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前夕，公司里从马克到业务员都不由自主的浮躁起来，7天长假啊，从五一后整整五个月都在左盼望右计算，发着狠要全面捞回来。以前见面“工作进度怎么样？”“那个什么什么还可以吧！”统统改为“去哪儿过呀？”“想好没？”然后心照不宣地挤眉弄眼，仿佛怕上司听见似的。我听见无所谓，我也正这样安排。马克听见也象没听见一样，私下里也正打探到哪儿花钱。呵，与从欧洲出来的德国人到处寻找明媚阳光和海滩不同，北京3个月明亮毒辣的夏季太阳让他对欧洲钟情的古铜皮肤没有了兴趣，不用花一个子儿就能随便晒，甚至有时还学着中国人的样子遮一把花伞，把紫外线过滤掉。知道欧洲人为什么一有机会白白一片在太阳下面暴晒了吧，人都是一样的，缺啥想补啥。
黄主管也有补的**，新加坡不缺乏阳光和海滩，也不缺乏花伞，但缺乏融入中国的**。他好歹也混了四个多月了，影响和号召力多糟心啊，于是也借机弥补一下。在9月30最后垂涎欲滴拔股欲走的下午，他庄严提议为了奖励北方地区本年度10个月的销售成绩——前两天还睁着眼睛对我的工作提意见——由公司出钱找个好地方举行国庆会餐，以示对这个国家节日的尊重和对员工的感激。
“拿公司的钱逞什么能啊！还不是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价值？干脆点，我们自己犒赏自己更确切。”四大金刚之一秦小山背地里对他首先嗤之以鼻。
“不请咱们咱们不也没办法嘛。”
“谁稀罕他请啊，今晚我还要飞回家，明天把老父老母带到东南亚旅游呢！今下午就该提前放假走人，我会感激一百倍！花钱也花不到地方，拍马屁也拍不到地方！这人怎么如此差劲啊！”转了一圈他又坐在我对面，“陈头，我请假行不行？”
“现在有人要立牌坊，你干嘛不给面子？”
“这种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投机分子——他婊子当定了，牌坊立不立起来还是个问题，有没有我捧场也没啥意思，我是坚决给他鼓掌！”
“留下，吃到中间你可以离开，但还没入座你不能走得无影无踪！”
于是我这个部全出勤搞定了。想想也真是，我要请人吃饭，就是馒头就开水也趋之若骛，有人花大钱请大餐也遭人冷场，做人怎么如此失败呢！面对群众！面对群众！又不是在**系统内想当大官，拼命巴结上面就搞掂了，不与下面共渡疾苦迟早要被抛弃，还民主国家来的呢。
台*湾林胖子也赶来了，到处裂着弥勒佛多福的嘴见谁都笑眯眯的，恨不得上去啃了他再去拥护他去当北京市长。看来不是心理结构变了就是被爱情**汤融化了，简直是从前的对立面。
“林头，新疆的太阳没把你晒成猪肝色，还那么细皮嫩肉水灵灵的？成妖了你！”
“呵呵，你就没事嫉妒吧，我整天躲在吐鲁番吃葡萄不吐葡萄皮，那个甜哦，掉到蜜缺罐里了。知道酸葡萄什么滋味了吗？我不是狐狸我也能给你讲清楚！”
“呵，甭再提你的酸葡萄了，大家的秘书王呢？不是转了一圈丢了吧？”
“陈一珊，甭操心了，丢了我也不丢不了她。这么多天没见着，是不是又骂我了？耳朵这些天来一直痒痒难忍。”
“你这副德性，还让我天天骂？我真有那功夫！你耳朵痒是你老婆拧的吧？连秘书王都忍不住拧你耳朵，可见你果真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话音刚落，门外有人叫，“谁在说我坏话呀？吃葡萄干嘛吐葡萄皮？我又该拧谁的耳朵了？”人随话至，秘书王象根绿葱般亭亭玉立在门口，还象以前那么温良谦恭，眉眼里全是良善，连“拧谁耳朵”这种河东狮吼风格也弱化到绵羊的温文细雨，让人期待再来点狠的。忽然觉得她哪儿不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腰围粗了点。
“喂，不是要生一堆小胖子吧？大胖子厉害嘛，逛了一趟搞掂了。看来葡萄功劳不小！”
说话的是潘伟业。厮看见我们与林胖子开玩笑无拘无束，便也过来凑热闹。大嘴一张就让人嗤之以鼻，要是我就跺着大脚骂娘了。
亏了秘书王涵养好，上去不真不假地扯住潘的耳朵，“初中没毕业吧，量词都用不对。为了能回京城度国庆，能升迁离开那大片荒地和荒漠，我和我家老林真没少吃酸葡萄甜葡萄呢！”
谁说秘书王是温和而无用的女人呢，玩笑中的一句话不仅使潘伟业讪讪的，我也挺不好意思。算了，都是女人，下次再有机会大伙力荐林胖子去广东南方什么地方吧，孩子都有了，还较什么劲啊！怪没意思的。
黄主管也过来与林胖子寒喧，两人又是握手又是点头，越是表面上客气越证明两人心怀距离。黄见林胖子回来竟那么好的人缘，有些讪讪，他就搞不好；林胖子自然对占据昔日他的位置的人心戚戚然。即使表面上都没半点在乎。
黄sir本来想显摆一下，把会餐订在北京饭店贵宾楼，可林胖子不经意间说了句台*湾饭店也不错，大家便跟着起哄，纷纷说台*湾饭店如何如何招人喜欢，如何如何想去。没办法，黄主管便带着大家直奔和平门的台*湾饭店。
这么给面子，林胖子当然高兴，但和北方人给点雨水就嚣张的狂放作派不同，他很委婉，尽量照顾全大家。精明是精明的人的座右铭。大家纷纷和他说话，从新疆的葡萄和葡萄皮扯到青海的鸟岛，还有“亚心”。秘书王还骄傲地拿出在西部拍的照片，一片荒凉棕色的野地里悬垂着一个大箭头，下面便是亚洲的心脏。
只是黄主管和马克不说话，支着耳朵听，睁着眼睛看，双手却不闲着，筷子使不灵光，使用叉子，刀，偶尔也用指甲。
黄主管离我远远的，恰好是圆桌的直径两端。马克却不坐那么远，既不挨着我也不走太远，就在隔一两个人的位置。离的太远我说话他担心听不清楚，关键时刻怕站错队伍，站在了我的对立面。离得太近——谁也说不清楚，反正觉得别扭。人与人之间，男人与女人之间，上司与下属之间，最安全最稳妥的位置大概是隔一两个人的座椅。摸索了很久还是摸索到了。黄主管只有在直径上才安全。
除了个别人沉默，一桌子人都吵吵嚷嚷的，没人在乎那种彬彬有礼的气氛，君子之礼也好，绅士派头也好，根本不搭界。有人拼命敬酒，有人拼命喝酒，有人拼命不喝，有人拼命弄虚作假，拼命笑，拼命摇晃，碰的杯子叮当作响，有种随时产生破坏正经人**的气氛。黄主管对一只胖鱼头很兴奋，分拆二十多分钟了，还要继续分拆下去。马克在练习用筷子夹宫爆鸡丁中花生米，夹准了赏自己一口酒。这边有些喝高了，政治、女人和性，一到酒桌上便有了和下酒菜同样有魅力和功效，话一说出便有些固执己见，在公司里不能争执的话题便在酒座上一分高下。
有人拿出《参考消息》报对林胖子说：“哥们，别走了，找个不错的地方歇了吧，这万一两岸弄不好打起来，还分你是好人坏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林胖子不以为然，“你把心放回肚里吧，十有六七打不起来。”
“这么自信？”
“搞了半个世纪台*湾才过得象今天这么回事，一两天打没了，打回赤贫，叫谁谁也不干！”
“那你们台*独独什么啊？”
“不是我是他们，弄明白老兄！”
“我觉得和大陆搞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啊，人多力量大吗，当然也吃的也多。干嘛铁了皮搞成一小国？脑子有没有问题？”
另一个在出谋划策：“我说林胖子，你回去也谋划谋划，别动不动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大家本是自己人，和和气气在一起也没什么亏吃对吧？你可以趁机要价呀，国家主席咱不当，国务院总理三五届中要回一届让台*湾人做行不行？部长中再要几个……”
“国际部长要当，经济部长要当，长驻联合国大使要当，财政部长最好三届中给出一届，科技部长四届中给出一届，商务部长最好两届中给出一届……”林胖子掰着手指如数家珍。“台*湾这样就比较安全了，还能继续繁荣！呵呵，我最中意的位置是经济部长啦！”
“这就对了，有事说事嘛。因为我当不上部长，所以让广东人当，让上海人当，让台*湾人当都没什么关系，有财大家一起发，又不是外人。在座的各位听说谁谁又欺负德国啦，新加坡了，台*湾啦，咱的反应就不一样，欺负台*湾就象欺负我一样，欺负新加坡就象欺负表亲一样，欺负德国咱还得摊张地图看一看德国在哪儿，往往找了半天找不到。”
马克翻着眼睛，“德国虽说不欺负人了，但也不会让人随便欺负。”
黄主管咽了口酒，“别人都打疯我们也不打。”
又一个煽风点火的家伙粗声粗气地喊，“打吧，甭怕，怕没用！不破不立，看看中国历史就知道，每一次的大破坏之后必定跟着一次大发展大复兴。中国人有的是，失业下岗那么多，让一部分无工可干的劳力上前线也解决了就业压力。到时候我参军，趁机捞个一官半职的，光宗耀祖，从此在军界混。咱喜欢海军，我发誓先当几年潜艇艇长，混成将军后上军舰，然后力促造几艘航空母舰。太平洋那么大，必须有三五拾艘整天在那儿飘着。”
“好极！让我指挥空军吧，先把东海变成内陆湖再说。说好了，我的飞机没油了就落到你的航空母舰上。不让落，哼哼！”
“那我就指挥个二炮吧，哪天不能忍受了，把导弹打出去再说。别说我狠，弹可没长眼，周围蠢蠢欲动的都得挂彩。先把台*湾拿下，同时把日本——老美的这个炮腿——弄个七零八落，老邱你的核子舰也甭保卫中国了，都开到美国家门口去，拣人多的地轰吧。这仗要打起来，甭想后路，谁想谁后悔，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中国不行了，台*湾*日本二狗子也得不复存在，美国也得缺胳膊断腿的，让欧洲再次崛起吧，说不定还有中东穆斯林，俄罗斯又暴发户般重新窜起来了。其实风水轮流转也就这样转来转去的。”
“陈头，中国也不能这样完*蛋啊！”
“放心吧，蛋完不了，轰轰烈烈的死个10亿人，密密麻麻够多吧？还剩3亿呢，中国照样有时间崛起！”
林胖子笑，“呵，看不出来啊，你比谁都凶！”
“可话又说回来，咱可是和平爱好者，时常捐衣服给穷人，不过机会来临，转变成民族主义者或好战分子也太容易了，三秒钟就够了。对吧，马克阁下？”
马克头也不抬，“我对汉语总听不懂，而你又说话太快。”
“黄主管你呢？”
“战争让女人走开。”
“那我就走到大后方倒买导弹卫星军火吧，世界上想要这些玩意的多的是。打仗得花钱啊，咱在就到处卖钱。战后要活着起码弄个商务部长——的助理总可以吧？”
“我觉*得中*国*政*府有时候做事不够*明*智。”
“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现在国*际*主*流*社会是民*主，大家投*票啊，当13人都不惜代价以投*票开*战时，还有什么好讲的，打呗！就台*湾那点公*投，怎么对抗啊！当然投票机制一形成也有不利的，万一13亿都赞同意把几个部长职位还有总理职位让给台*湾人时，共*产党也会肉疼，以后发展方向还不知怎么样呢。是人都是自私的。所以，哪个党派哪个集团甭再厚着脸皮说代表全中国人的利益，代表的了吗？又当婊子又立牌坊的，婊子当定了，牌坊立到月球上也没用！”
“一句核心的：如果仗打不起来，台*湾又独立了呢？”
咱只想冷笑一声，“让**为台*湾殉葬！我的口号是：没有台*湾，没有中*国！没有台*湾，没有共*产党！只要台*湾丢了，谁也甭再厚着脸皮活了，为台*湾殉葬吧。没有了台*湾，一切都是非法的！”
“陈头，喝高了吧？”
“喝高了？不，没有。还有，如果台*湾成立台*湾共和国之类的，我们北京也要独*立，我妈妈的老家山东也要独*立，反正大家都不想好过了，想败家还不容易啊！家败如山倒，索性一败到底！还不能算完，我自己也要独立，买一套别墅，建立陈氏共和国，兼任总统外交部长国防部长等等，都是我一个人，骑自行车便到了邻国，还得享受红地毯，大家说好不好？”
“不好！”众口一词。
“原来你对共*产党和政府也不*满啊……”
“我对共*产党不满也不代表着我对台*湾满意，你一定不要弄错！我现在基本上是看见谁烦谁、恶心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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