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8 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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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嘶——”
我同秦放终究还是被甩下了马,落在一片算是较为松软的草丛里头,汗血宝马已经如同被猛踩油门的敞棚宝马一般飞驰出去。
“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我连忙起身去察看被我压在身下的秦放,从马背上落下的那一刹那,他居然拼命地抱住我不让我掉出他的怀抱。
秦放不说话,把攒紧的拳头藏到身后,用眼神逞强地告诉我说他没事。
“把手拿出来给我看看!”我厉声呵斥,“快点!”
“我没事。”的07
“没事的话你干嘛一个劲往后头藏?”
“不要你管!”秦放还是在那里闪躲,我越发肯定他的手受伤了。
“好啊,你现在不要我管,那以后也别要我管了!”我站起身欲作出离开的姿势,强硬转身,逼真地上演嫌弃他的一幕。
“等…等一下…啊!”秦放见我要丢下他不管,慌忙伸手来抓我的衣摆,连同发出一声疼痛的叫喊。
“怎么?身上也伤到了?能站起来么?”我急忙蹲下去检查他的伤势,突然发现他抓着我的衣摆上头鲜红一片。
“你手怎么会……”不管他的挣扎,我一把抓住他血肉模糊的手,“怎么会这样?难道这是你刚才一直逞强拉着缰绳磨出来的?”
秦放不说话,咬白了他的唇,忍着疼痛不肯呼叫出声。
我的心脏像是在被脱手了的缰绳束紧,被抛掷了的马鞭死命抽打。
我突然想起青儿告诉我的,她说秦放根本不会半点武功,尽管他擅长骑马射箭,但是在刚才的情况下头,他也只能选择牺牲自己的身体来避免我受伤了么?
他原本白嫩的手掌中是触目惊心的猩红,原本如脂般剔透的皮肤瞬时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秦放你这个笨蛋!”我托着他的手,咸涩的眼泪如洪荒般涌出我控制得很好的匝口,为什么,一个两个男人都要为我伤了自己娇贵的手?
我的叫骂声音伴随着不远处传来的瀑布之声在山谷丛林间回荡,泪水蒙胧打湿我的眼睑,我不知道自己口中骂的“笨蛋”究竟是指秦放还是我自己,我的泪流淌滴溅在他新鲜的伤口上,他忍痛只发出一声抽气之声,满目动容,却没有气力再来贪婪地抱我,他似乎在害怕,害怕我倒在他的怀里还冷冷地告诉他: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我牵起秦放不堪入目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我的眼泪洗刷着他的伤口,我的吻安慰着他受伤的心,我知道,我不能给任何男人一个暧昧的机会,我知道,我可以冰冷地拒绝艳如玉,拒绝叶凯,甚至拒绝那个回去现实社会的机会,可是,我容不得别人为我伤了自己,我没办法拒绝这个被我深深伤害了的孩子。
飘啊飘啊飘的风,此刻吹的是谁的痛?
千山千水千里蹉跎,本以为来世可以有始有终。
秋风落叶愁满楼,怎能只轻挥衣袖不沾染一丝尘埃?
许久的缓和之后,我拉着秦放寻着哗哗的泉水之声在一条小溪边上坐下,我仔细地用手撂着溪水给他清洗伤口,怕他感染破伤风。秦放一声不吭地看着我摆弄他那双几乎已经不像手了的手,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陆无涯那个笨蛋打着竹片夹板的手,仿佛只有我的手是完整无瑕的,这两个很孩子气的男人居然都如此愚蠢的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又或者说我无瑕的双手,是他们用血肉换来的。
“以后不准骑马了。”我居然开始用秦放平时霸道的口气同他说话。我咬住衣袖撕扯下一块丝布裹在秦放的手上,小心翼翼地包扎。
“恩。”秦放虚弱的声音里居然夹杂着一丝欣慰喜悦。
“如今你受伤了,行动不便,而那脱缰之马也不知去向,叶凯他们肯定在为我们担心了。”我挨着秦放坐在溪边,他的头自然而然地依靠在我的肩头,我的双手捧着他原本比我还要白皙的双手,我无法想像这一双柔懿是如何不落下茧子而练成那无双的箭术的,我更无法想像这双被他呵护的如此之好的手居然为了我而磨得皮开肉绽。
“我们歇一歇就启程吧,你可认得回去的路?”野马之上,我根本没有记清奔跑出来的方向。而秦放更是在马上喝令我趴下身去不准抬头,也是他拼尽全身的力气才能使我们二人找到一片松软之地才弃马,而不是生生被马匹颠落在先前的泥藻之中。
秦放想了想才说:“我也不记得回去的路了,刚才那么混乱的状况,哪里还有时间去顾及那些。”
“唉,那我们还是等他们来寻我们吧,天色都暗了。”我轻轻地抚摸着秦放的手,此刻的我并不想去冷静剖析我对他是什么情感,我站的又是什么立场。
“恩,万一乱闯碰到狗熊虎豹之类,那就不好应付了。”秦放颇有经验地说道,一时间,我发现这个小屁孩居然也有用男人的立场沉着分析的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给他包扎得太紧,薄薄的丝布还是沁出了血丝,空气中一股浓烈的栀子花香迎面扑鼻,霓晕缭绕,我忽而觉得这并非秦放自身散发出来的香气而是香气把他包围了,而我,不小心闯入了他芬芳的结界,而他,似乎是一直在等我闯进去,一直一直在等。
“时间能够一直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秦放缓慢地把我搂进他的怀里,仿佛我才是那个迷途了的孩子。
“恩?为什么?”我靠在他的胸膛呼吸,如同沐浴花海。
“你知不知道我最开心的是什么时候?”他把下巴枕在我的头上,才包好的手又开始贪心地抚摸我的肩膀,我的后脊,“就是现在。”
他的话音落下,温香的嘴唇也落了下来,在我的唇上刻下一朵昙花烙印,他抵着我的唇缓慢地呢喃,他含糊地说:“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他……可是……我还是想和你学……学怎么爱一个人……”
我的脑海风生水起,微熏醉意,昙花一现,栀子烂绽,开到荼靡。
你说你爱了不该爱的人,心中满是伤痕……
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因为爱情总是难舍难分,何必在意那一点点的温存……
要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在每一个梦醒时分,有些事情你不必问,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
究竟是哪一位智者说过:退一步开阔天空?这个男人都为了我退到悬崖旁边了,我难道还能忍心推他一把而不是伸手去拉住他么?
他并没有加深这一吻,只在我的唇瓣上停留了很久然后撤离。我没有拒绝也没有迎合,也许我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他的“老师”,把他当成了我的“学生”,皇家围场,好巨大的“教室”啊!他说他最开心的时候是现在,难道他的生命里就没有别的开心的时候了么?还是这只是他一贯戏谑的情话罢了?

“伺候过我的女人不计其数,沉鱼落雁的桀骜不驯的我都见过,可是……”秦放在我的头顶叹气,晴朗的天空仿佛因为他的哀伤而越来越沉。
“我怎么就看上你这样的人了呢?”
“你明明和蛾子是一个级别的女人。”
“怎么明明知道你心里头还有别的男人,
我却还要飞蛾扑火地去夺呢?”
“这,就是‘爱’么?”
我靠在他的怀里,倾听着这个稚气未脱却散发着神秘气质的男人的变态告白,一言不发。
这个男人很孤独的吧,他从未尝过爱情的滋味,他虽然霸道爱耍性子喜欢命令别人,但是他其实从来没有真的想过要伤害别人的吧。我伸手圈住他并不如陆无涯一般坚实的背,他似乎生来就应当是被人保护的,此刻居然开始主动保护我了。尽管他对我的低声下气谦卑恭谨在人们眼里是多么的微不足道,但是对于这个娇生惯养的男人来说,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吧。
我在心中默默地为秦放找理由,找尽一切的借口去掩盖掉他以前的种种恶行,去塑造一个纯洁的孩子。
我是女人,容易一往情深,总是为情所困,终于越陷越深……
他这样爱我到底对不对?这问题问得我自己好累。
我正沉浸在除了陆无涯之外的男人怀抱里。
睁开眼居然看到了另我毛骨悚然的一幕!空中忽而扑腾着许多毛茸茸的昆虫,朝我和秦放的方向飞了过来。我只能辨别出来昆虫大军中夹杂着一两只丑陋的蝴蝶,飞起来的时候可以清晰地辨别出它们的两对翅膀。而另外一些差不多大的虫子飞起来的时候如同一团毛球,根本看不出模样,灰褐的颜色。我其实并不是那种看到虫子就会尖叫的女人,我只是害怕这种看不清种类不确定的事物!
“秦……秦放!”围绕着我们的虫子越来越多,我不敢低下头去看草地,直觉告诉我别看!
秦放突然伸手捉住一只刚才还在飞舞的不明团状物,我定睛一看,原来是只大飞蛾,我猛然吞咽下一口口水。
飞蛾!我从小到大最害怕的虫子!
那种停滞下来时无比丑陋,腾空飞起来蒙胧一团,拍死之后粘滞一片,我看到只敢躲不敢杀的虫子!
秦放神情自若,我在微微颤抖,蛾子垂死挣扎。
秦放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意识到了我的恐惧,他眉头一皱,从腰间摸出一把精致的小剪子。
他为什么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秦放对着手里头的蛾子缓慢而严肃地宣判:“长得丑并不是你的错,可是你吓着我喜欢的人了。”
我呆滞地看着秦放用那双方才搂着我的手举起小剪子,“咔嚓”一下,蛾子的翅膀轻若鸿毛般飘散,细小的躯体从容不迫地等待着它折翅等死的命运。他将昆虫的尸体无情地扔到地上。
我脸色惨白地观看着秦放在我眼前的“昆虫解剖”,他不厌其烦地抓起一只又一只虫子,残忍地剪掉它们丑陋的翅膀,随意地抛下它们不堪入目的身躯。
反反复复,一次又一次,一只又一只……
“啊——”我疯了一般大喊,惊起静谧的树林里栖息的无数小鸟,唧喳地拍起翅膀一轰而散。
我猛然意识到这些成群结队的虫子是因为秦放身上的特殊香气才聚拢过来的!我一把推开秦放,退到距离他三,四米开外的空地,惊惧地看着他,以及前仆后继朝他那个方向移动的无数小虫飞蛾。
“秦放!你……你别过来!”我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秦放半站起身,惊讶之后受伤地望着我,他皱着眉问:“你很怕它们?”
“恩。”我不置可否地点一下头,谁会喜欢被虫子包围啊!?我越想越觉得身上痒痒的,不知道刚才是不是有蚂蚁趁势钻进我衣裳里来了。
“你是怕这虫子还是在怕我?”秦放站在那里悲伤地问我,目光空洞,飞蛾缭绕。
我一时语塞,我在怕什么?我在怕那些恶心的虫子还是在怕那个残忍剪掉昆虫翅膀的他?
我可以回答我都害怕么?
还没等我整理出答案,秦放突然把剪刀狠狠扔掉,猛得转身跳到溪水中去。
“哗啦——”“哗啦——”“哗啦——”他缓慢地移步,牵动潺潺流动的溪水,跟着他绝望悲鸣。他站在小溪中央,开始脱衣服。
我吃惊地看着秦放在溪中将上衣全部褪去,抛到岸上。他撂起溪水冲洗身体,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猛,越来越疯狂。
他猛然将缠绕在手掌上头已经被水打湿的丝布扯掉,口中呜咽地喊着:“为什么我的身上会有这种恶心的味道!?啊——我不要,不要!”
他几近疯癫地冲刷自己的身体,如雪白白皙如水晶般透彻的皮肤被他自己搓得通红,手臂上头被他自己的指甲抓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色痕迹。
我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跳到及腰的溪水里,仓促地拨开水花艰难地朝他那里移动,他还在那里面目狰狞地嘶吼,残酷地给自己动用极刑。
“住手,别这样……秦放,你别这样折磨自己……不要再洗了……”我伸手去抓住他挥舞的手臂,他挣脱开,我再抓住,他再大力地挣脱开,我再紧紧地抓住他……
“放手啊……我要把这味道洗掉!”秦放仰天望空,似是在质问苍天为何要给他的身上禁锢这样的“香锁”!
“我要洗掉……这样,就不会有虫子飞过来了……这样,你就不会怕我了……”
我紧紧从他身后搂住他微微发抖的手臂,他仿佛是一只绝美的蝴蝶,被这一身奇特的香气囚禁作茧,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法破茧而出,脱蛹成蝶。
“不会的……我不怕了……我不会嫌弃你的……我不会丢下你的……我会陪着你的……”我在他的身后温润地吐露出连自己也无法相信的心声,“所以,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你身上的味道一点也不恶心……很好闻的……”
秦放的身子由方才的僵硬紧崩缓缓舒展下来,我站在他的身后,看不到他骄傲却孤寂扬起的脸上究竟是悲伤还是微笑。
溪中二人伫立许久,微冷的溪水洗刷不去男人身上独特的香气,就如同身后女人一样无力压抑汹涌而出的泪水……的07
众芳摇落独暄妍,霜禽欲下先偷眼,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上帝在云朵后头白痴地晃着脑袋,他问:“他爱上她了吗?她爱上他了吗?”
佛在云朵后头一脸**奸笑,他答:“不可道也,不可道……”
上帝划着十字架十指交错,他说:“亲爱的佛啊,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佛高深莫测地捏捻佛珠,他说:“善哉善哉,阿弥陀佛……”
ToBe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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