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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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上卷写完了,故事的顺利展开离不开看文的新老朋友的支持,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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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飞驰在路上。车窗外,风轻轻吹走了刚才幸福的幻觉。
正云一路无语,眉头锁紧忧虑。
警署收押处。的ca
“哥!”正云上前抓住正宇的双肩,哽咽道。乐正云儒雅的面孔有几分憔悴,唇边长出了些青色的胡茬,但一双弯弯的眼睛仍然温煦。
“我在这里过得很好。”乐正宇拍拍那冰凉的手背。
“我们……已请了最好的律师。哥,你放心。”正云压下眼底的情绪,冷静的说。
乐正宇仿佛要说些什么,但终是没有开口,只微微一笑:“好。”
春日竟有满庭落花。
警署外,一辆半旧的奥迪,车身铺了些粉红花瓣,金黄丝蕊。一个样貌普通的男子下了车来:“九洲,我来接你。”
苏长衫与郝连九洲的订婚宴也在这周。
阳光之下,乐正云的双唇更雪白一分。
“早听闻乐正云风姿出色,果然我见犹怜。”苏长衫平平说。一句如此旖旎的话经过他的嘴,也索然无味,只成了事实。
“乐先生的案子,我也略知一二。”苏长衫接着说:“受害人要状告他故意伤害,恐怕即使最高明的律师,也只能减轻刑罚,不能为其完全洗脱罪责,除非——”
乐正云眼神清冷收缩。
“除非受害人撤销案子。而且,此事恐怕牵涉甚广。法律背后是法理,这世间万物都离不开一个‘理’字,不是几个僵硬的条文或者陈腐的判例能替代的。”
苏长衫的话既无慷慨,也无语调,就像在读一台电器的说明书,平之又平。
正云的心中却如遭一掌,云破天开。
郝连九洲不解的望着他雪白的脸上泛起希望的光彩,心中也随之回暖。
乐正云也深深望着九洲,仿佛要在这一眼中将她的身影烙刻下来,随即转过身去,拔足飞奔。
“正……”九洲愕然。第一次见他跑步,他奔跑的样子,像冬日饥饿绝望良久终于发现食物的豹,那充满希望的背影中,又有一丝不可名状的伤痛,仿佛要将某种东西挥别……
苏长衫抖抖衣衫,一丝金黄花蕊落在灰尘里。
三日后。
医院。
闵敏不耐烦地对护士道:“这是什么饭菜,要咸死我吗?”
护士习惯了她的跋扈挑剔,充耳不闻的走出病房。
闵敏气极败坏,又无可奈何。她半身不遂,连大小便也要靠人造管道,更遑论起床。心中恨意更切:乐正宇……你害我进了地狱,我也决不会让你留在人间。
一盒饭菜放在床头。
“滚!我说了……”闵敏的叫嚷声突然止住,像有人用钳子掐住了她的喉管。床前双鬓华发的男子,霜尘飞上了曾经年少的面孔,眉梢仍带些许风流气息。
闵敏如遭雷击般呆住。
“阿远……?”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慌乱中第一个念头是头发没梳,脸也未洗,立刻埋下面孔,在床头柜里颤抖的翻起来。镜子,梳子……一面圆镜握在手中,她迫不及待地照上自己的脸,神情却由欣喜化为苍白,进而转为惶恐,她一把将圆镜砸在地上,尖声道:“怎么这么丑?快……快拿我的唇彩来……”
“够了。”李恒远按住她枯槁的手:“我坐坐就走。”
闵敏死死盯着他:“坐坐就走?……这么多年,你一点也没有变。我十九岁出道之时,你捧着九百枝玫瑰来捧场,也是坐坐就走,一去不回头。现在,我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更不愿……不愿看我一眼了……”她放声冷笑,笑到最后却泪满衣襟。
“我只是个生意人,不值得任何女人爱。”李恒远面无表情的坐下:“你早该忘了我。”
“你的甜言蜜语,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闵敏咬牙切齿,爱多浓,恨多烈,枯黄的脸上一股怨毒。
“你嫁了乐端成那样的好男人,却还不知足,不是命运对不起你,是你太贪心。”
“你……你懂什么?”闵敏悲泣:“我此生只爱你一个男人。”
“你爱我,爱得忍不住要毁灭我。将郝连九洲的身份揭穿,阻挠文物展的开幕,将唐韵与乐氏的合作项目出卖!”的85
闵敏的脸色刷的惨白:“你……”
“姚大海已经承认了一切。唐韵和乐氏正准备起诉他。这场官司,你看胜负几成?……”李恒远那种狐狸般的狡黠与危险气息揉在药水味的空气里。
“……不关我……的事。”闵敏剧烈颤抖。
“关不关你的事,你我心中都很清楚。如果要我免于起诉,也很简单。”李恒远停顿了两秒钟,从对方绝望的眼神中看到强烈的渴盼,才接着一字一字道:“撤销对乐正宇的起诉。”
说完这句话,李恒远就站起身来。
“你可以考虑三天。”
走到门口时,李恒远突然叹息了一声:“我最早认识的闵艳琳,和木棉花一样美艳动人,不知从何时起,她拼命生长、出头,将**的红花开得盛大,终于将自己压弯成叹息。”
闵敏怔了一怔,突然伏在被子上,嚎嚎大哭。
医院外,暮野四合,春光迟迟。
“我已经将该转达的转达到。剩下的就不是我能掌控的了。”李恒远伸出手来:“无论如何,祝我们合作愉快,乐小姐。”
乐正云浓密秀雅的睫毛合了合,静静伸出手来。
“今天他们就举行订婚宴了,”李恒远微笑说:“请记得我们的约定,一起祝福这圆满的一天吧。”
道路车辆川流。
路边,两个衣着入时的女郎在分看一份报纸。一个短发的问道:“郝连九洲与苏长衫今日举行订婚宴?这个苏长衫是何许人?”另一个卷发的答:“没听说过,但郝连九洲真是有趣,才和乐正云‘交往’不到半年,又与苏氏订婚。”
两人吃吃地笑起来。
正云心头一片茫然,连心痛的感觉都仿佛不在自己身上,天地间就剩下云层,在城市上空游走漂移。
“嘎——!”的15
一声尖锐的刹车声。马路沸腾起来,路人惊叫:“撞到人了!”

司机跳下车来,大声道:“现在是红灯啊,我的车又是右拐……”瞪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他又慌了神:“快!快叫救护车!”
马路交通陷入一片混乱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救护车呼啸而至,医护人员把人抬上去时,那被黑发遮住的雪白面庞有一刻的隐现,随即被合上的车门遮蔽。
一个离得最近的小男孩抓住大人的衣襟,结结巴巴的说:“那个被撞的姐姐……好美……”
“小孩子,懂什么美不美!”他的母亲不以为然。
“真的很美。”小男孩跺脚。
“阿朋,你怎么啦?”年轻的母亲皱眉的牵着一向听话的孩子,怎么突然如此固执?
“真的好美!”孩子的思路不会拐弯,鼓起嘴坚持道。
年轻的母亲不由得狐疑的抬头看了一眼。救护车已经远去,只有地上一摊鲜血惊心。她惋惜的摇头:“可怜啊,那一身的血,不知还有命没有。”
千莲酒店。
这家酒店既不依山傍水,也无星级,只是建筑后面一片花海,花中有池塘一弯,池中睡莲千瓣。苏长衫看了那莲,便定了这家酒店。
千莲酒店今日迎来的宾客,却比五星级酒店更气派。
自宴会开始前两小时,酒店经理就看到了一些平素只能在报纸和杂志上看到的面孔。
再往后,几位炙手可热的政要也严装而至。让人无法不猜想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主人,能有天大的面子,请到这些常人见也难得见到一面的人物早早来等待捧场?
一辆灰色的半旧奥迪车停在门口,下来一个形貌普通的男人,一身灰布长衫,只在领口引了一溜红线,却偏偏让人感觉到,他就是今日的主角。
他十分绅士的拉开车门,作了一个“请”的姿势。这时,酒店经理终于眼前一亮。
从车上下来的女子,全身无一处珠宝钻玉,只一袭火红长裙,却华丽得令人目不暇接。
她的步履并无欢悦,冷静的下了车来,将手搭在长衫男子的手心。
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九洲诧异抬头,眼中浮起隐隐失望。
不是他。
安式危包裹在暗红的风衣里,霸气冷冷地盯着苏长衫。
“安帮主,借一步说话?”苏长衫平平开口,把“安帮主”三个字说得与“蛋炒饭”一样平淡无奇。身份鲜为人知的安式危,在他眼里透明得如同左邻右舍的大嫂一般。
安式危向旁两步,没入了墙后黑暗中。
“九洲不爱你。”
“你要告诉我,她爱乐正云?”苏长衫神色如常。
苏长衫反客为主,让安式危大出意料。
而且,苏长衫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摇头道:“你在轻视他。事实上,乐正云是我见过的最有风度的男人。”
“他把千岛湖梦项目卖给宗亿,是铁的事实。”安式危仿佛看着怪物一样盯着苏长衫。
“应该说,乐氏把项目卖掉,是铁的事实。”苏长衫依然毫无语气的平铺直叙:“乐氏有很多人,一些支持项目的人,也有一些反对者。将乐氏所有的功过记在一个人身上,失之牵强。况且,清醒的决策者都知道,千岛湖梦项目正在盈利的黄金期,无论对方开价多慷慨,这个时候卖出项目,对乐氏和唐韵都只是一个双输的下策。”
安式危漆黑的瞳子里风起云涌。
“至于文物展的监控设备,他在六个小时内就找出了问题并将设备调试好,而破坏者作案时间,警方估计是从凌晨到早上七点。这只说明一个问题:破坏者的技术远不如乐正云。因为,重建原本就比破坏困难得多——还要我说下去吗,安帮主?”
“说下去。”忍不住颤抖的声音从旁传来,是聆听许久的郝连九洲。
苏长衫神色不动,仿佛这些话本来就是说与她听的:“至于乐正云和宁晓芸在一起,为什么不能是他发现乐氏内部有人与宁氏勾结,从而展开调查?”他难得的说了一个反问句,但本应有力的反问句从他口中出来,简直是水淘过一千遍的米,和陈述一样寡淡——也和陈述一样肯定。
在九洲急促的呼吸中,苏长衫平平补上一句:“最后一个问题,我想,一个男人要和一个女人交往,只有一个最简单的理由,就是他喜欢她。”
他几句话,就将多日来的事实推翻,如同随手挥开一抹蛛丝。
“安帮主恐怕在潜意识里就希望,情敌是这般小人,所以才会将问题思考得狭隘。”苏长衫目光无波也无澜地扫过安式危剧变的脸色,又落在郝连九洲脸上:“九洲才华横溢,却有一个女子的通病:耳根软。你不疑他,自然无风也无浪。”
他的话一针见血,九洲脸色苍白,转过身去。
“去哪里?”苏长衫问。
“既已知道这些,我自然不能再嫁你,我要去找他。”
“女子多疑尚可忍受,男子迂阔我平生不喜。”苏长衫说:“乐正云如果当真有资格喜欢你,今晚就该来抢人。”他将“抢人”说得如此平淡,仿佛抢的是别人的未婚妻,与他全无关系。
说完,他挽起郝连九洲的手臂,微微一笑:“我们该进去了。”
大厅灯火如昼。
水晶杯中斟满艳羡,空气里漂浮着期待。今日出席的商钜政要,无一例外都曾受过苏长衫的恩惠。他们不知道苏长衫的背景,也调查不到他的来龙去脉,只知道他神通广大;低调神秘如苏某人,竟然如此大张旗鼓的订婚,是何用意?
灯光暗了下去,音乐响起。
那是很美的琴声,古筝空灵的音符仿佛附在人的心弦上跳跃,拨动每个人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大地仿佛也在轻轻震颤应和。
四周安静下来,沉浸在柔和而紧张的期盼中。台上,一张平凡的面孔正专心低头弹奏。
弹琴的人,竟然是苏长衫!从没有人知道,苏长衫还会弹琴。
他身旁站立的郝连九洲优雅高傲,恰似半亩方塘开出一襟红莲,相得益彰。而苏长衫头也未抬,一边拨弦一边宣布:“今日,我与郝连小姐……”
(上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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