的皮毛炼制的火浣布就更是少之又少了,足见这双手套的珍贵。
绿筏将这付火浣手套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抚摸了几下,只觉质地十分柔软光滑。她犹豫了一会,把手套递还给宋白,脆声道:“姥姥说不可以随便要男人的东西,我还是不要啦!”
这双手套是宋白顶喜欢的,他博学多才,对尸检这一道也颇有研究,经常会接触一些污秽的东西,有了这双火浣手套就方便多了。他当然不希望绿筏把它拿走,但见她真的把手套递还过来,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应对了,脸憋得通红,双手乱晃,道:“不……不用还了,你……你拿去吧……”
绿筏见这男人的脸越来越红,不禁觉得好玩,转眼看到叶倾坐在树上,一把将手套塞到宋白手中,跳跳蹦蹦地走到叶倾身边,笑嘻嘻地叫道:“光头哥哥!”
宋白望望手中金灿灿的火浣手套,只觉手套上还残留着少女温馨的体香,见她抛下他跟一个怪模怪样的小光头欢欢乐乐地说笑,心里泛起一股难言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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