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苏子汐刚醒,就见风月端了个锦盒来,说是侯爷赏赐的。
风月放下东西,冷眼看了苏子汐一眼,嘴里嘟囔着,
“到底还是个贪财的娼妓。”
苏子汐佯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笑吟吟地送他出去。
待他走后,苏子汐打开一看,还真是满满一盒子的白银。
不过是弹了几个曲,就能得上这么些的赏赐,可比当初在清河馆还容易赚。
他拿了几锭,握在手里把玩着,想起刚才风月的话,不怒反笑,心想,
还真是不愁吃穿的人才会说出来的话,这寻常老百姓哪有不爱银子的道理。
想到这儿,他把那盒子小心收藏好,换了衣服便出门去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一转眼,已是初冬。
这一日,苏子汐睡得晚了,醒来的时候桌上已放了几件新做的厚衣服,他晓得是风月来过了。
梳洗之后已经是中午,苏子汐走出了院子,径直往大厅走去。
一进门,就瞧见锦离已坐在那儿,桌上堆满了精致的菜肴。
锦离一身月白色锦缎,上头绣了银丝的图案,原本清淡的衣裳一下子衬出了几分高贵和优雅。
“起来了?苏子汐,刚还想叫风月去叫你呢。”
苏子汐微微一笑,答道,
“子汐睡过了头,让侯爷等了,侯爷可莫怪啊。”
锦离一笑,显然是不生气的。
饭桌上,锦离说起了当初宋谦刚知道苏子汐被他赎走的情景。
“哈哈,你不晓得,那时候,那个宋谦竟然大庭广众地来质问我,”
苏子汐听着,也赔着笑,只见锦离目光一冷,嘲讽道,
“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苏子汐心中一怔,脸上倒没什么反应。
他笑吟吟道,
“侯爷出了气,子汐可也有功劳?”
锦离闻言,笑意更浓,连连道,
“不错不错,是子汐的功劳。”
苏子汐又道,
“侯爷可有赏赐?”
锦离道,
“是该赏,你要什么?”
苏子汐答道,
“侯爷你也晓得的,子汐喜欢的也不过就是些银子。”
锦离闻言,大笑道,
“好好,待会儿就让风月送到你屋里去。”
苏子汐闻言,连连称谢。
锦离饶有兴致地瞧着他道,
“你这人也怪,原先觉着清清淡淡的,像是什么都入不了眼,自从上次赏了你之后,整个人倒神采飞扬起来了。”
苏子汐心想,当初还不是被你那性子手段给吓的,少说多做,总不会有错。
不过,如今慢慢地,倒觉得这人也不难相处,所以,玩笑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有时苏子汐也会被自己一吓,从前是不晓得哪一个是真正的他,到如今,反倒觉得自己慢慢地流露出了最原始的自己。
只是这些,苏子汐当然不会说给锦离听。
“侯爷,子汐也是个俗人,当然也会贪财的,侯爷有赏,子汐心里欢喜,这话自然也说得多了。”
锦离笑着点了点头。
刚吃过午膳,苏子汐陪着锦离走出屋子,锦离眯缝着眸子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说道,
“这天也渐渐冷了。”
苏子汐不晓得他有什么深意,只是附和道,
“可不是么,不过河上的花船倒也不会因此变少。”
锦离忽然想起了什么,笑吟吟道,
“再冷些马场就该结冰了,苏子汐,我带你去骑马吧。”
待在侯府这么多月,苏子汐也晓得,锦离是想到什么就要做什么的人。
果然,锦离吩咐风月稍作安排,就带着苏子汐坐着马车赶往郊外。
洛云城的郊外有他侯府自己的马场,苏子汐跟着锦离一路走到马房。
马夫一见锦离,赶忙是行礼,然后,牵着匹良驹出来。
苏子汐不懂马,但想既然是洛云侯的马,肯定也是价值连城。
锦离看了一眼苏子汐,问道,
“你会骑马吗?”
苏子汐答道,
“这骑马在燕都可是贵公子的消遣。”
身旁的马夫听了,着实是捏了把汗,不料,锦离非但是没生气,反倒是理所当然道,
“男子汉大丈夫,不论出身,总应该会骑马的。”
苏子汐闻言一愣,先前的话不过是敷衍,想他从前要走出个清河馆都不容易,哪有机会学这些,更何况,谁又会把他们这样出身的人当男子汉大丈夫呢。
只是听到锦离这么说,倒是心中不由生起几分滋味。
锦离显然是不晓得他在想什么,自顾自地说道,
“你可不晓得,这策马奔腾的感觉,就像是能飞起来一样。”
苏子汐听他这么一说,还真有了兴致。
锦离环视了四周,冥思片刻,才对马夫说道,
“把腾云牵来。”
马夫听了一慌,忙道,
“侯爷,腾云不是安宁王爷的马吗?”
这话听到苏子汐耳中,又是诧异又是恍然大悟。
安宁王爷齐岚,他原先怎会没想到锦离口中的“阿岚”会是他。
锦离挑眉道,
“怎么,还怕安宁王怪罪?”
马夫见状,忙道,
“奴才不敢,这整个马场都是侯爷的,一切但凭侯爷做主。”
说完,他赶忙到里头去牵马来。
安宁王的腾云是匹黑马,漆黑的毛发如墨一般,而锦离所骑的白雾却是匹雪白的马,这一黑一白,倒是相称。
锦离教着苏子汐顺着马毛的方向抚摩着,他说道,
“阿岚身体不好,所以这马也特别温顺,你不会骑马也没关系,它总不会伤着你的。”
说着,锦离亲自弯下腰一托,苏子汐只要轻轻一跨就安稳地坐在了马背上。
锦离细心地矫正了他的姿势,又叮嘱了几句,这才骑上白雾。
正如锦离说的,腾云确实温顺,虽然苏子汐夹马肚的力道时重时轻,但它也不会胡乱地动弹。
渐渐的,苏子汐也能驾马慢跑,只是始终跟不上锦离的步子。
白雾性子急,锦离虽想跟苏子汐保持平行的距离,可是时不时得还得一拉缰绳,让白雾放慢速度。
苏子汐笑呵呵道,
“侯爷,你看白雾都快心急如坟了,你就由着它奔两圈。”
锦离原本心里也痒痒的,被他一说,叮嘱了他一句“小心些。”就鞭而下,飞驰出去了。
苏子汐瞧着那一人一马一转眼就远去了,心中也不由赞叹锦离的骑术和白雾的速度。
苏子汐慢悠悠地跺着步,忽然听到后头有动静,一回头,竟然是锦离又回来了。
“总这么温吞着有什么意思。”
锦离笑着说道。
趁苏子汐不留神,他一鞭抽在腾云身上。
腾云一声长啸,飞驰了出去。
苏子汐一惊,赶忙压低身子,靠近马背,没想到这腾云竟也能跑这么快。
锦离策马而来,与他并行,笑着说道,
“总那样踱着哪能真学会骑马。”
苏子汐虽然被惊得心中气恼,但看着锦离,也不好发作,只得赔笑道,
“侯爷,子汐胆子笑,可经不住吓。”
锦离闻言,却是似懂非懂。
苏子汐渐渐有些失去了平衡,身子往一侧倒去,锦离见状,忙是一伸手拖住了他,扶他坐好。
苏子汐看着锦离边护着他边关切地教导他技巧,在那瞬间,他忽然觉得,这个姚锦离竟是真正地把他当个普通男人来看待。
不是他苏子汐自哀自怜,只是他从前不得不面对现实,无论他身价多高,无论他多受那些王孙公子的追捧,在所有人眼中,他仍是个男妓。
是像女人一样被压在身下发泄**的男妓。
锦离见苏子汐思绪恍惚,赶忙拉住了腾云的缰绳,腾云渐渐慢下了速度。
“怎么,累了?还是吓到了?”
锦离微微皱起眉头问道。
苏子汐闻言,脸上扬起一抹笑,明亮的眸子一片清澈,看得锦离也不由得一怔。
“侯爷说得不错,只要是男人就一定会享受这样策马奔腾的滋味。”
锦离听他这么说,得意地笑了,那神经就像是个得了夸奖的孩子般,带着几分无邪的味道。
两人慢悠悠地骑着马晃了几圈,此时,日落西边,赤红的夕阳映照在锦离脸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嘴角微微上扬,目光清澈,正看着远方。
苏子汐看着此时的锦离,青衣白马,长发玉冠,少了平日的风情,却是温润如玉,风姿仙骨。
锦离转过头,脸上扬起一抹笑,又是一派华丽优雅,
“等天黑了就会冷,我们回去吧。”
嗓音低沉悦耳,仿佛是连声音也带着淡淡的笑。
苏子汐忽然感到疑惑,这样一个温柔地几乎能捏出水来的人,与那个谈笑间目光一冷就能取人性命的洛云侯,竟然是同一个人。
姚锦离,究竟怎样才是真正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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