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血火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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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温柔深邃,月光挽起恋人的眼波,浣洗着无心的误会。这样的时刻,人心最柔软,全身的警惕也放至最低。
赫连九洲步出楼梯口,月下突然闪出一道寒光。
“小心!”身后的黑衣男子喝道。
来不及了,寒芒已至赫连九州的胸口,她撤身后退,迅速一掌格向刀锋——
对方似乎没有料到她的反应会如此迅速,更没有料到她会用玉石俱焚的方式徒手拦刀,动作不自觉的慢了半秒。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九洲飞起一脚踢向持刀袭击的影子,一声惨叫,一声闷哼同时响起。
惨叫的是被踢者,他一招不慎失了先机,此刻重创之下恐怕手腕骨已断。
闷哼的却是赫连九州身后的青都高手,他的肩部中了一弹!
对方使用的也是消声手枪,所以,甚至连空气也依然寂静如初,火药与鲜血的味道却迅速弥漫开来。
人影后撤至墙角,再无声息。
赫连九州贴着墙壁,昏暗的光线下,乐正云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她血湿的右手。刚才那一刀如果真的砍下,便可直取他的头颅——所以,九洲冒着断手断臂的危险,用最快的反击将攻击格开!
四周传来乒乒乓乓杂物倒塌的声音,间或一两声闷哼。双方使用的都是无声手枪,在寂静的夜里,只有被子弹掀翻的人轰然倒地的声音,才使夜色有一丝真实的沸腾。
一把扯下手边覆盖杂物的竹席,赫连九州不由分说将乐正云结结实实的包好,只见她手边火星一闪,楼道内突然蓬出大朵的火苗!四周顿时亮了。
黑道有黑道的规矩,帮派间的争斗只在暗处,此刻居民区骤亮,火光映出带血的肩膀和地上倒着的身躯,双方都不由得有了些顾忌。
“失火了——!”赫连九州一声大喊,公寓的窗口顿时一扇扇被点亮。
尖叫声,脚步声,铃声混乱在一起。
外面无声的冷弹还在埋伏,赫连九州身手再好却不谙枪战——难保不会有哪颗冷弹射向乐正云。
火苗舔上九洲的头发,发出滋滋的燃烧声。“九洲——!”乐正云眼中泛起波光,在竹席中挣扎,却被赫连九州一把按住:“敌暗我明,现在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火焰一寸寸爬上了九洲的全身。
“快……咳咳!快走……”不知是被越来越重的浓烟呛得无法说话,还是被竹席裹得太紧,心急之下更加快窒息,正云艰难的推了九洲一把,突然不动了。
赫连九州神色剧变,此刻进无可进,退无可退,埋伏在黑暗中的枪管似乎正等待着他们走出这蔽身的楼梯口——可是,她只想到了用竹席阻挡火焰灼伤,没有想到浓烟也会窒息致命。
突然,她扯下一片衣襟,用力按在受伤的右手上,不出片刻,布条已经被鲜血染透。九洲立刻将血湿的布捂在正云的口鼻处。
火势越来越大,九洲咬牙蜷缩在楼梯口,身上的皮肤传来阵阵灼痛。火光中,却突然爆出一声怒吼:“你想被烧死吗?”大力的一把将她拽向清凉的月夜,安式危的眸子似乎也在燃烧,漆黑的瞳子布满雷霆:“这里交给我!你走!”
赫连九州全身疼痛,睫毛也被烫伤了,几乎睁不开眼睛,望一眼怀中无声无息的人,只迟疑片刻,她返身便走!
居民们提着水来灭火了,消防车的声音也由远而近。几道影子悄悄撤向黑暗,却不是撤离——
青都的首领竟现身混乱的现场,立刻,乌黑的枪口瞄准了他的头、胸、背。
小区外,赫连九州急忙将竹席展开,却迎上一双水波潋滟的眸子。如玉皎洁的脸容上,瓷白皮肤与鲜血成了惊艳的对比,清凛双唇也被染红——那不全是她的血!原以为他被浓烟熏得失去了知觉,原来,他咬破了嘴唇来打湿那块血布自救——
九洲胸中牵痛,心疼的帮他去抹唇上的血迹:“你……这是何苦!”
“我不自救,你就要流更多的血。”乐正云低声说:“这样的时刻,我保全自己,就是保全你。”
那鲜血染红的衣袖,烧焦的发丝,露在外面微微发红的皮肤,让他终其一生,也不能忘记——
一个女子为了他,怎样在火焰和鲜血中委曲求全。
“你待在这里。”九洲抹去他脸上的水光,坚定的起身:“我要回去帮安式危。”
火势已被控制,蜷伏的杀机在等待最佳的时机。安式危与几个兄弟抵背而立,四周的狙击手悄然拔出了枪支。
“右边!”

突然,大声的警告让安式危几人拔枪向右。人群发出一阵骚乱。
混乱中,安式危冲到九洲面前,一把将她扑倒在地:“你来干什么?”
“来帮你。”赫连九州毫不客气的回吼道。
“笨蛋!他们要狙杀的人是乐正云!”
九洲猛的僵住。正云……望着自己折回冷弹危险中,他眼中却是了然的温暖——除非他早已知道,那些人的目标是他——他不阻止自己折返安式危身边,因为这里才最为安全!
小区外夜色如缎。
一阵乱枪射向地上卷成筒的竹席,瞬间将它扫荡成彻底的破烂。黑衣人收起手枪,冷笑上前踢了竹席一脚,笑容顿时冻住——竹席里面是空的!与此同时后颈一凉,顿时昏倒在地。
乐正云扔掉手中的大石头,正待搜他身上的枪,只觉得耳边一阵风声。一股大力将他扑倒——
黑暗中又冲过来几个人影,寂静中弥漫着火药味道,片刻之后几人扭打在一起。
终于,偷袭者被牢牢按在了地上。
安式危捂着鲜血浸透的肩膀站起来,神色并无一点变化:“苍鹰帮除了会在黑暗中放冷枪,还有什么本事?真是一群货真价实的苍蝇!”血污使他看上去分外威严可惧。他挑枪指准其中一个人的太阳**:“今日你们伤了青都的三个兄弟,还伤了——我的女人。”他寒酷邪美的说出这四个字来,让地上被擒的人眼中终于浮现出恐惧。
“是谁指使了这场狙杀?”安式危将枪抵得更紧些,动作很慢,甚至有一丝柔缓,但恐惧贯穿了苍鹰帮杀手的每一个毛孔。
杀手咬紧牙,没有出声。安式危盛怒中身形微微一晃。
乐正云盯着他流血的肩:“你中弹了,要立刻处理。”
安式危冷冷的睨他一眼,只觉得那血染玉石的俊美分外碍眼:“我之前错疑过你,欠你一个人情,今夜替你受这一弹,就此还上。”
“我不记得你欠我什么,今日,却是我欠你一条命。”乐正云合了合睫:“但,九洲不是你的女人。”
火药刚刚平息,青都的兄弟们愕然注视着两个男人之间再次燃起的无声硝烟。
乐正云清雅如雪莲,安式危鲜艳如蔷薇,此刻的赫连九洲却如一杆被烧焦的竹子,有几分滑稽的站在中间。
星子隐隐钻出云层,眨了眨眼。
九洲闷声对青都的人道:“带你们帮主去治伤。”
医院里。
“痛……”九洲不禁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冷气,涂药的医生手中却并不留情:“灼伤成这样,不涂药会感染,一会儿还要打消炎药。”
正云静静立在一边,九洲一眼瞥见他唇色雪白,几点干涸的血迹格外醒目,立刻抑住了呼痛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的说:“其实……也没有那么痛……”
乐正云没有说话,只是那样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医生涂好药离开了,九洲用缠着纱布的手拉了拉正云:“你不高兴?”
正云抚摸着她手上雪白的纱布,仿佛在抚摸那最危险的一瞬间——血与火的不离不弃。浓密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排心绪万千的影。
“别这样,我过发誓要尽全力保护你。”九洲不爱他内疚的眼神,心疼的拭他唇角干涸的血迹,突然声音转为严肃:“你是不是猜到了对方的目标是你?”
乐正云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那你还让我——”
正云用食指轻轻抵住她的唇,那清凉滑腻的触感仿佛温柔的压在人心上,九洲的心跳不禁加快了。
“从他们攻击的第一刀,我就发现他们要狙杀的人是我。”正云坦然温柔的望着她:“我知你不会抛下我,才会尽力保全自己。”
九洲的脸庞不禁有些热。曾经的正云,是何等清冷卓绝,从不对任何人吐露自己的情感,失忆后的他,却仿佛失去的只是一块冻结心口的冰,渐渐有了形于颜色的温暖、并不避讳的喜怒,有了这样——充满情感的话语。
羞赧的拥住他的颈,九洲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那个小记者喜欢你,我真的不高兴,赌气用席子裹住你——生,我们并肩进退,死,我们同席裹尸。”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九洲感到他的颈微微热了起来。
病房门口,青都严装的男子轻声道:“老大,要不要进……”
安式危抬手阻止了他的话:“不必了。”
抹去语气中的一丝怅然,他回头厉声嘱咐属下:“一定要调查清楚,苍鹰帮狙杀乐正云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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