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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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著白石地板上拖著那一道长长血痕望去,成洼的血泊中央躺得是满身血迹斑斑的沧海,衣物像是经历了激烈的打斗几乎被划成了条条碎布,胸口手上腿膝处破开的几道大口子,鲜红的液体正缓缓流出,已然昏去的沧海星眸紧闭,失血过多的苍白脸色,少了平日的狠辣,看来竟是格外的柔和,就像死去一般的平静。
我缓缓从袖中伸手,小心翼翼往沧海鼻端下靠去,忍不住有些抖著的指端,尚存一股暖暖鼻息,我发紧的心头终於一松,说不上是安心好险他活著还是可惜他竟还活著。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侧过身向厉之仪问道,或许是一时尚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我的语气神情太差,厉之仪竟被我问的一愣,有些愕然。
我深一吸气,放缓了脸色耐著性子再问了一遍。
厉之仪这才回过神株连炮轰答道:“这到底怎麽回事,我也不知道啊!我刚刚一踏进屋里就看见你师弟像死人一样大刺刺的躺在这了。”
依沧海的能耐跟魔教众高手如云,谁能有这莫大本领把堂堂魔教教主伤成这样,这太不寻常也太离奇诡异,究竟是何方人马干的好事,千头万絮在脑里打结,我眼珠几转,飘过了腾耀身上蓦然定住。
腾耀两眉一挑,撇清道:“你可别怀疑到我头上来,我明知任沧海要死了你也必是死路一条,又怎麽会对他下手。”我听後忍不住轻叹一声,只因他说的有理,但不是腾耀又还有谁能有这种本事跟目的对沧海不利。
“再说了,若是我做的,必会做的乾净俐落不留把柄,直接拿把刀插上他心口,那可能还让他有命躺在这。”腾耀凉凉续说,十足落井下石的语气,惹我回头给一瞪。
“那现在这家伙要怎麽办,报官让官府处理吗……”厉之仪天外飞来一句,更是害我哭笑不得。
我皮笑肉不笑,忍耐下想一棍把这个神经粗得可以的家伙打昏的冲动:“厉大王爷,官府强盗杀人谋财害命**掳掠什麽都管,就是不管那些半死不活重伤的,官府可不是济众堂,不包你医伤治人的,再说你如今身价万金,一露面大概就被人打包塞上马车送回西楚了。”
厉之仪恍然大悟的一拍掌:“说得对啊,那就不管他算了,反正你师弟之前对你这麽过份,他也怪不得我们见死不救了!”
“喂……高个的过来帮帮忙!”厉之仪朝腾耀一招手,便走到沧海身边两臂伸出就要搬动他。
“你干什麽,他现在伤势很重,随便移动他可能会死的!”直觉脱口而出的阻止,连我自己都吃惊。
“当然是毁尸灭迹啊,还以为你真的多聪明呢,你以前不是在江湖里混得挺熟的嘛,这点事都没猜到,都要淹灭证据我还管他是死是活啊!”厉之仪不耐烦的抬头白了我一眼,还真亏他说的理所当然。
我摇头失笑:“那你还不快先去把灶底挖个大空位,再去准备准备混桶泥浆好藏尸。”
“说得对!那这里就留给你处理了,我去叫孟政去挖灶。”厉之仪说著边转身朝内堂走去,踏了几步又忽然转头嘿嘿诡笑:“不过,我很怀疑你萧遥……不,应该是萧月笙你可真能眼睁睁对你师弟见死不救吗。”他说完便一溜烟的跑走,扔下我与那两个无论是昏著醒著的都是令我头痛万分的人物。

腾耀正了脸色,沉沉开口:“萧遥,你一定要救任沧海,否则依你所说,他死了你也必死无疑”
“我救人向来只有我想不想救,要不要救,必不必要则从来不在考量范围内。”我低低沉吟,话也不知是对他还是在对自个儿说,我走到沧海身边一屈身伸手抓起他前襟,悬空了他半个身子,头庐昂仰,黑缎一般如秀青丝,风中轻飘。
手上传来湿黏感觉,我低头一瞧,是沧海濡血衣裳渗出的鲜血。
偶一细想,这些年来我与沧海那次会面,不是弄得惨烈非常鲜血淋漓的,只是十年也有一次风水轮转,这次见血的终於不再是我,我与沧海或许就真如师傅当初的一箴,爱恨恩仇痴痴缠缠都只应了那两字──劫数。
只是当初我忘了追问一句,到底谁是谁的劫数?
如今我手一放,转身脚下就是我与他的万丈深渊无间地狱,生息死绝,怨消恨泯,我手自腕间不断打颤。
萧遥,你犹豫什麽……犹豫什麽……..萧月笙你杀人无数可曾一时手软,只要如今手上轻轻一放……
我两眼直盯著沧海脸上,吸呐归吐间胸膛仍微微起伏,被我抓著而大敞的衣襟里,露出左胸的一道早已淡去的浅色伤疤,只偏的一寸深的一分就要穿心刺肺,我左胸相同部位的伤口莫名其妙跟著狠狠抽痛。
罢..罢!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我伸手将沧海扶上肩,既注定了是一生大劫,终究我是在劫难逃。
我望著炕上睡的安安稳稳的沧海,没转过头去也感受到後方腾耀杀气冲冲的眼神,厉之仪跟孟政摆明看好戏的那副贼头贼脑的样子,被当珍奇异兽整整观察了两天,真是任佛也有火了。
“怎麽大家都著没事干,这两天全都跑来我这乾瞪眼了。”我笑的恣意,眼神冷厉横扫过屋内众人。
腾耀依旧阴沉著脸不发一语,而一旁的厉之仪圆圆眼珠一溜,讨好笑道:“没啊,最近天气闷的慌啊,你这房最凉快,所以大家才窝来这的嘛,顺便大家聊聊天连络连络感情,孟政你说是吧……”
厉之仪转过头去正要孟政搭话,却刚好见孟政大汗淋漓的猛扇著手上扇子,高卷两袖频频拭汗,下不了台的厉之仪泄忿的给了他一记狠拐子,痛得他当场闷哼。
“就算是这样,可惜我今天没那个心情!”我冷冷一笑,一把推开门,下了再明显不过的逐客令,三人再如何不愿也只得愤愤离去。
将视线转回安然熟睡的沧海,阖起的浓密长睫在眼窝下遮成淡淡的影子,让沧海丽的面容多了一些稚气,这样美丽的一张脸在清醒时更是漂亮的叫女人自叹弗如,我永远忘不了在那些暗无天日的时日里,面前丰润胜血的红唇轻扬,笑的温柔:我最亲爱的月笙师兄,下地狱我也要拉著你一起……
“既然如此,那你就先走一步吧……”
我著魔似的,把手轻轻环上眼前细白优美的颈子,然後一下下收紧,再收紧……杀人者於杀人时其实有一种激狂的痛快,往往被视为疯狂的行迳,但此刻我的动作缓慢慎重,像在进行最神圣的仪式那样庄严。
延著颈子优雅的弧线往上望,那六日未曾一张的两泓秋潭,正幽幽望著我,我看见那深遂瞳仁里,我竟是没有半点慌张的淡淡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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