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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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清静的皇帝寝宫内,这会黑压压的塞满了一堆太医宫女太监,垂首跪了一地,个个脸上惊魂未定,死寂的可怕。
“朕问你,你到底中的什麽毒”腾耀阴森森的问,接收到後面无数祈求的目光,我只是爱莫能助的笑了笑。
“人生在世难逃一死,再说我又不是灌了鹤顶红,马上就要七孔流血而死了,今日不思明日粮,凡事顺其自然冥冥之中必有定数,又何苦徒增烦恼。”我悠悠说道,却看见腾耀的脸色越来越黑。
昨夜适逢月圆是每月的毒性发作最盛之日,我一口一口不住的呕血,脉象纷乱,血气郁结於胸,脸上自也是惨白无人色。
昏沉之间,只闻得耳畔腾耀不时暴怒的吼声,殷切关怀。
挨到天明转醒张眼,身旁腾耀脸上一阵青白,见他倒是比我这中毒之人的脸色还差,就知道少不了腾耀一阵暴跳如雷,叨叨絮絮,我漫不经心的敷衍敷衍,惹得腾耀更是光火,一大堆莫名其妙被连坐的太监宫人,就跟我们两个耗到了这会儿。
我知道腾耀气我嘴牢,绝口不提中毒一干等事,又不满我毫不紧张的若无其事,可这实在也不能怪我这般处之泰然,中此毒已有五年光阴,前三年虽有他予我曼陀萝花叶勉抑毒发,但仍不仍除去月圆夜晚的血气逆行,吐血不止。
躲入宫中一年多来,毒侵心脉,月圆之时发作,苦痛更甚,血呕的一次比一次多,吐了满满一两盆口的血,实也成家常便饭,习以为常。
“你倒是打算生死全由天定,活得一天是一天,要是活不过就算了是吗?”腾耀一把死死扣住我的手,语气是少见的愤怒。
“疼啊……”我痛呼一声,腾耀连忙松了手,溢满胸口的焦躁怒火无处可泄,转身重重往旁边的圆墩挥掌拍下,顷刻之间多了满地碎石残片,瞄了眼底下小林子的脸色好像又惨白了不少。
唉,要做好人就做到底,反正惹上身少了这一次也少不了多少:“我都已经没事,这一大群人也都跪了半天多了,其实说来这也不关他们的事,就别再难为他们,让他们下去吧。”
“你都弄得半死不活了,还有功夫去管别人累不累难不难为!”腾耀又像是被点著火引似的咆哮。
“如果上天注定了我死期在即,就算他们跪到海枯石烂难道就能起死回生吗”
腾耀闷声不想,抬头盯著我看,半饷,於後扬一下手,底下的内监侍卫们纷纷如释重负的退出门外。
留下我与腾耀这不明所以暴躁的猛兽独处,眼角馀光不动声色的探了下情势,却看到腾耀青到不能再青的脸色,僵了好一会儿,他还是一句不吭,这……该不会是被我气昏了脑,说不出话来了吧。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自己承担所有的事,丝毫不让我帮你任何忙,在我面前呕了那麽多血醒来仍是绝口不提你中毒一事。你只想到谁可怜谁难作,你难道不觉得你这样拒一个想关怀你保护你的人於千里之外,何尝不是在为难我。”腾耀声音少了一份平日帝王的气势,脸上多了一分常人的迷茫的眷念。
腾耀为何总要在我面前毫不遮掩的表露心迹,总要在我面前显出难得软弱的一面。
天知道我是万万不想看,基於一种猎者与猎物的直觉,它告诉我,这样的腾耀太危险,切勿靠近,务要提高警觉。
我款款道:“你不要管不要插手不听不闻,就一切烦恼困难皆无,你的一片好意,萧遥在此心领多谢,可惜我并不需要也没有义务要接受。”
对人而言,很多时候,情与爱都是无端的烦恼,甜蜜的羁绊虽美妙贴心,但仍是羁绊,而现在,我身上不能挂有有丝毫的累赘。
腾耀这块冰山莫名其妙并出满腔热情,这样被我毫不客气的浇下一盆冷水,腾耀忍不住的变了脸色,手下紧握成拳,但脸上倒是看不出是怒是愤。

腾耀再开口,语气却更是无奈:“遑论你肯不肯接受我,心里对我有没有一丝丝的情意,你现在都命在旦夕了,就算你不顾旁人为你忧心如焚,不在意我为你伤神,可这是攸关性命的事,轻忽不得的,难道你就不能好好的珍惜你自己的生命,想办法活下去吗?”
都常说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怎麽现在我这个太监不急,反倒是皇帝在替我瞎操心起来。
虽然明知气氛不适合,我还是忍竣不住的笑了。
“人人向来都怕我的紧,避之如毒蛇猛兽,碰上你这个偏偏天不怕地不怕的鬼灵,真是拿你没折,我这麽好心劝你,你居然还笑的这麽开怀。”腾耀伸手抚上我的脸,指尖在我眉目之间游走:“你笑起来是这样好看……可惜你不常这样笑……”
我撇开脸,冷冷说道:“皇上,请自重。”
腾耀收回了手,反倒像是自嘲的一笑:“当真是已为你神魂颠倒,你这样让我难堪,我仍照昏头不已,任是无情也动人,流水无情落花偏偏要离枝入水……原来真有其事。”
看著腾耀有些落寞的背影,我讷讷低语道:“腾耀,我未有心为难过谁,更未想过与你作对,其实从头到尾不过是你自己为难你自己。”
那道影子倏然一愣,随即又慢慢远去了。
腾耀,我就是不要任何人为我受累难为,任你说我铁石心肠也无妨,我的事他人无需懂也无需插手。
一切恩怨,终要由我亲手解决。
水熔春阳高挂,洋洋微风过处,一片和谐宁静,自那日起腾耀再也不准我会见任何人,连丽虹来探都被拦在门外,我愤愤不平抗议,可惜腾耀任我好说歹说就是铁了心置之不理。
腾耀早朝去了,偷得浮生半日,无奈身旁无良朋好友相伴吟诗作乐,我也只得会会周公去。
“萧先生,你快来看,好漂亮的鸟,真的好漂亮啊,我打小活到大,还没见过这麽白的发亮的大鸟呢!”小林子风风火火的闯进来拉了我就往外跑。
小林子兴高采烈的拉我到前庭,手忙著往庭中指指:“您看看,漂亮吧,可惜它悍的很呢,一靠近就凶巴巴的要啄人。”
实在想说我在睡觉呢,不过见他这麽兴奋,算了,反正醒都醒了:“真这麽漂亮……我倒是也想看看..”
新绿如绒的满眼青翠里,它一袭雪白亮眼的羽衣,樱红喙子,漆亮的黑眼,粉扑扑的爪子,额处一道亮金的羽毛,无与伦比的灿亮著,这不是我养了好些年的摇金是谁。
我喜不自胜的靠近想捉起来,摇金却警戒的往旁跳了两三下,敌视的盯著我。
“摇金……你不认识我了吗?”我唏嘘,却也无可奈何,毕竟我都离开它这麽长时间了,就算我是从小饲养它到大的人,隔了这麽久,它认不得我也是应当。
人心难测,朝夕相处五六年的人都会趁其不备的反过来插你一刀,何况禽兽忽?
“怕不知道是那宫娘娘养的宝贝心肝飞到这来了,走吧。”
“咦……这鸟儿脚上居然系一圈镶钻的金钏儿呢,真稀奇。”
金钏!
我转身快手一把抓起摇金,摇金踝上那圈金钏上晶莹点钻缀成一条白蛇,是历来教主专用书信图腾。
取发簪往蛇身自尾数来第三颗珠钻刺下,金钏随即脱落,露出一角纸端,抽出摊开一看,是与我相仿的清丽笔迹,只见两字--惊蛰。
我随手撕碎,风正起,纸片飞了满天,飘过我轻轻杨起的嘴角。
惊蛰--了结之日终於要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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