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骨肉两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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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某日,子时,星空高挂,寂寂无声。
一条宽阔的古道上,飞驰着一驾四匹马的马车,车轮辘辘,以绝尘之势向前狂奔,马蹄强劲的得得声,扬起厚厚的尘土,瞬间将一条道路弄得迷迷蒙蒙,塑然惊飞的雀鸟在天空扑腾,找不到窝巢久久的哀鸣盘旋。
夜深人静,这急促的奔驰声更显突兀。
驾车的是个清瞿隽雅的锦衣男子,挥动马鞭的手已经显见迟缓,看样子疲惫之极,他不时焦虑的看看身后,牙齿紧紧的咬着嘴唇,脸色苍白。
此刻,马车里一个女人的呻吟声越来越大,声音里被压制的痛楚听起来让人揪心不已。男子脸色越发的难看,他紧皱着眉头,极力的挥动马鞭,不停的催动马匹。
“隐哥。。。隐。。。哥,停下吧,我。。。我可能支持不住了!”马车里传出轻柔的声音,虽说音调因为痛楚有些扭曲,但也很是温和甜美,令人想象能发出这样声音的人该是怎样的美丽动人。
“吁。。。。。!”男人伸手一勒马缰,马车立时停住了,象从没有放蹄跑过,要是有人看见,一定乍舌不已,要知道让一匹飞奔的马车马上停住已是不易,何况是这样由动到静止只有几秒,这份功力可见一斑。
男人跳下马车,掀开车门帘子,急切的看着里面的人:“晴妹,你怎么啦?很痛吗?很难受吗?离东山不到两个时辰的路了,再坚持一会儿!”
“我,我不行了,坚持不了了,这孩子,这孩子恐怕是要生在这荒郊野外了!”车里的女子歪坐着,云鬓凌乱,满头大汗,手放在鼓起的肚子上,样子狼狈却也掩饰不住绝世风姿。
“要生了吗?”男人很是惶恐,眼睛扫在女子的身体上,目光一紧,凛道:“晴妹,你流血了!怎么办?怎么办?”男人感到从未有过的慌乱。
“隐哥,你在外面吧,我,我自己接生。”女子微微闭了闭眼睛,呻吟道。
“可是,你,你。。。。”男人焦急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放心吧,我,我行的!”女子急急将男人推走,拉上门帘。
男人颓然退出几步,手轻轻掩在腹部,此刻那里已经被血渗透,刚才为了不让妻子发现极力隐藏着,现在血已经止不住一大片一大片的渗透出来。
这二人此刻看着狼狈不堪,却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角色,男人叫李心隐,盐帮的当家人,女子是他的妻子穆晴。他们前几日从洛阳出发,原本是想将穆晴送到东山皇甫山庄李心隐的义兄皇甫松处分娩,没想到路上突遇袭击,李心隐拼命杀出重围,谁知道穆晴因为受到惊吓,动了胎气,居然坚持不到东山就要分娩。
“隐哥,你没事吧!”穆晴在阵痛的间歇时间仍关心自己的丈夫,刚才突袭他们的几个黑衣人出手狠辣阴绝,丈夫虽然将他们都打发回了老家,凭感觉,丈夫赢得很艰难,所以她很担心他是否受伤。
李心隐将伤口附近的**位点了一遍,强提了一口真气:“我没事,你。。。很辛苦吗?”
“没关系,隐哥,我受得住,每个女人都会过这一关的,为了你,我觉得很幸福!”这是痛并快乐的声音。
李心隐微微笑了笑,整齐洁白的牙齿在星光下熠熠生辉,印得脸上也有了神采。他的伤其实很重,几个黑衣人身手不弱,有两柄剑先后刺进了他的腹部,先前为了赶路一直没有及时处理,现在虽然点**暂时止住了出血,但不用药过不了一个时辰他便会血尽而死。
他伸手在身上摸去,脸色巨变,他平日随身携带的家传灵药玉犀还魂丹居然没有带。他明明记得在身上的啊,难道是刚才打斗的时候遗落了?他苦苦一笑,大概是天要亡自己吧。
“春已半,触目此情无限。十二阑干闲倚遍,愁来天不管。好是风和日暖,输与莺莺燕燕,满院落花帘不卷,断肠芳草远。”幽幽的诗词吟唱破空而来,声音凄楚,暗藏怨尤,原本空没的天空平添肃杀之气。李心隐先是一惊,然后一喜,轻轻蠕动嘴唇“璃儿!璃儿!”
道上闪出一个鹅黄身影,一个妙龄女子几个起落,衣袂翻飞,居然轻功绝佳,转眼奔到眼前,看摸样与李心隐有几分神似,美丽娇俏,但似乎多了些阴冷的气质,与其摸样年龄十分的不符。
当她的冰冷的目光看到哥哥腹部的伤口时脸色一变,从牙齿里挤出几个字:“他们该死!”
李心隐没有注意妹妹话里的奇怪,只是轻轻摇摇头:“他们都死了!”
“呵呵,死得好,死得好!”声音骤然尖利如寒鸦鸣叫,立时又戛然而止。
穆晴没有听到心璃的话,此刻她也没有更多的力气感觉外界,一波接一波的阵痛让她整个人抽搐着,勉强运功让自己不至于叫唤出声,但其间辛苦可想而知。
“璃儿,真高兴见到你”李心隐咳嗽了几声,微笑道。
李心璃瞄了一眼垂着的门帘,脸上怒气一闪,紧走了几步:“那个贱人在里面?!”
“她是你大嫂!你别没大没小的。”李心隐一怒,一口血止不住喷出来,人也渐渐软倒。
“大嫂,我什么时候承认她是我大嫂了!哼,先管好自己吧,如果你现在不服用玉犀还魂丹,你马上就没命了!”李心隐斥责的话刺激了心璃,她冷着脸尖酸道。
“晴妹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老是针对她?!”李心隐靠坐在车辘上,黯然道。
“晴妹!哼,我才是你的妹妹!那个贱人,那个贱人算什么!”李心璃怒斥道。

“心璃,她,她是哥哥心爱的人,你就不能为了哥哥善待她吗?”李心隐的头一阵阵眩晕,这是失血过多的症状,他强迫着自己撑着,怕自己乖戾的妹妹对穆晴不利。
“心爱的人!为什么,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抛弃我,为什么,你以前曾说过要永远和我在一起的!你背叛了我!你背叛了我!”李心璃扭曲着,狂叫着,身形一起,急射向车内,手中的剑对着帘门正中狠狠的刺了过去。
李心隐眼疾手快,身子一侧,挡在车前,右臂一拂,剑走偏锋,只听哧的一声,剑从他的肋间穿过,将他钉在了车轱辘上,他一掌将心璃迫出几步,同时运劲一震,将剑折断。
“哥哥,哥哥,你,你为什么要过来,你,你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吗?”李心璃提着折断的剑柄,又是震惊又是悲愤道。
“她,她是你的嫂子,是,是我最心爱的人!”李心隐缓缓道,他留恋的看看依旧严实的车帘,仿佛想透视进去。
“我给你药,我都带着呢,我的。。。还有,还有你的。。。我都带着呢!”李心璃被哥哥灰白的脸色吓住了,手忙脚乱的翻着腰间的小锦囊,抓出好些黑色的丸子,一股脑的塞进哥哥的嘴里。
“哇,哇,哇,哇…”突然孩子清脆的声音破空而来。
李心璃停止手上动作,目光呆滞的看向车内。车帘一掀,露出穆晴绝世的容颜,她的神情甚是疲惫,但眉宇间却洋溢着幸福,她的臂弯一边一个孩子:“隐哥,是龙凤胎,龙凤胎!啊~!隐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她乍然看到钉在车轱辘上的丈夫,凄然一声哀叫,踉跄着从马车上跌下来,扑了过去,被李心璃挡在一边:“不准过去,我不准!”她嚎叫道,哥哥和穆晴交织的眼光激怒了她。
“晴妹,是双胞胎吗?呵呵,我看到了,真是可爱的两个孩子,可惜,可惜我不能好好照顾他们了!”李心隐看着妻子欣慰的笑道,努力的朝前一挣,居然将身体从断剑里拔了出来,他伸着手,企图向妻儿再靠近一点,才挪了一步,口一张,一大蓬血雾狂喷而出,身体直接扑倒李心璃的身上再也没有了动静。
“哥哥,哥哥!”
“隐哥,隐哥!”
李心璃抱着哥哥的尸体滑坐在地上,混不觉穆晴走了过来,轻轻将怀里的婴儿放在李心隐的怀里,手轻轻抚摸丈夫的脸喃喃道:“隐哥,你怎么就去了呢,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给孩儿起名字的吗?我,我还有个秘密想告诉你,你怎么就走了呢,你走了,我怎么能独活,你等等我,我来陪你!”
穆晴留恋的看看刚出生的孩子,再看看丈夫青灰的脸,凄然一笑,手拉着丈夫的手,转身对着轱辘上的断剑猛一挺身,剑透身体,她倒在李心隐身边,含笑死去。
穆晴扑倒的声音惊动了一直痴痴呆呆的李心璃,她茫然的看了看倒在一起的还互握双手的两个人,神情扭曲着狂叫:“你们,你们就这么死了吗?死了吗?!生不能同日,死当同时!你们想的美!好,好,好,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不会的!”
她眼里闪着愤恨的光,伸手掏出怀里的短剑,将李心璃的手指全数削断,当她的眼触及哥哥怀里的婴孩,剑尖一指,就待挥下。
襁褓里的两个孩子似乎也感觉到危险的气息,此刻不约而同的放声大哭,手脚齐动,将原本绑缚极松的衣包踢开,露出粉嫩的身体。龙凤胎?!剑气在男孩的额前停住,锐利的剑气将黝黑的胎发削了一小撮下来。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她铁青的脸上出现可怖的笑容,她俯身将女孩抱起,带着哥哥的尸体,狂笑着离去。
道上静了,除了干涩的血腥味,万物都无声无息起来,似乎被眼前的人间惨剧所震动。
黑夜散去,天际处荡开一丝白雾,几缕阳光透出来,天亮了。
一个白面无须的长衫男子带着几个随从骑马疾驰而来,马上的男子远远看见道旁的马车,待近了立刻跳下来,看见倒在车边的穆晴,眼眶一热,泪水滚落而出。
“李夫人啊,我来晚了!”此人是李心隐的义兄皇甫松的首徒杜宇,早有飞鸽传书说李心隐半路被袭击,皇甫松派他带着几个健仆前来接应,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洒了一会儿眼泪,不再耽搁,将穆晴尸首放在马车上,命仆人驾了先行,车辘在道上压出深深的印迹,逶迤着向前,似乎要将这历史的一幕永远的雕琢。
杜宇在现场勘察了半天,才抱着婴儿跟着离开。
随着一声暗淡的叹息,一条人影紧紧跟着杜宇。也是事有凑巧,行至离东山还有一二十里路时,杜宇突然听到左侧斜坡下有呻吟声,侠义心肠使他将孩子放在地上,自己下去救人,没想到是个妇女跌落下去,被树枝扎进身体,眼见不能活了,其手里还抱着个婴孩,眼睛圆溜溜的,很是可爱。杜宇叹了口气,就地挖了坑将女人埋了,回手将婴孩抱了,几个起落上的坡来。
再寻刚才放置的小孩时,踪迹全无,这一下惶急不安,四处寻找,没有半分踪迹,自省这孩子对师傅的意义,遂不敢声张,将落坡妇人的婴孩交给皇甫松,谎说是李心隐的,将真相隐瞒了下来。
这真是“阴差阳错两分离,各人机缘天铸成”
这一章是前引,不得不写,后文自是精彩,请诸位耐心看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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