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不说再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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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落下,第二天又会同样地升起。千年万载,依然不变的痕迹。神,也许坐在高高的王座上,俯瞰着众生,也许躺在葡萄架下,悠闲地喝着下午茶。然而人间,已是换了模样。
流离生死,破灭永恒。当时间的长风刮过,留下的,又何止是沧桑?所以痴者痴,执者执,悟者悟,迷者迷。然而执又如何?迷又如何?
天地为棋谁执子,大道如水复如冰。
当英雄的雕像,成为风化的泥沙,于来处来,归去处去时,人间万象,又已是一个新的轮回。这之中,又有什么不变?又有什么永恒?唯一让世人感叹着的,不过是江山代有英才出,各领风流数百年。
有个吟游诗人说过一个很有趣的故事:退潮后,两只小鱼被留在岸上,在接下来很久的时间里,相互把自己嘴里的泡沫喂到对方嘴里,以得生存。后来,潮来了,它们重新回归了大海,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中悠闲自在地畅游着。然后,它们渐渐地忘却了,曾经的那一段相濡以沫的日子。
该忘记吗?不该忘记吗?
没有该不该,有的只是事实。有些东西,我们以为我们永远都会坚持,有些东西,我们以为我们永远也不会忘记,有些东西……然后,就在说着有些东西的时候,我们在不停地走向新的方向。
然后,许多东西,在不知不觉中改变。然后,在某个蓦然回首的瞬间,留下几声无人听闻的叹息。
秋风渐起,落叶萧瑟。童稚的儿童,也许会欣喜于那跃动的风景,然而多少即将步入生命终结的老人,会不觉中触动那根神秘的心弦?
这是人间大众的光景。当时光飞逝,一生中努力拼博的一切,一生中得以自傲的一切,富贵荣华,权力威名一一远去,留下的,只是一个斑斑驳驳伤痕累累的自我。就像一个光滑如镜的水面,水落石出,露出遍地的泥泞与不堪;就像一个堂皇华丽的宫室,材质腐朽,颜料剥尽,剩下一个丑陋的框架。
于是神说,腐朽的,终归腐朽;垃圾的,终是垃圾。
至于过程?
高高的存在淡淡一笑:过程?什么是过程?万千辗转,万千风流,一朝回首,一切,安在哉?
站在时空之上,看流光飞舞,看红尘变幻,方发现,原来身为凡人,身边的一切,是那么的卑微,卑微的不可思议,却又是卑微的那么理所当然。
然而,光的背后,便是暗。而卑微的彼端,又何尝不是伟大?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位很有识见的人物,曾经为尘世的众生,描述了三个灯塔般的定位:随波逐浪、截断众流、函盖天地。
随波逐浪者,庸人之行。截断众流者,英才之行。函盖天地者,执大道者所行。
这是三种行为,三种状态,也是三种心态。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当涉过万水千山,披历千山万水,重新回到原点之后,一个伟大的存在,拈花一笑。
尘世因缘,在这一笑中,如花落花开。花落花开中,一种精神,通向永恒的彼岸。
——
一个永恒的存在,必然是一个执大道者的存在。一个执大道者的存在,必然是一个强大的存在。
一个强大而恒久的存在,应该是一个领域内不可或缺的存在。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应该是洞彻并满足领域内某种需求的存在。
所以,如果问卡其顿要塞强大吗?不需要看它的战士,不需要问它的魔法师,不需要问它的经济力量,不需要问它的社会影响。这些都是水面之上的变幻不定的光影。真正需要问的,只有一句——

它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吗?
对于人类来说,它是。所以,只要兽人不灭,只要人类不灭,它就会是恒久的存在。
那么,它是强大的存在吗?
也许,仅仅只是也许——
它只是一面墙。一面不可或缺的墙,却又是一面不需要且不应该占用太多空间的墙。——说白了,它是死物。
一个庞大的死物,没有更庞大的外力作用,不会有太过剧烈的变化,却会慢慢腐朽。然后直到某一天,轰然倒塌。
而这某一天,对于卡其顿要塞来说,遥远吗?
……
三千年,对于神来说,也许只是弹指一瞬。但对于尘世来说,却已然是一个太过久远的日子。久远到,对于人类来说,三千年以前的忆忆,渐渐淡去。
而兽人呢?
你知道这三千年里他们想了什么吗?你知道这三千年里他们做了什么吗?
三千年,实在是一个太过久远的时间,久远到,可以做许多许多的事。
当前些日子,我看到一位要塞的战士将一支锋利的劲箭射进被捕捉的兽人时,眼中没有愤怒与庄严却只有淡淡的矜高与得意的时候,我想,三千年,实在是一个太过久远的日子。
看到这里,您也许会愤怒,奥尔特长官。因为写到这里,我居然什么也没说。其实,对于卡其顿要塞,我真正想要说的,并不多,只有两点——
一、精英危机
十个初级剑士,可以力抗一个中级剑士。十个中级剑士,可以力抗一个高级剑士。可是一百万的初级剑士,可以力抗一万的高级剑士吗?
一百个单位的强大力量,在双方都拥有自由空间的情况下,无法抗衡哪怕是一个单位的绝对力量。
所以,卡其顿要塞的目前,在精英搏杀组之上,尚缺少一个绝对的核心。也因此,目前的卡其顿,是一个强大力量,但不是一个核心力量。
一个没有核心力量的强大,在遇上更强大之后,将一触即溃,土崩瓦解。
二、背景危机
这是一段很有意思的话:
邻国侵入一惧,国内振荡一惧,和谈破裂一惧,割让领土又一惧。长公子充钦差一喜,少公子娶妇一喜,女公子出嫁一喜,满朝上下齐来贺寿又一喜。此老胸中忽而惧,忽而喜,正如十五个吊桶,七个上八个下,不知是好过还是难过。然而揣度此老心理,究竟惧是假的,喜是真的,惧的是无关痛痒的,喜的是窝心着肉的。
——在现今的卡其顿要塞,有多少人在关心着“我的”,又有多少人在关心着“我们的”呢?在“我的”与“我们的”发生剧烈冲突的时候,弃彼而取此者又有多少呢?
雷霆,更喜欢在春夏日到来。
……
强大,是生存的前提。强大,却并不是步向永恒的前提。
如何在拼搏中成为强大,如何在强大中求得生存,然后如何在生存中求得发展,如何在发展中趋向永恒,这是一幅连绵的画卷,却并不是一条笔直连通的道路。
而卑微与伟大,就在这其中分野。
……
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了。如果您能看到这儿,那么,谢谢您的耐心与看重。以后,呵,我想,我是没有机会说这些零碎且无用的东西了。
最后,还是容我道声谢谢,奥尔特长官。
一个无谓的过客,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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