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草坪上,只剩下一个空空的纸箱,淡黄色的细沙从里面倾倒出来,在翠绿的草坪中显得格外刺目。
“阿藤!阿藤!”齐萱环顾四周,没有看见齐藤的身影,不由得感到一阵焦躁。
顺着花园的小径往前跑了一小段,就看见弟弟的身影出现在路的另一端。
“阿藤!等一下!”
齐藤怀里抱着猫走得很快,对齐萱的喊声充耳不闻,甚至连片刻的停顿也没有。
齐萱追上他的时候,蓦然听见了细细的宛若哀鸣一般的猫叫声。
“……还活着?”齐萱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但是狂跳的心脏却在瞬间一点一点平息下来了。
齐藤的脸色虽然苍白,但是比起刚刚从房间里冲出去时歇斯底里的表情已经好得太多了。
“阿藤,让我看看好不好?”齐萱挡在齐藤身前,朝齐藤伸出手去。
“……”齐藤抬眸看了他一眼,下意识的摇头。
“只是看一眼,绝对不会伤害它的。”
齐藤的眼睛突然湿润了。
齐萱微微俯身,张开双臂连人带猫的轻拢在怀里。
齐藤的身子神经质一般的颤抖着。
“我讨厌奶奶……”齐藤发出了呜咽声。
齐萱的心脏猛然揪紧了。
“它的伤口才刚刚养好啊……要是它真的摔死了,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奶奶的……”
齐藤抽噎着把头埋在齐萱的怀里。
齐萱用手在他的背上来回轻抚着。
“……你要去哪儿?”感觉到齐藤挣脱了自己的怀抱,齐萱蓦然感到一阵不安。
“……我要把它送走。”齐藤眼神坚定,“如果不把小猫送走的话,奶奶一定还会把它丢掉的!”
“送走?”齐萱一怔,“你要把它送到哪里去?”
“我要去找良顺……他一定会帮我照顾它的。”齐藤说着,自顾自的迈开了脚步。
“良顺?”齐萱蹙眉,“他是谁?”
“良顺是苹果班的班长。”齐藤认真的回答。
“你们很要好吗?”齐萱用吃惊的语调问。
“嗯,良顺说要和我上同一所小学。”齐藤歪过脑袋看向齐萱,“他说过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帮忙的。”
“也许他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不见得会真的帮忙啊。”齐萱恢复了一贯冰冷的表情。
“不会的,良顺说会帮忙,就一定会帮忙的。”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从未见过的和弟弟同龄的朋友……齐萱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妒嫉。
“哥哥要和我一起去良顺家里吗?”
齐藤用困惑的眼神望着一直跟着自己走到门外的齐萱。
齐萱挤出了一抹笑容:“嗯,哥哥陪你一起去。”
弟弟的朋友吗……
齐萱在心里暗暗的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的含义,表情却愈发的冷漠起来。
沿着别墅区外围的林荫路往前走了一会儿,齐藤指着前方一栋三层高的普通住宅楼说:“良顺就住在那里。”
齐萱只是淡漠的点了点头,表情并不友善。
眼前的建筑虽然风格普通,可是年代相当久远,带着庄严肃穆的味道。
穿过爬满了红色三角梅的高大铁门,那个被齐藤亲切的唤作“良顺”的苹果班班长就出现在宽敞的庭院里。
一边喊着“小齐”一边跑过来的孩子比齐藤要高出一个头,健康的肤色和明亮的眼眸都给人一种开朗的感觉,可是那样过于热情的态度让齐萱隐隐感到一阵不悦,转过头的时候,就看见那孩子正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
“小齐的哥哥长得好像明星哦!”
顾良顺坦率的赞美并没有博得齐萱的好感,反而是齐藤高兴的笑弯了眼角。
“哇!好可爱的猫猫啊!让我抱抱好不好?”
齐藤顺从的摊开双手,把怀里的小白猫递到顾良顺手里。
顾良顺空出一只手来抚弄猫毛,稍显粗鲁的动作让猫毛一片一片的倒逆起来,惹得小白猫不停的发出抗议的叫声。
“良顺,你帮我照顾它好不好?”
齐藤拜托似的拉住友人的手。
齐萱盯着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眉头渐渐拢起,不悦的表情越来越明显了。
“咦?”顾良顺正和小猫玩得高兴,此时像是没有听清似的猛地抬起头来。
“我奶奶不喜欢猫……所以我希望良顺可以帮我照顾它。”齐藤乌黑的眼眸里满满的都写满了祈求,“我会常常来看它的……”
“每天都来吗?”顾良顺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嗯,如果良顺不嫌我麻烦的话……”齐藤说着,腼腆的笑了。
“太好了!”顾良顺看起来很高兴,把手里的小猫高高的举了起来——
“小齐,我来给它取个名字吧!嗯,就叫咪咪好不好?”
“咪咪?”齐藤吃惊的重复着友人的话。
“对!以后咪咪就住在我家里好了!小齐要记得经常来看它哦!”
齐藤笑了起来:“好啊!”
齐萱看着他们聊得兴高采烈的样子,忽然间发起脾气来了。
齐藤感觉到身体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往后拉开,不由得脚步踉跄……一阵天旋地转后,整个人已经被齐萱抱了起来,坐在他的手臂上。
“啊……哥哥,放我下来啊!”也许是因为感觉到友人吃惊的视线,齐藤羞耻得面色瞬间通红。
“呵呵,原来小齐这么大了还喜欢被哥哥抱啊!”顾良顺故意冲齐藤扮了一个鬼脸。
齐藤挣扎着想要从齐萱的身上下来。
“……回家。”齐萱表情冷淡的说完,在顾良顺不明所以的眼神中抱着齐藤往门外走去。
“啊!良顺再见!”齐藤努力朝友人的方向挥手。
从这个角度已经看不见三角梅了,可是齐萱仍然没有把齐藤放下来的意思。
“哥哥,我可以自己走啦。”
齐藤隐约察觉到齐萱的不悦,因而说话的时候表情怯生生的。
“以后不许你到那个人家里去。”齐萱停下脚步,口吻生硬。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行就是不行。”
“……哥哥不讲道理。”齐藤的调子委屈得能掐出水来。
“你说什么?”齐萱蹙眉。
“良顺帮我照顾咪咪,我为什么不能去他家里?”齐藤为了保持身体平衡,双手抱着齐萱的脖颈,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抗议。
“什么咪咪,难听死了。”齐萱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个名字的厌恶。
“哥哥,你为什么要讨厌良顺?”齐藤为友人抱不平,“良顺是我最好的朋友,哥哥不要讨厌他嘛。”
最好的朋友?……
“阿藤喜欢哥哥还是那个良顺?”齐萱问。
“咦?”齐藤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都喜欢啊!”
“不行。”齐萱生气似的瞪着弟弟。
“为什么不行?”
“没有为什么。阿藤,你要记住,你最喜欢的人只能是哥哥。”
“最喜欢?”齐藤显然没有明白齐萱的话。
齐萱把人搂得近了,在齐藤的唇上轻触一下——“就像这种事……只能和最喜欢的人才可以做。”
“我只有和哥哥才会玩亲亲啊。”齐藤小声说。
齐萱的眼眸里含着浅淡而不易察觉的笑意:“这就是最喜欢的意思,记住了?”
“……知道了。”齐藤顺从的笑笑,学着齐萱的样子也在他的唇上重重的亲了一口,“……最喜欢哥哥。”
原先的阴郁情绪一扫而光,齐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前几天还说着“最喜欢哥哥”的人,最近却常常见不到人影。
齐萱不由得感到气闷。
上次和祖母闹翻了以后,原本预料中的责罚却并没有到来。
祖母把齐萱兄弟当成了透明人,即使齐萱向她道歉也不理不睬。
碰了几次壁后,齐萱就死心了。的
反正齐萱兄弟平常要到学校去,周末的时候祖母也会和她的朋友一起出门——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有心想要避开的话还是很容易的。
唯一让齐萱觉得烦心的事情,就是齐藤不再像以前那样粘着自己了。
放学以后到顾良顺家里看望咪咪已经变成了齐藤的习惯,即使回到家里和齐萱说话,话题也总是绕着“咪咪今天……”展开,偶尔也会把主语换成“良顺”,最难以忍受的是,齐藤自那天以后就再也没有在夜里到齐萱的房间来过了。
虽然也可以在周末的时候和齐藤两个人整日待在一起,可是对齐萱而言……这远远不够。想要每天都抱着齐藤睡觉,想要时时刻刻都看见齐藤可爱的笑脸,锥骨噬心的**在一天一天的疯狂滋长,齐萱也知道这种危险的情感必须立刻停止,可是每次都无法彻底的下定决心。
小学的最后一个学期也在不知不觉中结束了。
在微凉的秋季到来时,齐萱接到了市内一所重点中学的录取通知书。
“明天就要去学校了,你今晚就把自己的东西整理一下吧。”母亲突然在饭桌上这么说的时候,齐萱吃了一惊。
“……为什么要整理东西?”
“不是你自己说想去学校寄宿吗?”母亲疑惑的反问。
“……寄宿?”齐萱一怔,猛地转头看向饭桌对面一言不发的祖母。
祖母眯起细长的眼睛,看着齐萱的表情似乎带着笑:“你不是和奶奶说过想去学校寄宿吗?奶奶已经帮你把学校的寄宿单填好寄出去了。”
齐萱虽然记得自己是说过类似的话,可是那时候祖母明明拒绝了啊。
自从两人的关系闹僵以后,这还是祖母第一次插手齐萱的事情,可是这种自作主张的行径却让齐萱感到不悦。
父亲在饭桌上宛如一个陌生人,对身边的谈话摆出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母亲为了回避齐萱责问的目光,低下头去匆匆吃了几口饭就到厨房收拾碗筷去了。
只有齐藤睁大了眼睛,盯着齐萱问了一句:“哥哥要搬到学校去住吗?”
齐萱蓦然把碗筷摔在一边,起身走到楼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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