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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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渐行渐远,潋君却还是站在船尾,遥遥凝视着那如梦如幻的蓬莱岛。他想要再看一眼柳梦已所在的灵山之巅,却只看得到一片云雾弥漫而已。船尾本就风大,一阵阵寒意袭来,吹得潋君也不免有几分瑟瑟发抖。
“公子啊,你还是快进来吧,等会儿真出海了,风还得更大。”
陈三手里捏了个小玩意儿把玩着,从船舱走了出来。
潋君不答话,甚至是连头也没转过去,目光始终看着那个地方,心中是满满的留恋和不舍。一直到船行驶到了海面,再也看不见了,他才转过身。
潋君一抬头就看到陈三靠在船舱门口,笑吟吟地看着他,
“公子是不舍得离开吧。不过月使不是说了吗,也就两三个月而已,一眨眼就过去了。”
潋君并没有接他的话,只是说道,
“你也不用叫我什么公子不公子的,直接喊我的名字就行了。”
陈三直爽地笑着,说道,
“就是啊,什么公子不公子的,矫情得很。原本看你的样子倒没想到是这么爽快的人。”
潋君轻挑秀眉,问道,
“怎么?原先你们是怎么说我的?”
陈三一听这话,忙摆摆手道,
“哪能啊,阁主可吩咐过不要多话,那就没人会在背后议论什么的。”
潋君一愣,又问道,
“柳梦已说过这话?”
陈三也不隐瞒,他道,
“可不是么,蓬莱岛总共也就那么些人,忽然来了个新面孔,又不是阁里的弟子,按说怎么也会惹人议论的。”
陈三瞟了一眼潋君脸上的表情,讪笑道,
“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们华月阁虽然被江湖中人称为邪教,但要说忠心不二还真没几个门派可以比得上的。既然是阁主吩咐下来的,别说是嘴上议论,就连心里头嘀咕都绝不敢有。”
潋君一看到他那夸张的样子,也不由地笑了,他说道,
“那刚才是谁说原本没猜到我是爽快人?”
陈三被他这么一说,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倒是辩解道,
“这不是原本嘛,那时候阁主还没吩咐。我陈三可敢发誓绝没有在背后乱说,顶多也就心里猜猜罢了。”
船舱本来就宽敞,其他弟子都在另外一间。潋君和陈三两人围着个小桌子坐在地上,陈三整个人成大字型的靠在后面的垫子上,那样子要说有多悠闲就有多悠闲。
陈三这人极好相处,一旦是让他看对了眼,整个话匣子就打开了,想到什么说什么,听得潋君也兴致勃勃。话一说到兴头上,他直囔囔着要讨酒喝,恰巧这时候船夫走了进来,一看到陈三毫不知仪态的样子,就忍不住笑道,
“陈三啊,你好歹是影使,在阁里也是叫得上名号的人物。就不能注意一下言行,等会儿让外头几个弟子看到了,还不又得回去笑话你。”
陈三倒是毫不介意,他无所谓道,
“什么使不使的,不就是个虚名。对了,张老爹,听说你船上藏了壶陈年老窖,拿来给我喝两口,尝尝鲜?”
陈三明明有一张俊美的脸孔,偏偏弄出一副讨好的样子,就差上前强拉着张老爹问他讨了。潋君看着他这么滑稽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陈三也不在意,一门心思地追讨那壶酒,张老爹被他缠得没办法,一边帮他找一边嘀咕道,
“你个小子大白天的就知道喝喝喝,可得给我省着点。”
陈三连连说好。
等张老爹离开之后,陈三立马就撕开纸头喝了一大口,
“果然是好东西,来,你也尝尝。”
说着,他便递给潋君。潋君也不别扭地假客气,接过来就喝上一口,然后笑道,
“倒是还行,不过和我从前在燕都喝过的,还是差了些。”
陈三一听也来了兴致,忙追问说,
“都有些什么好东西,你快说来给我听听。”
未等潋君回答,他又抱怨道,
“我也晓得燕都好酒多,可每次跟着阁主,刚想去问问哪有卖好酒,就被一句话给拉了回来。”
潋君听到他说起柳梦已,脱口而出地问道,
“他说了什么?”
陈三冷下脸,摆出柳梦已平日的表情,用他的口吻说道,
“陈三,酒会误事。”
陈三模仿的极像,潋君看得大笑了起来,他说道,
“我还没听过柳梦已说过这句。”
潋君想起上次出行时,两个人一路上也不乏小酌几杯,还真没听过柳梦已说喝酒误事的话。
陈三皱着眉头,忿忿不平地说道,
“可不就对我说这句。也不光阁主,阁里其他人都不让我多喝,都说一醉了准得惹事。”
潋君疑惑道,
“怎么惹事了?”
陈三一笑,理所当然地答道,
“都醉了我怎么还记得。”
潋君忽然想起刚才张老爹的话,便问道,
“刚才张老爹说你是什么来着的。”
陈三想了想,才记起来,他答道,
“你是说影使?”
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又说道,
“不算是什么头衔,也就是带了个使字听上去神奇些罢了,能跟日月二使的名号沾上点边。说起来也就是阁主的护卫而已。”
潋君听到是和柳梦已有关,不免好奇地问道,
“那怎么在岛上没怎么见到过你?”
说到这个陈三才不好意思地笑道,
“阁主也知道我懒,所以也就出远门了才让我跟着。”

潋君和陈三两人不知不觉地早就把酒喝掉了大半壶,下船的时候张老爹拿起来一掂分量,就追着陈三穷囔囔。陈三自知理亏,也一个劲地赔笑赔不是。
上了岸之后,他们就改坐马车赶路。沿途经过的城镇都已有人打点好住宿,准备了马车。路途顺利,没过几天就到了灵州。
先前一路平静,只是偏偏在灵州郊外出了岔子。还未到山路,马车就被七八个壮汉包围,一看就知道是想来打劫的山贼。陈三透过帘子的缝隙往外头看去,从那几人的身形步伐来看,到真是有些武功的。
“车上的人,还不快下来。”
领头的粗汉吼道。
陈三对潋君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作声,然后,他一个人下了马车。
“这几位大哥,我们只是过路的,也不是灵州人,有什么坏了规矩的地方您尽管说。”
陈三点头哈腰,一个劲地求饶道。
粗汉说道,
“过这山是有规矩的,要想平平安安就看你懂不懂这规矩。”
陈三忙赔笑道,
“懂懂懂。”
说罢,陈三便掏出了个小锦包,把里头的银子全给了他。那粗汉原本看他们的马车就知道身家不俗,不料却只得了这么点钱财,哪会甘心。
“就这点银子,还不够我们弟兄吃上一顿好的。”
话虽这么说,粗汉还是把银子收了起来。
陈三忙求饶道,
“这位大哥啊,我们一路上盘缠都用得差不多了,真只剩这些,不信你搜。”
陈三张开手,一副任他搜身的样子,看得坐在马车里的潋君又好气又好笑。陈三身上本就只有一些碎银而已,其他盘缠全在潋君那儿。
那粗汉叫了旁边一人去搜陈三的身,的确是一无所获,但他就是不信,又对着身后的两个人说道,
“到车上去搜。”
陈三神色如常,丝毫不见慌张。潋君从马车上被拖了下来带到了陈三旁边,他冷眼一瞪,陈三无奈地直摇头。
陈三容貌俊美,但总不像潋君这样带了几分艳丽之色。其中一个山贼一看到潋君就直往他身上蹭,口出淫秽道,
“哟,看不出还有个相好的,长得还真不赖。”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捏潋君的下巴,却被潋君打开了手。陈三见状,目光凌厉,冷冷道,
“既然要求财就不要再图别的东西,银子我也给了,可别太不知分寸。”
那几个壮汉被他这话一激,纷纷亮出了大刀,陈三嘲讽一笑,拉着潋君退后了三步。
六七个壮汉齐齐向他们杀来,陈三把潋君往后一推,而自己则是上前一大步。他一掌劈向最近的那人,夺下他手里的大刀。
陈三身姿轻盈,步伐如风。他以刀为剑,杀气凶猛。脸上一改平日的痞笑,毫不掩饰目光中的阴冷。
潋君见状一惊,陈三的武功架势简直是和柳梦已一模一样。只是柳梦已身上的杀气是冷的,而他却是热的,犹如一团熊熊烈火,随时都有可能烧尽一切。
那几个壮汉武功底子的确不错,再加上身材强健,力气又大,六七个人围攻陈三一人,明显陈三是讨不到便宜的。
潋君刚想吹哨唤来青歌,却想起先前在路上陈三曾提醒说,灵州楚家与华月阁有过恩怨,而青歌一出显然就表示有华月阁的人在此地出没。如此一想,潋君只得作罢。
越是打得难分难解,陈三脸上的表情越是兴奋。华月阁的武功本就是招式凶狠,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每一招每一式都干净利落,只为攻击要害。
突然,潋君看到有两人绕到陈三的背后,趁着他与其他人打得难分难舍,正欲攻击他身后的空隙。潋君立马掏出一把毒粉,朝着两人的脸部洒去。
只见那两人刚沾到粉末,就痛得直吼,捂着脸在地上满地打滚。陈三余光瞟见,微扬唇角,满意一笑。
另外五人眼见同伴受伤,心中越发气恼,杀式更凶。陈三一不留神被其中一人砍破了衣服,手臂上被割一道深深的刀伤。他不怒反笑,竟抬手到嘴边,伸舌去添那上头的血迹。
潋君看得心中一震,他不是没有见过武功好的人,却没看到过竟真有这样嗜血之徒。
陈三冷冷一笑,手中招式再不留情。不出片刻,只听到陆续几声哀叫,那五个壮汉竟依次倒地。潋君这才发现陈三竟到这时候才使出全力。他定神一看,地上躺着的人不是断手就是断脚,死状惨烈,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陈三把手上的刀随意地扔在一边,这才转身走向潋君。他身上的衣服早被那几人的鲜血染红,手臂上也有血流淌下来,但脸上的表情却仿佛丝毫不在意。他恢复了先前的神情,一脸无奈道,
“我都就说人要知足吧,早拿了银子就走,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潋君听他说得一副轻巧的样子,冷冷一笑道,
“会懂得知足长命这道理的人,也不会去做山贼。与其都要动手,你又何必演上这么一段。”
陈三哪会听不出他的意思,脸上满是为难地辩解道,
“我原本可是真心想散财挡灾啊,这不都是从前阁主的命令吗。是他叫我能不动手就绝不要动手。”
潋君心中冷笑,如此一个会为血腥而疯狂的人,怎能让他轻易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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