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清和宫的时候,进进出出的宫人早已乱作一团。
太医院倾巢而出,一群老不休的把洛儿的床榻围得水泄不通。
那人示意他们不必行礼,唤来其中一名资历颇深的老太医问话。
我无暇理会他们,来至榻前看着昏迷中的洛儿。
疹子已经开始浮了上来,他迷糊中也不知是哭泣还是呻吟地说着什么。
我见状微微皱眉,接过一个宫女递来的湿巾小心地为他擦拭头上的汗水。
是我疏忽了。
只顾及着与外面那些人的对付,却忘了这深宫之中更加危险。
我不该把你一人放在这里,让你受了这苦。
那人也走了过来,看到洛儿现在的状况,不禁愤怒。
他看着旁边伺候的一群人,冲其中一个宫女问道,
“这是何时的事?!”
那少女看去极为年轻,未曾经事。见天威震怒,便“扑通”一声地跪了下去。
“回……回皇上,是今早单嬷嬷叫主子起床的时候发现的。”
“放屁!”
他一脚踹了过去,少女被踢翻在地,压抑着抽泣不敢哭出来,吓得浑身颤抖。
我起身走过去,看着泪眼汪汪的少女。
“你多大?”
那人被我没头脑的一句问得一怔,不明所以地回头看着我。
少女也微微吃惊,讪讪地抬头与我对视,
“回大人,奴婢,十七了。”
“哦。”
我随便地应了一声,慢慢地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脸仔细瞧了瞧。
一张年轻未经世事的脸。清秀地脸旁染上微微的红晕,惊恐地错开我投去的视线。
我一笑,有点可惜。
“你没有出过花吧。”
闻我此言,少女的脸色由羞红转为苍白。
她微启着血色渐失的嘴唇,瞪大了双眼看着我,
“大人,我……”
我直起身子,对身后的内侍扬了扬手,
“拖出去。”
几个内侍领会,迅速地上前将她按住,就向殿外拉去。
“大人!奴婢知错了!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宫女惨叫着,一边求饶一边哭了出来。
我没有去理会,殿内的宫人也拼命压低了呼吸不敢做声。
这个时候,他们当然要明智地选择自保,谁又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宫女强出头?
身旁的人想说什么,张合了几下嘴唇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知道他想为那宫女求情,他永远看不惯我的做法。只可惜我并不想留她。
真是奇怪,到底谁才是生在这皇宫,自小便与冤魂接触的人?
转过身向着立在榻前的其中一个嬷嬷,我冷冷地看她一眼,她吓得差点瘫坐在地上。
“宁大人饶命!的的确确是今早才发现的异状。小的不敢骗您。”
老嬷嬷怪叫着,觉得这话分量不够,抖着声音又加了一句,
“大人可以问鹦哥,她一直照顾主子的。”
旁边一个被指了名的宫女跪了出来,点头如蒜地道,
“单嬷嬷说得无错,是今天才发现的。”
我冷笑着看她一眼,
“鹦哥,这里论年月,你跟四皇子最久了,没出过什么差错。”
她只管点头,不敢抬眼看我。
“这花不是什么怪病,你们也别想着蒙我。”
“你们这样子,莫不真是自己搞的鬼?”
鹦哥煞白了脸色,跪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主子前些天就闹着不舒服,奴婢们只道是着了风寒,也没当回事,这好端端的就突然病倒了。”
“胡说!无原无故怎么可能会染上这个?”
身旁的人斥道,她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多言。
此时单嬷嬷又突然怪叫了起来,用手指着鹦哥,
“是鹦哥,就是鹦哥早了给主子的那件衣裳,主子的衣行一直是她照料的,那件衣裳一定是沾过的。”
鹦哥听了也叫了起来,
“单嬷嬷你胡说什么!我跟了四皇子这么久怎么会害皇子?!”
“谁知道你是什么心,拿染过花的衣裳给主子。”
“我……”
“鹦哥!”
帝王开口叫她,鹦哥回头,委屈地哭了出来,
“皇上明柬,奴婢真的不会害主子。那件衣裳,是永乐宫的贵主儿叫人送来的。”
那人听了大惊,
“你说什么?”
鹦哥咬着下唇,又说了一遍,
“是永乐宫的贵妃娘娘。”
“贵妃送来的?”
“皇上明查,这事千真万确!”
鹦哥一边叩头一边坚定着道。
那人冷笑,
“查?朕当然会查,她好大的胆子。”
“皇上!”
我连忙叫住他,看向那边太医围得水泄不通的床榻。轻轻叹了口气,走到他身前,
“也不急于这一时,现在四皇子的事最为要紧。”
“……也是。”
他看着我,伸手将我揽入怀中,
“你不用担心,朕答应过你姐姐,决不会让洛儿受欺的。”
“臣知道。”
我柔顺地偎在他怀里,眼角扫了一下埋头跪着的众人。
“臣想这些天留下来照看四皇子。”
“这个当然,你留下来看护洛儿最好。”
“如今宫里怕是又有病疫,其他皇子那也是要小心的。”
我想了想,继续道,
“况且出了这等事,如不彻查恐有后患。”
“我朝皇后早逝,中宫主持一直空缺。皇上也有朝中大小事物劳神,这后宫治理过于烦琐了。”
“不如请东宫的玉妃娘娘暂代司事?”
这宫中人尽皆知,西宫的贵妃与东宫的玉妃素来不和,两人都为了中宫之位早已撕破了脸面。
如今我把这事交给玉妃,不信她会轻易放过了这难得的机会。
他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此事就衣你所言。”
我笑着谢过恩典,与他又说了些事,大概道此后不会上朝。反正朝中之事也没有人期待我。
待送走他,我回到殿内,唤来数十名内侍。
看着跪了一地的人,我笑了起来。
“要怨,就怨害了你们的贵妃娘娘。”
众人闻言惊惧地抬起头来,我一字一字清楚地开口,
“全部给我处理掉。”
内殿里顿时乱成一片,哭天喊地之声不绝。
我随便挑了一个位置坐下,看着那些一下子失神的太医一眼。他们立刻领会,又装做莫不关心地埋头手上事情了。
“四皇子现在如何?”
老太医哆嗦着上前开口,
“回大人,由于拖了一段时间,所以四爷现在并不乐观。”
“谁跟你说这个!”
我眉头一锁,他已吓得脚软。
“我不管你们怎样,给我好好地治。四皇子要是少了一根寒毛,我拿你全家祭祀!”
“是!是!奴才遵命!奴才遵命!”
老太医应着,连滚带爬地逃开。
哭叫声渐远,殿内重回安静,只余下几个太医来来回回的脚步。
我疲惫地窝在椅子里,闭上双眼。
接下来,接下来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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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湖青色,让人看了就会想起碧波荡漾,柔水之温。
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会比姐姐更适合这个颜色,像水一样的温柔的女人,像水中之月一样令人神往。
姐姐死的时候,亦是穿着那一身青衫罗绮,一如一屡幽魂,随之消逝。
她执着我的手,笑道,
“酒词,待我好好照顾洛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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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的确努上了老命,几次危险下来,洛儿还是渐渐好转了。
我小心地抱他在怀里,喂他吃药。
脓包开始化脓,我轻轻握住他的小手,避免他去抓那些痘疮。
“宁大人,这是外敷的药。只要不去抓破,等结了痂就会好了。”
我点头,接过太医递来的疮药。
洛儿还是成日昏昏沉沉的,不过看他眉头舒展了一些,应该不像以前那么难受了。
我小心地把他放在床上,开始为他上药。
“萍儿,”
我问向其中一个伺候着的宫女,
“最近宫中可有什么消息?”
这女孩极是聪明灵巧,一听便知我所问何事,笑了笑,
“大人不知道,宫里为这天花的事可是鸡飞狗跳呢。前儿个还失势了一位娘娘,听说是与这事有关被打入冷宫了。”
我闻言笑了起来,这结果倒算满意。
只是白便宜了你一条小命。
“你懂什么,不要跟着别人一起嚼舌根。”
萍儿一笑,
“是了,要不是大人要我入宫照料着,我才懒得听呢。咱们司徒府可比这儿来得清静。”
“少贫嘴,”
我笑骂她,
“我是宠坏你了,这么没规矩。”
萍儿狡黠地一笑,端过一叠湿润好的巾子。
“对了大人,我们在宫里,也有些时日了吧?”
“恩,一个多月了。”
“宝月公主出嫁那天,没看到您,好象很伤心呢。”
我停下手上的动作,萍儿伶俐地接过,继续为洛儿上药。
无奈地一笑,觉得酸苦。
见了,又怎样,不过徒增伤感罢了。
她,亦是个痴人啊。
见我叹气,萍儿难得敛了嬉笑,正色道,
“大人,今儿个听前殿伺候的李嬷嬷说了,皇宫里出了大事。”
“什么大事?”
我奇怪地看着他,怎么我半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皇上遇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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