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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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天已有些冬日的冷,可却影响不了长阳街的繁华。
燕都所有妓院的妓院都开在了长阳街,白天时,一座座楼阁悄无声息,可一到傍晚,就有院从在门两侧挂上大红灯笼,以此昭告着开门大吉。
虽说在燕北,男风不受限制,但在长阳街男娼馆仍占少数,而其中最盛的便是清河馆。
按说现在这个时候,清河馆一众小倌都起身梳洗打扮,以等着开门迎客,而那唯一还在梦乡的,也只有清河倌的头牌苏子汐。
“相公,相公,天都黑了,你快起来呀。”
服侍苏子汐的侍童青儿推着床上的人,焦急道。
苏子汐恩了一身,又把被子拉得更高。
“相公,再不起来,客人就要来了,你忘记了啊,今儿你可约了赵公子啊。”
苏子汐原本只有三分醒,被青儿这么一说便是有了六分醒,他转了身,眯缝着眸子,也不晓得是睡还是醒。
即使是日夜见惯苏子汐的青儿,瞧见他那睡意朦胧的样子,也不免脸上一红。
三催四请之下,苏子汐总算是起身梳妆。
白玉的脸蛋儿,清秀柔和的五官,一双凤眼轻挑,薄朱唇,眉如黛,不施粉黛,便已有当红男妓该有的容貌。
也许是仗着自己容貌出众,苏子汐在妆容很是懒散,略微几笔便草草了事。
青儿为他梳头换衣时,苏子汐更是闭着眼,再休息那么片刻。
论容貌,苏子汐秀而不媚,但那一身大红的锦缎,再加上轻挑的眼角,唇角挂着的笑,便是多少妩媚风情融于一身,说是风情万种也并不过分。
今日,苏子汐只有一个客人,那就是上卿大夫赵燕君。
苏子汐有这么两个规矩,一是一天只见三个客人,而往往能见上他一面的,就已是非富则贵。
二是无论是谁,都不能把他包下来。
若是寻常小倌,定下这么两个规矩肯定是接不到多少生意,可偏偏苏子汐就是能让人为他一掷千金。
青儿也曾提醒过苏子汐,该多接些客人,为自己多攒些钱,钱这东西,总没有人嫌多的。
男妓的生涯不过就那么匆匆十数年,十三四岁出道,到了二十五六岁后已走下坡,再拖个两三年也到头了。
而苏子汐如今二十一岁,刚脱了少年时的青涩,又添了风华玉骨,正当盛年。
若不趁着这时候多捞点钱,为自己做个打算,再过些年可是后悔莫及的。
可苏子汐却全然不在意,他总是笑着说走一步算一步,每天喝他的酒,睡他的觉,有一天没一天的耗着。
刚入了夜,赵燕君便到了清河馆。
小童迎入了苏子汐的屋子,得了赏钱,便笑嘻嘻的离开了。
赵燕君进屋的时候,苏子汐正在专心致志地弹琴,那琴音袅袅,勾动着赵燕君的心。
赵燕君就这么专心地听着,待到一曲终了,才开口道,
“子汐的琴艺又更胜从前了。”
苏子汐听到他的声音,便是放下了手站起身,朝着赵燕君盈盈一笑,只是这么一笑,便叫人顿感如沐春风,如月色般柔情似水,又和煦如风。
“燕君今日来得可真早。”
苏子汐打趣道。
虽说他那么两个规矩,可外头的人一听赵燕君要来,谁还敢来点苏子汐的牌子。
赵燕君的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可出身尊贵,才智过人,年纪轻轻已官拜上卿大夫,将来的前程可想而知。
苏子汐打量着赵燕君,这个有着燕都第一美男子之称的人今日一身墨绿色云绣锦缎,玉冠碧钗,金丝腰带,腰间只挂了一块玉佩,却是一见就知是好东西。
苏子汐心中不由叹息,按说他们两人年纪相仿,可一个是朝廷重臣,一个却是娼妓男倌,人的命运果然是在一出身便注定了的。
不过,苏子汐也只是这么想想,倒也并不真心纠结于此。
他向来是看得开的人,对于命运一事,还是不太介怀的。
赵燕君和苏子汐吃了点小菜,略沾了几杯小酒助兴。然后,赵燕君提起了前些日子见到苏子汐所画的画,便请他再画一副相赠。
苏子汐哪有说不好的道理,他没叫青儿进来,而是自己磨起墨来。
赵燕君瞧见他站在案台边,专心致志的磨着墨,时而回头望向自己,嘴角扬起的弧度勾起了万千妩媚风情。
他也不是真心想要苏子汐的字画,只是借着风雅而**罢了。
赵燕君起身走到苏子汐身后,环抱住了他,苏子汐“恩”了一声,顺从得由着他抱着。
赵燕君把下颚搁在苏子汐的肩头,苏子汐披散着的青丝散发着香气,赵燕君深深得吸了口气,便是一手探入苏子汐的衣服,摸搓着他胸前的**。
苏子汐被他弄得一阵躁热,呻吟出声。
“燕君。”
苏子汐此时的声音少了平日的低沉,妩媚诱人得令赵燕君顿时情难自控。
以赵燕君的身份,若不是特别看重苏子汐,又怎会由得他这么喊着自己的名字。
赵燕君一把抱起苏子汐,几步就走到了床边。
苏子汐平躺在床上,一双白玉细手抚摩着赵燕君的胸口,赵燕君撩开他的衣衫,顺势也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压在了苏子汐身上。
一番**过后,两人喘着气躺在床塌上。赵燕君转头瞧见苏子汐的脸上染上几分红晕,身上也仍是躁热得很,他心头一痒,**又起。
恰在这时,却听见外头是他随身侍卫来报说,
“大人,洛云侯在府上设了宴,请您过去。”
赵燕君闻言,眉头微皱,却是不得不起了身。
苏子汐晓得他有事,便也起身,他拾起地上散落的衣服,先为赵燕君穿上,才顾到自己。

“子汐,今儿是我不好,该日再来找你。”
赵燕君微微一笑,说道。
苏子汐打趣道,
“那下一次我可要好好罚燕君你。”
出了屋子,苏子汐执意要送赵燕君到门口,一路走过去,引得了不少人的注目。
站在楼门口,赵燕君和苏子汐又调笑了几句,赵燕君便匆匆离开。
苏子汐转身上楼的路上,却听见下头几个客人闲聊的声音。
“刚刚那个小倌是什么人?长得好看,气质更好。”
“你连这儿的头牌苏子汐也不晓得啊。”
“他就是那个一天只接三个客的苏子汐?小小一个男妓,竟取了个这么风雅的名字。”
“你不晓得,苏子汐这名字可是他的本名,要说当年,云州苏家也是富甲一方的旺族,偏偏到了苏子汐他死去的爹手上,就衰败得多了,好好个商人偏偏好风雅,还为了个妓女散尽家财,最后也落了个家破人亡的地步。”
“哼,不过是个肮脏的男妓,还真当自己还是大少爷啊。”
后头的话越说越不堪,连青儿都听得仍不住要上前寻事,却被苏子汐拦住了。
苏子汐只轻轻一笑,便径直回了屋子,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当初苏子汐用本命挂牌接客的时候就预想到当年的家事要被人评头论足一番。
不过,那人说得也不错,当年苏家也是响当当的富商,但到苏子汐父亲的手里,却开始走下坡了。
他父亲文人气质,爱好风雅,不擅经商,家产本就衰败不少,后来更是千金散尽,为当年艳绝云州的名妓赎了身。
可惜,两人过了没多少日子,自生下苏子汐后,他父亲就病逝了,母亲出身青楼,什么都不会,只能卖了苏子汐,后来不出几年,也病死了。
而后,苏子汐就被转手卖到了清河馆。
“相公,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骂他们?”
青儿仍是愤愤不平。
苏子汐轻摇扇子,微微一笑,反问道,
“骂什么,骂他们说我们这些个男妓肮脏下贱?”
青儿并不答话。
苏子汐又说到,
“我不偷不抢,用自己的身子和才华去赚钱,有什么下贱的?那些个后宫妃子,有多少是真心爱慕皇帝的,也不过是为了荣华富贵罢了,这和娼妓卖身有多少区别。”
这话一说,青儿更是接不上话。
苏子汐轻拍他的脑袋,脸上笑意更浓,他悠悠道,
“傻小子,你要记住,若是连你自己都觉得自己脏,那就是真正的下贱了。”
青儿乖巧得点点头,看到桌上还留有的酒菜,青儿又说道,
“这个赵公子临走前还嘱咐我多照顾着相公的身子,看来,指不定什么时候他会为相公你赎身了。”
苏子汐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想起赵燕君的神情言语,冷冷一笑道,
“赵燕君不过是逢场作戏,玩玩罢了,不会那个我能指望的人。”
赵燕君到了兰陵王府的时候,宴席已持续了多时,他一进大殿,就被众人围住,大家都知道他是从清阳馆来的,免不了调侃他几句。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人,赵燕君走到了主桌,那儿正为他留了个位子。
赵燕君刚一入座,就觉得不对,仔细一看,原来是两个最该在的人不在场。
一个是三王爷齐岚,不过他体弱多病,这样的场合,就算是缺席也并不奇怪。
而另一个,则是宴席的主角兰陵王府小王爷,洛云侯锦离。
赵燕君问了问身边侍女,才知锦离刚才衣衫被溅湿,到内殿换衣服去了。
赵燕君便起身往里头走去。
从前,他与洛云侯,三王爷,还有当今圣上,他们四个人可说是一起玩耍着长大,对着兰陵王府他也熟悉的很。
果然,不出几步就碰上迎面走来的锦离。
锦离一身暗红色的锦缎袍子,衬得他本就染了酒色的脸上更是光彩照人。
当年,他的姑母,先皇后姚莹就是举世无双的绝色美人,而锦离更是自小就长得像她,那容貌之美自然是不用说了。
赵燕君一走近他,就忍不住打趣道,
“只要你洛云侯一回燕都,我这燕都第一美男子的称号可就得拱手让给你了。”
锦离浅浅一笑,便是万千光华集于一身,耀眼得令人不敢直线。
“胡说什么了,对了,我要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锦离一双凤眸轻挑,明明是笑着的,眼中却带着几分冷意。
赵燕君答道,
“你叫我办的事我能不好好办吗,我都查清楚了,那个宋谦这些日子可是忙着到处筹钱给个小倌赎身。”
说罢,他呵呵得笑出声,显然是觉得荒唐。
锦离轻挑秀眉,问道,
“男妓?是什么人?”
赵燕君扬了扬扇子,上头是一副山水画,工笔精细,倒是上品,而落款处是“苏子汐”三个字。
“就是这个苏子汐,清河馆的头牌。”
锦离拿过扇子,来回把玩几下,便顺手扔在了草丛堆里。
他调笑道,
“一个男妓画的玩意儿你也拿在手里,不怕掉你这个上卿大夫的身价吗?”
赵燕君闻言,只是无所谓地一笑,倒也不会去可惜那扇子。
锦离似乎想到了什么,轻扬唇角,似笑非笑道,
“好你个宋谦,总坏我的事,看我不好好整整你。”
在月色的映称下,那荡漾着的笑容是绝世的风华,可目光却是阴冷狠毒,犹如黑夜中的罂束花,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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