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件宝物
天刚刚放亮儿，牛娃就醒了。
这几天，牛娃心里一直有事儿。今天是到天河上的鹊桥那里，去探望爹爹和妈妈的日子，牛娃要领着小妹妹一起去。正赶上天廷书院放暑假，牛娃早就乖乖地把作业完成了。这些日子里，已经痛痛快快睡了几个懒觉。每天午后，牛娃经常跟几个要好的小伙伴儿，跑到天河的一个支流叫做神仙渡的浅水弯里，去戏水和游泳，一直玩到晚饭前，方才回到他常年住的天孙院里。当保姆的赵嬷嬷总是心疼地抱怨，说几天工夫，就把牛娃晒黑了，玩瘦了。
牛娃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打着哈欠，到院子里的石井栏边洗脸漱口。石井栏边云雾漫漫，天上的早晨总是这个样子。
保姆赵嬷嬷走过来，疼爱地说：
“牛娃呀，今天要去见爹爹和妈妈了，快换上我给你洗净的衣裳。一会儿吃了早饭，领着妹妹好好走，路上要小心。这几天，天街上的人很多，别碰倒了。见到爹爹妈妈，说我问他们好……”
“哎，知道了！”牛娃很干脆地答应。
牛娃洗漱完了，换好干净衣服，转身朝东面的屋子喊：
“丑妹，快出来，吃饭啦！”
“哎——”随着屋门“吱呀”一声响，丑妹答应着，从屋里跑出来。
丑妹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刚刚八岁，已读了三年书了，她比哥哥牛娃小两岁，显得有些娇气，不像牛娃那样，总有一副当哥哥的神气儿。赵嬷嬷一边嘱咐，一边笑着张罗，把牛娃与丑妹安顿在树荫下的石桌两边吃饭。因为要去见爹爹和妈妈，心里高兴，兄妹俩吃起饭来很香甜。可是，吃着饭，牛娃老走神儿，他的心里一直在琢磨着下凡的事儿，他今天要跟爹妈商量，让爹妈点头。“如果爹爹和妈妈不同意我下凡，我该怎么办？”牛娃的心里有些凌乱，只是不让人看出来罢了。
吃完了早饭，只见太阳红红的，天空晴朗，微风轻拂。兄妹俩在院子里追逐打闹了一回，赵嬷嬷催他俩赶快上路，牛娃才和妹妹蹦蹦跳跳地来到了街上。赵嬷嬷又是一番嘱咐，直到不放心地望着兄妹俩渐渐走远了，才站在门口，把搭凉棚的手掌放下。
兄妹俩很快地上了天街。这天街可是天上最长也最豪华的一条大街。远远望去，大街两旁有一座座高大的宫殿，绿树黄墙，气派非凡。宫殿的大屋顶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很远的地方，有一片更大、更高、更耀眼的宫殿群，那就是天上最大的老倌儿玉帝住的地方，名叫紫虚天宫。兄妹俩也来不及多看，只在天街上快步走着。
天街上，到处飘浮着棉絮般的白云。数不清的仙女仙童和仙人仙工，从兄妹俩身边走过。街上走着各种云车，云车前有人打着幢幡，车顶上是缀满珠玉的宝盖，车里面坐着神态安详的仙官。云车由一条龙或几条龙驾着，在天街上缓缓驶过。牛娃与丑妹一会儿走在仙人们中间，一会儿躲到路边，说说笑笑地走着，心中非常快乐。
不一会儿，兄妹俩离开了天街，穿过几条街巷，来到了野外。在这里，就可以望见那条像银色的缎带一样横卧在绿野上的天河了。兄妹俩一年只能有一次到天河边探望父母，平时只好住在天孙院里，由保姆赵嬷嬷照料。牛娃多次问过疼爱自己的赵嬷嬷：“为什么我和妹妹不能像别的孩子那样，跟爹爹妈妈住到一起？”赵嬷嬷听了，总是先叹一口气，言辞迟疑地说：“这是你的太外婆——也就是你妈妈的外婆，王母娘娘她老人家——定下的规矩……唉，你的爹爹和妈妈也是这样，只能在七月初七这天见上一面……”牛娃这几年渐渐长大了，懂事了，隐隐约约还记得太外婆脸上很凶的样子，每次听到赵嬷嬷这么说，心里就埋怨太外婆：“为什么要立下这样一条规矩，不让我和妹妹去跟爹爹妈妈住到一起呢？天上哪一个孩子，不是快快乐乐，在爹妈跟前撒欢儿……”
牛娃前两次在鹊桥上也问过爹爹和妈妈这件事儿。爹爹听了，总是憨厚地一笑，什么也不说。妈妈呢，就微皱眉头，说：“孩子，你还小，等长大了，就会知道了。”所以牛娃总也弄不明白，别人家的孩子都跟爹妈住在一起，自己和妹妹却要住到天孙院里，被嬷嬷很严地管着，多么憋屈得慌。
在雾气扑地的通往天河的原野上，有一大片一大片的稻田，禾苗碧绿，随风摇摆着。还有一处一处的果园，果园中栽着只有天上方有的各种果树，树上挂满了青红不一的仙果。
牛娃和妹妹在路过一处葡萄园时，看见园丁们正在修剪葡萄藤条，其中一个园丁认出了牛娃兄妹，那园丁直起腰来喊：
“牛娃——给你爹爹带句话儿，明天晚上，我去找他下棋！”
“知道啦！”牛娃脆生生地答应。
又是这一片绿野，一个牧羊仙人向走到身旁的丑妹问话：
“丑妹，你又长高啦！想妈妈了吗？”丑妹乖觉地点点头，笑着跑开了。
就这样，兄妹俩一会儿蹦蹦跳跳走在田埂上，一会儿牵着手，快步走在野花绚烂的水塘边，心情极其愉快，朝着天河边上走过去。
天河，是天上最美丽的一条河流，不知它从什么地方逶逶迤迤流过来，缓缓地流淌着，流向了神秘的远方。天河的河面不太宽，河水清澈明亮。河上没有桥，也没有船。牛娃的爹爹牛郎，就住在河这边，喂养着一头仙牛，给仙官们耕地种田，每年都要向厨房里进贡上等的仙米。牛娃的妈妈织女，住在天河那一边，每天的工作是织锦。织女的手非常巧，她能织出天上最漂亮、花样儿最新、最令王母娘娘满意的彩锦，供王母娘娘在她的昆仑霞宫里用。有时候，王母娘娘一高兴，把织女刚刚织出来的彩锦往空中一抛，那彩锦立刻就变成了鲜花、彩虹、晚霞，纷纷从天上落到人间去了。织女姊妹七人，她的年龄最小，因为七年前惹得外婆——也就是王母娘娘——一时不高兴过，所以受到了惩罚。王母娘娘不让牛郎与织女这一对小两口儿住在一起，而让他二人分住在天河两岸，连他俩心爱的儿女也寄住到天孙院里，只有每年的七月初七，才准许牛郎与织女会一次面。也只有这一天，牛娃兄妹方可以同时来到鹊桥上，看望爹爹和妈妈。
当牛郎与织女出现在天河两岸时，天空忽然出现了一道彩虹，那彩虹的两头正好扎在天河两岸，就像是平空架起一座七彩缤纷的长桥一样。这时候，也不知从哪里飞来成千上万只喜鹊，喜鹊们一齐飞到彩虹上，唧唧喳喳地欢叫着，只等牛郎与织女上桥来相会。远远望去，彩虹的里里外外都是喜鹊，几乎快把彩虹遮住了，于是，人们就把这里称做鹊桥。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牛郎牵着仙牛，边招手，边向鹊桥这边走来。妹妹腿快，赶先儿跑过去，扑到爹爹怀里，眼里噙着泪花儿，向爹爹撒娇儿。牛娃眼尖，一眼看见妈妈出现在鹊桥那一边，他喊了一声“妈妈——”就飞一般跑过鹊桥，一头扎到妈妈怀中。牛郎拍拍仙牛的脖子，让它安安静静地在天河边上吃草，自己跟着丑妹，快步走上鹊桥。
鹊桥上面，彩虹铺的七彩路真是美极了，喜鹊们唧唧喳喳在彩虹上飞舞，真像是专门赶来报喜一样。牛郎与织女很快就在鹊桥上遇到一处，两个人都泪光闪闪，面带凄笑，虽有千言万语要说，只因儿女在身边眼巴巴盯着，一时又找不出要说的话题来。
牛娃与丑妹在爹爹和妈妈身边亲热够了，就互相使一使眼色，溜到不远处去逗喜鹊玩儿。玩了半晌，牛娃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心事，就把嘴凑近妹妹的耳朵，低声耳语了几句。丑妹会意，就扭转身，跑回爹爹和妈妈身旁，大声说：
“我哥哥他，想到人间去玩一玩呢，不知爹爹和妈妈……答应不答应？”
牛郎与织女一下子就把惊讶的目光都投到了牛娃身上。
“好儿子，你可要知道，随便下凡，是天上绝对不允许的！你呀，我的孩子，怎么一下子……想起下凡呢？”妈妈吃惊地问道。
“我听书院的先生讲，人间的变化可大啦，不是妈妈讲过的那些老掉牙的故事了……我心里好奇，一直想到人间去开开眼界，长长见识……爹爹和妈妈要是同意，我就到人间去看看，玩玩，几天后就会回来，不要爹爹和妈妈操心……”牛娃忽闪着聪明的大眼睛说。
“好孩子，你还小，不懂那么多事儿。我们住在天上的人，跟地上的人是不能随便往来的。天上有天规，对违犯命令私自下凡的人，可要严加惩罚的……当年，妈妈就是到人间去了几天，被你的太外婆知道了，她老人家一翻脸，就处罚了妈妈——这些过去的事儿，你长大以后就知道了。好儿子，千万不要生出下凡的念头，那是非常危险的。”织女面色凄然地说。
“牛娃呀，要听妈妈的话，莫要往下界乱跑，要是碰到危险，会把妈妈急死的。”牛郎用宽厚的手掌摸摸儿子的头，又拍拍儿子的后背。
牛娃听了，知道这件事儿快要泡汤了，就使出小孩子家的本事，像扭股糖一般粘到妈妈怀中，又贴到爹爹胸前，百般央求了一番，最后也不顶事儿。后来，牛娃心生一计，趁着爹爹和妈妈又拉起话儿的时候，就向妹妹使了个眼色。丑妹会意，随着哥哥溜下了鹊桥。
刚刚下了鹊桥，走过仙牛身旁时，仙牛眯起眼睛，口吐人言，慢吞吞地说：
“牛娃呀，你刚才的话儿，我全听到了。你是一个勇敢的孩子，到人间走走，历练历练，是件好事儿哟，到时你会把自己……磨炼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的。”
牛娃对仙牛极熟悉，过去多次牵它到天河里饮过水，还给它刷洗过身躯，仙牛对牛娃也挺友好，每当这时候，就用软软的舌头很温柔地舔牛娃的手，作为报答。今天牛娃听见仙牛说话，并不感到诧异，就走过去，很自然地对仙牛说：
“仙牛公公，你真好，能明白我的心事儿。可是，我刚刚十周岁，力气又小，如果在人间遇到麻烦，可该怎么办呢？你能告诉我吗？”
仙牛听了，嘴一张一合的，还是慢吞吞地说：
“好孩子，这事儿好办，让我来帮助你。在我的肚子里，有一块千年牛黄，我已经把它炼成了宝物。你只要带在身上，遇到麻烦的时候，就对它说：‘牛黄宝珠，请你显灵，我要……’那时候，宝珠就可以显灵，你就会逢凶化吉，或者得到你所需要的东西……”
仙牛说罢，张开大口，一颗核桃大小的金灿灿的牛黄，忽然滚落在草地上。牛娃见了，十分惊讶，连忙弯下腰，把牛黄托到手掌上，那牛黄闪着熠熠毫光。妹妹上前想摸一摸，牛娃不放心，连忙把牛黄宝珠小心翼翼地揣到怀中。
仙牛又把嘴送到牛娃耳边，轻声说：
“阿牛，你是个好小子，有出息，所以我才帮助你。但是，这还不够，你今天回去，要到赤霞仙馆走一趟，找一找闹过海的哪吒，把你的心事告诉他，哪吒也是个好小子，他有本事，也有主意，他会支持你的，你放心地找他商量去吧。”
牛娃听明白了，就亲热地拍拍仙牛的头和犄角，算是答谢。然后，牵着妹妹的手，又返上鹊桥，跟爹爹和妈妈亲热了好大工夫。后来时辰到了，牛郎与织女正好说完了话儿，一家人依依惜别。织女向后退着，挥手向牛郎和牛娃兄妹告辞。牛郎一手挽一个孩子，目送着织女退下鹊桥。当织女和牛郎都退到银河两岸时，喜鹊们也纷纷飞向了四面八方，那美丽的彩虹，也在顷刻间消散了。
牛郎和两个孩子依然望着银河对岸，久久不肯离去。
回到天孙院门口，牛娃哄妹妹先回家去，自己则向赤霞仙馆走去。
赤霞仙馆离天街不远。牛娃心情忐忑，一个人走过仙云缭绕的白玉牌楼，又走过仙花仙草摇曳的甬道，面前出现了一座古香古色的门楼。牛娃举头一望，只见门楼上方悬挂着一块蓝底金字大匾，大匾上面端端正正地书写着“赤霞仙馆”四个篆书大字。牛娃快步走上前去，守门的天兵认识牛娃，什么也没有盘问，就放牛娃进了大门。牛娃在仙童的引领下，左转右转，最后进了一所非常精致的院子。牛娃发现院中有东海海底红珊瑚礁砌成的假山，有西方昆仑山碧玉砌成的花墙，花圃里种着南洋仙岛特产的奇花异卉，地上走着北极仙翁赠送的赤角兽和碧麒麟。仙童让牛娃在院中稍候，自己进去通报。牛娃一边细细观赏着各般仙物，一边在心里想着待会儿该向哪吒说些什么话儿。
不远处传来时断时续的歌声。牛娃倾耳一听，原来是一首听过的歌子：
少年立志驾长风，
驾长风兮缚苍龙，
缚苍龙兮遭天谴，
遭天谴兮心未通！
这首歌反复、断续地进入牛娃的耳内，让牛娃听得热血沸腾。忽然，歌声停了，不大一会儿，就从旁门走出一个十分英武的少年，看上去也不过十三四岁。只见少年神采飞扬，面如美玉，头上束着紫金冠儿，身上穿着练功紧身绣衣，两眼带笑地望着牛娃。
牛娃见了，连忙上前施礼，急忙说：
“哪吒哥哥，好久不见，你可好啊！我来找你，是想问个事儿，不知哥哥答应还是不答应？”
“阿牛，我好久不见你了，嘿，你长得更壮实了。有什么事儿，请到我的书房说话。”哪吒笑着，上前挽住牛娃的手，二人肩并肩，一齐走进书房。
哪吒的书房非常气派，让牛娃看了好生羡慕：沿墙一溜儿排开的是四个紫檀木做成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卷帙不等的古书。在墙角上方，高高悬挂着一把用虬龙皮裹鞘的奢龙宝剑。地中央摆着一套黄玉雕成的茶桌和鼓形杌子。书房中还有祥云纹兽头香炉，插着凤凰翎的金碧胆瓶，精工雕刻而成的水晶书案，古香古色的文房四宝。这些摆设，一一显示了书房主人的高雅与潇洒。
牛娃与哪吒在茶桌两边坐下。仙童捧上一盏茶来。
牛娃端盏喝了一口，顿觉清香透脾。不等哪吒开口，就含笑说：
“小弟今天来见哥哥，是想讨个主意……”牛娃十分爽直，就把自己想到人间历练的想法，今天在鹊桥上怎样向父母求情不允，还有仙牛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哪吒。
哪吒听得很仔细，一会儿会心微笑，一会儿面色凝重，一会儿双眉紧锁。牛娃把要说的话说完以后，就怀着忐忑心情，等着哪吒回答。
哪吒沉吟半晌，才开口说：
“阿牛，你的主意很好，我听了很高兴！可是玉帝有旨，不准许天上的人到凡间去，谁要是违抗，就要受到严惩。天上与人间的交往，已经中断许久了。我也想到人间去玩一玩，看看地上的变化，可是父亲把我紧紧拘管住，怕我再像小时候闹海那样，闯下弥天大祸……这些年，我只好跟着师傅读书，练功，或在母亲膝下消磨时光。虽然苦闷，也没有办法呀。”
“哪吒哥哥，你小时候闹海，名震天下，惊动天廷，那故事让我们这班小孩子羡慕死了。你如今已经长大了，令尊管住你，不让你再返凡间闯祸，也是不难理解的。我现在比你闹海时虚长三岁，世事已经懂多了，到凡间走一遭，历练历练，我想不会闯下祸事的。如果玉帝真的知道了我私自下凡，他也会念我年幼，吓唬我一顿罢了，不会下狠心惩办的……”牛娃双目炯炯有神地说着。
哪吒听了，仰头想了一会儿，又盯住牛娃细看——哪吒有一种神通，能从人的幻象中看到他的未来——果然，哪吒从幻象中看到了牛娃上天入地、英勇无比的壮举。
过了片刻，哪吒才开口：
“阿牛，我看到了你未来的幻象，你注定要到人间冒一次大险，还能给人世间带去大的福祉。那么……你就去人间走上一遭吧。但是，你年纪太小，恐怕会遇上各种各样的凶险。这样吧，我借给你一件宝物，你随时带在身上，它会帮你办到许多事情。”哪吒说着，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像是用牛皮筋编成的暗黄圆圈儿，递到牛娃手中。
牛娃小心地把这个圆圆的圈儿托在左手掌心，觉得它非常轻，用右手指捏一捏，圆圈儿软软的，还有弹性。
“这个宝物，不是别的东西，是我小时候闹海那天——”哪吒两眼如炬地说，“——从龙太子身上抽出来的龙筋！本来抽了一把，后来被逼着都交出去了，这几根龙筋，我偷偷藏着，愣是没有交。经过我几年的玩耍，龙筋变得非常神奇。后来我把它编成这个圆圈儿，经常拿在手里玩儿。有一天，忽然发现，这个圆圈儿竟然是神秘的时空天梯！你只要念动口诀，时空天梯就听你的——它可以随时转换时空，让人下到凡间去，或走进历史与未来中去，或上到别的星球上去……阿牛，你过来，我给你演示一下，咱俩随意去三千年以前走一遭，你看看这个宝物灵也不灵……”
哪吒说完，拉住牛娃的胳膊，站到书房中间，把那个神秘的龙筋圈儿托在手掌上，对它低声念了几句秘诀。片刻间，整个书房中出现了一股神秘的蓝色，那蓝色越变越浓，渐渐地掩没了一切，接着，眼前出现了一个闪着金光的洞口，那洞很深很深，像是一条看不到头的螺旋楼梯。哪吒与牛娃刚刚迈进洞口，身子就像插上翅膀一样，飞了进去。耳旁有呼呼的风声，脚下在微微颤动，眼睛在深蓝色中什么景物也看不见……
忽然，牛娃觉得双脚落了地，那神秘的蓝色渐渐消失了。
牛娃定睛一看，他与哪吒已经站在一处祭祀神灵的地方。在他俩前方，有一座用巨石砌成的坐北朝南的高大祭台，祭台上摆着高大的粗木桌子，桌子上摆着青铜大盘子，青铜大盘子上放着被烤熟的全羊，还有生鲜的牛头与猪头。注满了酒的高脚铜爵，也在桌上摆放得整整齐齐。在祭台东西两面，两架高大的树枝形青铜灯盏火焰通明。祭台下面，身穿粗麻布衣裳的人来来往往，做着祭祀准备。
牛娃好生纳闷儿，忍不住走上前去，问一位正向祭台走过来的长着雪白大胡子的老者：
“老伯伯，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们在干什么？”
“三星国。”老者神情严肃地答道，然后，用怪异的眼神儿瞅瞅牛娃，再看看哪吒，疑惑地反问：“你俩是……”
哪吒不愿久留，一把拉住牛娃的手，赶紧走到人少的地方，又走到一处浓密的树荫下，向祭祀场地观看起来，很明显，哪吒不愿意暴露身份，更不愿惹出麻烦。牛娃不便追问，就跟哪吒一同立着观看。
这时候，只听见一片声的锣、鼓、唢呐、螺号、铜鼓、陶埙串铃奏响，一队又一队的游行人群从远处向祭台这边走过来。人们的装束十分古怪，头上戴着各式各样的假面具。
先是一队头上戴着各种动物面具的人走过来，那些面具是虎、豹、狼、狮、象、兕、獒、狐、鹿、熊、猪、驴、马、牛、羊、獐、河马、穿山甲、蛇、龙、猩猩……
接着，一队头戴青铜面具的人走过来，他们的面具非常狰狞可怕：出奇大的头颅，直直的鼻子，带尖角的耳朵，突起的前额，宽大的嘴巴。尤其奇怪的是两只眼睛都突出眼眶，向前伸出有五寸多长。他们穿的衣裳，都后摆尖尖的。
音乐响处，又有一队着上身的青年男子走来，这些人的身上刻画着各种纹饰，手里举着弓箭、矛、戈、剑、戟、斧、镖枪、大刀、锤、叉……
最后，是一队赤身的儿童，儿童们脸上涂着五颜六色的颜料，跳着各种鸟兽姿势的舞蹈，边跳边唱，歌声怪异……
不久，游行队伍都聚集到祭坛的正面，他们在一个头插羽毛、面容严肃的老年尊者的带领下，口中念念有词地一跪拜，二跪拜，三跪拜。整个场面极其神秘，凝重，古老，并带有一种隐隐的恐怖感。
哪吒与牛娃一边观看，一边小声交谈。这时候，又是一阵带有恐怖感的音乐响起，二人举头一望，只见两个中年男子从东西两侧走上祭台，双手各捧着一只红漆木盘，盘子上各坐着一个周岁大小的幼儿。两个幼儿一男一女，浑身，嘻笑着，并不知道害怕。
在祭台下面，人们都跪倒在地，双手高伸，口中还低沉地念诵着什么。过了一会儿，音乐声突然高亢起来，两个中年男子把那两只坐着男女幼儿的红漆木盘供到木桌中央，然后各自走到祭台的南北两边，也把双手伸向天空，向天空中高声祷告着什么。忽然，两个中年男子转过身来，从腰带间掏出半尺长的铜刀，向两个幼儿走过去——
牛娃一见这种情况，立即明白了两个中年男子想干什么，“啊”地惊叫了一声，脸都吓白了。哪吒一个激灵，就向牛娃使使眼色。牛娃会意，立即与哪吒一纵身，从平地跃起五丈多高，猛地向祭台中央扑去。正当两把铜刀即将刺向两个幼儿时，说时迟那时快，哪吒与牛娃从空中各扑到一个幼儿身边，一把就将幼儿揽到怀中，在祭台上下一片惊呼声中，二人向空中飞升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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