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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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哇——哇”八子莫名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由睡梦之中迅速挣扎起身,抱过身侧的孩子,拍打轻哄之中查看他是否‘开了大小’。可是尿布却一片干净什么都没有。
自从上次中毒恢复之后,八子忽然变得很爱哭,经常哭得我心神纠结在一起。想是孩子也惧怕了宫中这动辄生死的可怕生活,所以用唯一可以表达的哭声顽强地抗议着。
我正手足无措地哄着八子,一件棉甲自后背披上。
“怎么起身了?还未到时辰呢。”我回首注视着一脸倦意的皇太极问。
他摇摇头道:“不睡了。”
他伸出宽大的手掌自我怀中接过儿子。很少看到他哄孩子,可是八子偏偏就是不哭了。就像魔法一样,八子只要待在他怀里便睡得异常安逸。
“等我亲征喀尔喀之后,一定多抽些时间陪陪他。”他溺爱地注视着渐渐睡去的八子许诺。
我不置可否,小心抱过八子,放于床榻之上,掩好被子。
“很久没有和你一起用膳了,陪我一起吃早饭可好?”皇太极突然开口问道。
“嗯。”我单声应了。
他从来没问过我八子中毒的事情,可是奶娘却立即被下旨杖毙了。我明白他此刻处死奶娘便是为了抑制事态继续蔓延扩大,造成宫闱内乱;否则届时宫里人人自危,结党谋乱,只怕不仅是祸起萧墙那么简单了。
“多吃一点儿。”他夹了奶香饽饽放在我碗里。
我刚想送食物入口,突然感觉胃里一阵翻滚,掩嘴跑进内室,干呕着酸水。
“你这是——”皇太极扔下筷子,迅速跟了进来。
我答不了他,胃里像火烧一样难受。
“你该不会是又——”皇太极的声音透着惊喜激动。
我却瞪大双眼茫然无措了。不会吧!可是我也不确定,毕竟这个月潮事推迟至今还未来。八子的命运我还顾全不得,千万不要又怀孕啊!
“素玛,快宣御医。”皇太极开心极了,掩藏不住得喜形于色。
我被他搀扶着躺上床榻,心跳剧烈地加速着。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却祈祷自己绝不是再有了孩子。一个的命运已是如此波折不断,何苦再制造另一个不幸的生命。
御医在皇太极期许的目光下小心翼翼地号着脉,屋内似乎静得能听见室外的飘雪声。
御医放开我手腕的一刻,我整个人好似拧紧的发条,完全绷持住。
“回禀皇上,以微臣愚见宸妃娘娘怕是脾胃受损引起了气亏血弱;因此出现了些许轻微呕吐的现象,开几味健胃的药调理一下应该没有大碍了。”御医跪地垂首说道。
“如此说来——并非喜脉?”皇太极的声音透着明显的失望。
“微臣恐怕不是。”御医摇头认真答道。
“嗯。”一声倾吐出去的气泄掉了皇太极先前的欢愉。我却重重甩掉了心中大石,完全放松了。
皇太极不放心地嘱咐了几句,便带着难免低落的情绪上朝了。我转头注视着酣睡身侧的八子,很庆幸自己不会制造另一个他来此世间。
接下来八天,瓦尔喀战场捷报平传,直至压倒性的胜利完全呈现皇太极面前。
四天之后,蒿齐忒部贝勒率部来降,皇太极按照朝制在大政殿接受了正式朝拜。晚宴在凤凰楼举行,隆重地款待了蒿齐忒部贝勒博罗特、托尼洛。
我近日一直忍受着时不时的胃痛,根本不欲出席。可是贝勒托尼洛却带来了特意呈献皇储的天赐福玉,更何况后妃无一缺席,我若不去又成特立独行了。
冰天雪地反衬着凤凰楼内外的人声鼎沸,很久不见如此多人了。邬聿敏一见到我便拉着不放。
“吾叶俄格切,聿儿请求您一件事。”邬聿敏神秘地凑到耳边小声地说。
“你说。”我就觉得她一整晚怪怪的,几度欲言又止的。
“这里说话不方便,不如我送您回宫再说吧。”她皱眉甩头示意我出去谈。
我还未应答,颜扎氏却突然走近身侧。
她依旧笑得令人顿感轻松温暖,我也回应地笑着。她点头与邬聿敏简单地见了礼,缓缓坐了身边的空座。
“些许日子不见,怎么越发清减了?”她淡淡担忧地问道。
我回她一个放心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反问:“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我了解她,若非必须,她向来不会刻意接近我;也许因为她为人本来就平淡如水,也许因为我上次小产时引起不必要的猜忌总是让她保持安全距离。
她很坦诚地笑着说:“的确有事,是叶布舒的事情。”
“哦?”我突然很好奇。
“叶布舒论序排行老四,其实却是年纪仅次于肃亲王的阿哥。若算虚年,如今也是快十四岁了。阿哥所内的皇嗣一般都是差不多十二三岁便该离开皇宫,自立门户了。所以我想——”颜扎氏不欲拐弯抹角,意图很明确。
“所以你想让叶布舒成婚了?”我替她把话补全,要叶布舒自立门户便是要婚配了。
颜扎氏肯定地笑着点头,“想求宸妃开口请皇上为叶布舒赐婚。”
邬聿敏忽然鬼灵精怪地看了我一眼,随即转头假装漠不关心继续与同席他人交谈。
颜扎氏在安静地等待我回答。
我开心地拉过她的手,道:“能为四阿哥作月娘我自然求之不得。”虽然有点突然,叶布舒的年纪也确实比我认可的婚配年纪要小很多,可是却适应这个时代,也算圆满我一个心愿。

“谢谢。”颜扎氏真诚地说。
“该我谢谢你。”我发自内心地回道,毕竟那是叶布舒啊!
颜扎氏看着我愉快地连连点头,传达着彼此才懂的情谊。
颜扎氏走远后,邬聿敏才靠过身来,不由分说地拉我离开筵席。
“她倒是不傻,如意算盘打得当当响。”邬聿敏打量四下无人,迫不及待地发表着意见。
“何必把人人都想得如此不堪,更何况这是好事。”我反驳着。
“当然是好事了,谁不想未来的皇太后保媒啊?”邬聿敏口没遮拦道。
“不得胡说。”我直觉地反抗“皇太后”这三个字。
“并非胡说,皇宫内外谁人不知八阿哥的皇储身份啊?”邬聿敏沉浸在一个人的得意里,在月光下稳健地走着。
我却霎那顿住了脚步,先前的好心情完全被摔碎。
“吾叶俄格切,您怎么了?”邬聿敏发觉我停止不动,转回头不解地问。
“八阿哥只是我的孩子,仅仅是个刚开始冒牙的小婴儿,别赋予他那么重的人生定位。”冬天的寒风吹割着我的面孔,令我的情绪更难免偏失了控制。
邬聿敏突然哑然了,睁圆双眼似乎没太理解我的话。
我懊恼地叹出一口气,何必无谓纠缠于此话题,我的痛楚根本无人能理解。
打扫了心情,我换了话题:“你不是有事要说吗?”
邬聿敏回了神,慌忙点头应着:“聿儿想求吾叶俄格切帮个忙。”
今天似乎每个人都有求而来。我示意她接续说。
“李静炫就快要临盆了,可是数位稳婆都诊断胎位不正,怕是不太可能顺产了。若是难产的话,想求吾叶俄格切开恩将宫中的接生嬷嬷调出宫,以保李静炫能顺利生产。”邬聿敏期盼地看着我。
我自然乐意帮忙,毕竟是性命攸关的事。我自己也走过一回,又岂会不知其中艰辛?
“此事——”我的话还未出口,渐渐清晰的声音却令我不得不打住。
我和邬聿敏所站的位置是凤凰楼下通往内院的小径,极其隐蔽但却目所能及全部进出之人。
白雪地上印下两排越来越长的脚印。
“哥,你还想喝上成的清河酒不?”多铎行走中突然搭上多尔衮的肩膀,豪爽地问着。
“可是阿济格大胜明兵于清河了?”多尔衮沉稳地迈着步子,不咸不淡地反问。
“哥真厉害,一猜即中。适才收到捷报,还没来得及禀告圣上呢。这次阿济格又是赫赫战功,真给咱们兄弟争脸子。”多铎边说着就哈哈大笑了起来,毫不顾忌扑面而来的寒风。
“嗯,阿济格的确骁勇善战。可惜只懂行军之术,不谙国之大体,难免庸才。”多尔衮毫无兴奋之情,一脸沉闷。
“哥你又来了,怎么每次都在兄弟们最开心的时候泼冷水!”多铎不悦地抽回手臂,径自大步走着。
“觉得我泼冷水了?那证明你还不如阿济格呢,连个庸才都不配。”多尔衮嗤之以鼻。
“多尔衮你!”多铎似乎着火了。
多尔衮根本无视多铎的怒气,径自长叹一声:“唉——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长大,真正有点儿用,可以帮帮我!”
“王爷——”多尔衮话音未收完,身边的邬聿敏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已经现身了出去,踩着雪走近多尔衮。
“福晋为何不在筵席?”多尔衮表情淡定地看着邬聿敏问。
“聿儿正要陪吾叶俄格切回宫,恰巧经过此处,没曾想会遇到王爷。”邬聿敏答话时像个十足的小女人。
明显已经被邬聿敏暴露了,我只能缓缓走出黑暗的遮蔽,让凤凰楼上的灯光照亮影子。
“微臣给宸妃娘娘请安。”同时低头行礼的两人让人猜不透情绪。
“免了吧。”我不欲多做停留,对邬聿敏道:“福晋就随恭亲王回筵席吧,我自己回宫即可。”
“福晋还是与宸妃娘娘同行吧。”多尔衮拱手道,完全不抬头。
“是。”邬聿敏应了声,过来挽住我。
我没再说话,走远一些突然鬼使神差地回首想望一眼多尔衮的背影,没料到却正对上了他同样投过来的目光。第一次真正的对视,虽然只是一秒钟足以令我毛骨悚然。
抵抗不住突然的寒意,我身体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吾叶俄格切您怎么了?”邬聿敏如此贴身自然明白我身体的变化。
“没什么,太冷了。”我确实感觉莫名寒冷。
“哦,那咱们快些走。”她说着加快了步伐。
回到关雎宫,我走入内室查看熟睡中的八子,听了素玛仔细的回报才安心走到偏厅。
邬聿敏一坐下便开口问:“先前所提之事,吾叶俄格切可能应允?”
我突然没有把握了,多尔衮的眼神浮现了起来,一种解释不出的焦虑笼罩全身。
“宫内的嬷嬷论理是不能踏出皇宫的。此事我一人决定不得,等请示了皇后再给你答复吧。”我的回答自然引来了邬聿敏的失落不满。
她不太欢愉地没留多久便离开了。
我脑海中开始反复思量着三个字——多尔衮!这个一直刻意忽视着的名字。
多尔衮何许人也?日后的摄政王,手握重兵,权倾朝野,也就是他一把将福临扶上了帝位。我似乎有一切的理由去怀疑他,但是却又没有任何迹象或证据可以去质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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