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苦闷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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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河西地的时候,老支书看见河岸上刚刚冒出的绒绒绿草,他的心里有些许安慰。这种安慰只有农民才有,只有饱经沧桑的老支书才能理解绿草的深意,一个农民只有看见土地长出绿色心里才觉得美好而充实,只有看见经过自己劳动后的丰收景象心里才踏实,劳动才有力量,劳动者才能富有。可是现阶段却不是这样,山里山外到处是批判会,今天批张三,明天斗李四,无人劳动,田地荒芜,秧苗无人插,农民不在田里劳动跑到城里造反,照此下去秋天收获什么,老百姓吃什么?明年怎么办?
老支书心烦意乱在田里徘徊,想得太多,可是他又毫无办法。此刻,只有这个饱经沧桑的老农民还在为湾家村的父老乡亲们操劳,只有这个普通的员还在为湾家村几百户人家的前景和命运担心。这时候从上游的河面上弥漫着一种清新凉爽的气息,老支书习惯地嗅嗅鼻子,连想到日前在池塘搞的下种仪式他泪如喷泉,情不自禁仰天叹息如果再不以粮为纲,再不以地为主,农民将要被活活饿死。
过了一会儿,老支书的情绪稍稍好转,他突然醒悟与其被知青批判,莫不如再搞一次土改。只要将乡亲们发动起来,向知青夺取权力,何愁种不好庄稼,何愁过不好日子。想到此,老支书为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逗乐了,这比当年与国民党对着干还有威胁。当天夜里,老支书在回家的路上看见了头上有块白毛的灰色老狼,他怕再发生什么意外,专门派了两个民兵持枪守卫在村头。
天亮时,老支书还是不放心,他披上衣服朝那干部家走去,他知道只有那干部还能听自己的,再说了他来找他也是安慰那干部。一路上他东张西望,自从村子里发现了老狼后,老支书提高了警惕性,每天走路都要多长几只眼睛,担心老狼突然袭击。
那干部家并不远,自从他无缘无故被臭批了一通,他想不通,情绪十分低落。从昨晚到现在躺在床上生闷气,不想见人眼睛盯着棚顶呆呆出神。
恰在此刻,老支书来看他,委屈的泪水一下就涌现出来。“我知道你委屈,特意来看你。其实有啥了不起,不就是为乡亲们说几句发财的话吗?现阶段就是这样形势,你不要太难过,我相信这样形势不会太长。”
老支书劝着那干部,其实他比谁都想不通。“你来找我干什么,是不是又要开会批斗我?”
那干部已成惊弓之鸟,一看见老支书就以为又要批判自己,连连说:“其实我不过与点长书记随便谈了谈,目的也是为乡亲们早日脱胎换骨,变成富户。”“事不在你,而是当前形势。全世界都在反攻倒算,你我又算什么。想开点吧,眼前的事只是一时的,等这场风马牛不相及的事过去后,我给你机会,保证让你发家致富。”老支书开导着那干部,他实在不想放过这致富的机会。

“不是我想不开,实在是有些事让人顺不过气,我为乡亲说了几句话就遭受报复,以后谁还敢与他来往?我真没想到他是这种人,这样的人怎能当书记呢?莫不如现在将他换下来,也许这样我们农民才有活路。”那干部流露出对点长的不满和后怕,鼓励老支书对知青抢班夺权。
老支书听了心中怦然一动,那干部的不满正是他的不满,两人说到一块去了。闲扯了一会儿,那干部问老支书:“你来找我干什么,是不是公社让你来的,如果批判我就直说别为难,我这把老骨头还顶得住。”
“怎么,连我也不相信了?”老支书感受到一股悲哀袭来,忍不住将视线移开。“这种时候你不批判我来这里干什么,难道说还要请我喝酒?”
那干部也不给老支书留好脸。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打嘴架。相争相斗几个回合,两人谁也没分出胜负,但两人的心贴得更紧。
见时机已到,老支书说:“没想到你被运动吓成这个样子,听风就是雨,要经受组织的考验。目前气候不正常,我准备搞第二次土改,偷偷搞土地承包,让咱们湾家村的乡亲们早些富起来。你看这样行吗?”
“不行,这是掉脑袋的事,千万别胡来。”那干部闻风丧胆,害怕老支书惹事生非,在他看来现在是非常时期。
“脑袋掉了碗大一个疤,为了乡亲们我决定搞活经济与城里人斗一斗,不能让小青年占有权限。好端端的地里不长庄稼秋天吃什么,我的决心已下就看你们如何了。”老支书铁面无私将想法说了出来。
那干部为老支书倒了一杯水,静静地坐在旁边,心里紧张思索着。老支书吱吱喝水,等待那干部的回话。
十几分钟过去时,那干部也没表明态度,急得老支书将水一波,吼道:“行不行你咳嗽一声,别死过去。”
那干部头一抬,愤愤地说:“既然你看得起我,我听你的。你说吧让我怎么干?”
那干部慷慨激昂,显示出无畏无惧的气度,他这样倒让老支书感到气虚了。他站起来,看了看左右,悄悄说:“是这样,我现在跟你说的只能限咱们俩知道,如果你说了或我泄密就受天罚……”
老支书越说声音越低,最后他将嘴巴凑到那干部的耳边,神秘地轻轻嘀咕着。于是,在老支书的授意下,那干部写了一封检举信送到公安机关,说知青下乡是祸国殃民不能提拔,应该继续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然后,老支书又将底稿拿走,以村党支部的名义要求上级组织委派公社书记,他们决定给点长一个突然袭击。这事做得周密细致,眼见一场冲天之火从知青点的后院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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