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谁让爱走远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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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要失足在爱情的陷阱中,他应该力图拨出脚来,以免把翅翼缠住。
——布鲁诺
在和军子谈话后的第二天,我就请假去医院做了一个全套的性病检测。抽了血,验了尿,然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结果。
万幸的是,一切正常。看着化验单上满眼的“-”号和“阴性”的结论,我长长地松了口气,心想阿弥陀佛,幸好没中标。
A女似乎没有察觉到我对她日渐增多的警觉和厌倦,而是继续信心满怀,一个接一个制造冲突,试探我的承受底线。
和她交往两个月,前一个月契合大于冲突;后一个月,是冲突大于契合。特别到了最后半个月,她是一个要求接一个要求,一次撒泼接一次撒泼,终于让我忍无可忍,最后来了个“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某个双休日,我接到军子的电话,说我另一个哥们建国的未婚妻,现在刑满释放了,想跟我们坐坐,一起吃个饭。
说到这里,不得不隆重介绍一下我的几个狐朋狗友了。
我的发小儿有三个,军子,建国,强子,加上我,一共四个。我们几个人,从小生活在一个大院里,父母们都是同事、邻居和朋友。我们从穿开裆裤一起玩泥巴开始,一直到上同一所幼儿园,同一所小学,同一所中学,一直到上大学才分开。这样的关系,用铁哥们来形容一点不过分。
我上小学时候,刚刚流行开武打影视剧,比如什么《少林寺》《霍元甲》之类的。社会上也流行讲哥们儿义气,影响到学校。我们四个人,就学着刘关张桃园三结义的形式,结拜成把兄弟,发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那还是八十年代初期,正在深入揭批“四人帮”。受社会大环境的影响,我们几个也就自诩为“四人帮”,还根据每人的特性,分配了角色:我因为说话慢条斯理,又常常玩含蓄不苟言笑,被封为狗头军师张春桥;后来成了中学教师的强子,从小长的眉清目秀,但个性比较懦弱,遇事没主心骨,被封为草包副主席王洪文;后来成了报社记者的建国,小时候作文写的特别好,经常挨老师表扬,我们就称他为笔杆子姚文元。
我们这个小“四人帮”,有一个天然形成的领导核心,我们敬爱的旗手**同志,那就是军子。一方面军子这人就爱多管闲事,另一方面这家伙点子多,反应快,手段多,关键时候总能派上用场。还有一点,军子他爸的官最大。所以,大家遇到有什么事,首先都会想到通知军子,然后由军子把信息发布出去,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当然了,我们这个小“四人帮”和那个老“四人帮”不可同日而语,我们可都是小人物,没干过什么祸国殃民的坏事。
这次军子召集大家凑到一块喝酒,是为了祝贺建国未婚妻获释出狱。十年前,就在我开始十年婚姻噩梦的时候,建国和他的未婚妻也打算领证结婚了。就在领证前夕,他未婚妻出事了。
建国的未婚妻姓周,年轻时是个挺单纯的女孩,人长得中等偏上。那时刚参加工作不久,在一家国企当出纳。两人要结婚了,可是女的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建国家虽然条件略微好一些,但毕竟只是普通机关干部,建国自己事业又刚起步,买了房以后没什么钱装修和买电器了。
那两年股市不错,建国的未婚妻就想,利用手中掌管的公款,到股市里捞一把再还上,这样就能有钱结婚用了。一念之差,瞒着建国用公款进了股市,但一进去就赔了。后来东窗事发,判了十三年徒刑。
那一年,建国才25岁,他未婚妻才23岁,两人还没领证。
如果建国是个无情无义的男人,遇到这种情况就肯定会“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了,何况两人还没领证,还不算夫妻。别说无情无义的男人,怕是十个里头有九个要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了。但建国让人佩服的就是这一点:一方面他把房子卖了为未婚妻退赃,争取宽大处理;另一方面在未婚妻判刑后一直没有变心,几乎用一切可能的机会去看她,勉励她,等她出来。

本来,一个才20多岁刚走上社会的小姑娘遇到这种事情,对人生前途的打击是毁灭性的,那时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但是有建国的不离不弃和不断鼓励,建国未婚妻还是挺过来了,改造也很积极,后来减刑到十年。
建国未婚妻并不是坏人,她的错误是一时糊涂,在不该伸手的时候伸了手,想搞投机捞一票。其实,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别人搞投机发财不等于你自己就有那个运气。所以,不该伸手的时候,千万不要伸手,千万不要靠侥幸心理做事。心怀侥幸去投机,十有**要失败。
这十年,建国跟我们不止一次喝过酒、虽然大家都越来越老,但建国衰老得比我们更快,以至于三十五岁的他,看上去像四十多快五十的人,跟年龄根本就不相配。这些年,他居无定所,一个人孤独而焦虑地生活;又总是在外边采访,生活也不规律,慢慢地身体垮了;吃饭在外边凑合多了,还染了肝炎。
人就是这样,当开始为一个目标奋斗时,他会很有信心和决心。但随着付出代价越来越多,离目标越来越近的时候,人反而会动摇。所以不是有句话叫“黎明前的黑暗”吗?接近目标的那段时间是最难熬的。
建国头几年还好,最后那两年,眼见着未婚妻获释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他的精神也开始接近崩溃。几乎跟我们喝一次酒就哭一次,一边哭一边说:“你们不知道,这些年我都过得什么日子,我是扳着指头等她出来啊。”
最初两年,我们曾劝过他别等了,趁年轻再换一个,天涯何处无芳草呢,你自己条件又不差。但建国却回答说:“她是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小家才进去的,我不能就这么丢下她不管;我不管她,她出来可怎么活啊。”
见他这么说,我们也就不劝分了,只是不停地勉励他:等下去,幸福一定会等来的。
如今,他的她终于出来了。军子就召集我们几个哥们凑一起为他俩庆祝。
建国的未婚妻年轻时就谈不上很漂亮,而且经过十年牢狱之苦,更是苍老憔悴。大概跟社会隔绝太久,她显得呆头呆脑的一脸木讷。我们跟她说话,她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跟她说句话,往往要重复二三遍她才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酒席一开始,大家当然是把这事当喜事来庆祝的,笑呵呵地互相寒暄,说一些恭维话,比如他俩是天生一对,苦尽甘来,等等。
菜上齐后,军子提议,大家一起为建国夫妻破镜重圆干杯。于是大家起立,碰杯。
建国端着酒杯,想说两句话,可是他努力了半天,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喉结上下翻滚了一会,突然“哇”地一声哭了。接着他的未婚妻也哭了,放下酒杯,扑到建国怀里抱头痛哭。
情绪是可以互相感染的,这对苦命鸳鸯以泪洗面,让我们这些没有经历过这种折磨的人们,也忍不住眼眶湿润。军子在抹眼泪,强子也在抹眼泪。
而我,这个刚刚从婚姻围城里走出来的人,看着别人坚守这漫长的婚约,苦尽甘来;又想到自己,十年惨淡经营,却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更是不胜唏嘘。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往外涌。
正在泪流满面之时,我的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A女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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