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彻底消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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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因为打火机而和王子杨正正式式地吵架了以后,宁遥现在每天都自己单独走。 有时在教室里余光扫过王子杨,差不多每次都看见她和
其他女生扎成堆在那里聊天的样子。宁遥才逐渐意识到原来她也有别的朋友。
从两人粘在一起到一人行影单只,确实有很大的不同。宁遥无声地克服着内心体验到的不习惯,在蹬着自行车经过王子杨身边时也努力显出一
脸冷漠,甚至尝试着在她与别人谈笑时说面无表情说一声"借过"。然后反复揣度着自己刚才的刻意是否有些张扬,以至于会不会令王子杨察觉

两个人像斗法。
妈妈的敏锐有时更为惊人,第三天后就问宁遥:
"你又跟王子杨生气啦。"
"……干什么啊。没什么事啊。"
"人家几天没来电话了。"
"有空哦,天天打电话。又不是远距离恋爱。"
"你别嘴硬了,你们就是天天都有电话。还都是人家王子杨打来的,做你这种人的朋友啊,真要受得了你的死人气。"
居然真的天天都通电话。宁遥想不是自己撒谎,就是确实不清楚。做了六年的朋友。慢慢变成各自的一部分。就像毛巾、钱包、夏天的木棉、
摔坏头的圆珠笔那样的存在。没有好坏之分,只是有无的区别。可事实却是,就像电话机使用得久了,数字全部磨损那样,即便看不见,却依
然知道它们每一个的象征。
早已同化作不是刻意回避就能彻底消失的东西。
连在一块肌肉的下方,粘稠而割舍不去。
下楼后看见王子杨等在宁遥家门前,宁遥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自顾自地蹬起自行车。而对方跟了上来,等两人沉默地骑出两条马路后,王子
杨才像是漫不经心般开口问"今天星期几啊"。宁遥想了想说"星期三"。回过神来后,就算合好了。
比什么都要简单。还没等自己防备。等自己反应出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与王子杨彻底分道扬镳的机会时,总是就这样错过了。一点点懊悔就像
墨水渍,掉在整个透明的心情里。在最中间形成一小块蓝色的烟雾,随后又这样轻轻散去。

女生与女生分手之类的,算不算非常孩子气的想法。
中午吃饭时,宁遥对王子杨建议说去吃面吧。她没有疑义。虽然等老师拖完课两人匆匆赶去面馆时,店堂里的位置早已被占满,只有摆在外的
临时加座还空出几个。王子杨去开单,宁遥找了个位子坐下来。不知道是凳子还是地的缘故,总之坐得七高八低,也只能忍着。
兀地感觉脚边蹭过一个什么东西。宁遥一激灵,才发现原来是面馆里养的猫。真和笑谈所说的一样,混饭店的猫都是膀大腰圆,面馆家出品的
自然瘦得一脸矍铄样。宁遥有些怕动物,不动声色地将腿移开。那猫却像是饿慌了,孜孜不倦地乞食,蹭得宁遥一阵阵发寒。
前面隔了一张桌子的地方突然垂下的男性的手,托着两片牛肉,将猫瞬间引转过头。
宁遥抬头看去。随后下意识地手往口袋里伸。
绿色的塑料打火机。
男生把视线从猫呼哧呼哧的动作上缓缓抬起,最后如同轻柔地不沾地的絮一般,看向宁遥。就像是有钩子挂在心里的某个地方那样,和他对视
的片刻,意识转到大脑,钩子稍微动一动,满身神经跟着牵起来,人就在某个暗无声息的地方被扯了一回。
从昏暗不明的记忆里蜕出清晰的核。
接着是男生听见一个名字而侧过脸去。宁遥循着他的视线看见了举着收银单而来的王子杨。以及在她身后喊着"陈谧"的谢莛芮。
有什么缓缓地浮了出来,如同游过暗蓝色天空的银鱼一样。
世界以退潮的光影慢慢归于安静。
在周日午后的公交车上,宁遥睡着了。
汽车小颠簸,像低沉燥暖的弦音,久久地嗡着。于是睡得一迷糊,就做了梦。
梦里下着雨。
雨线在车窗外密集。转眼间,积水变成一条河。也不知汽车怎么了,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像船那样把铁皮身子漂在河上,直划向前去。
水面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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