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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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搬到这里,秋萍再无心思呆在家中,她要替父亲分担忧愁。田忠义劝她不要出门好好的复习功课,外边他一个人能撑得住。秋萍就说:功课可以在晚上加班,况且晚上又比较安静。这时候是客流量的高峰时期,肯定收获颇丰的。
田忠义沉思了一会儿,用商量的口吻说:若不然,你白天就在火车站,火车站里相对来说暖和一点,我就去别的地方,等到晚上,你在家复习功课,我就去火车站,咱们来他个轮流值班。
真是个好办法。
她把他的每一次提议都看成是一个完美的真理。真的,在他的每一次选择背后,都是一堆充足的理由。这在秋萍看来,她这一辈子也无法超越父亲了。
离春节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整个江宁市似乎猛地增加了几倍的人口,大街小巷,人头攒动。特别是在江宁路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江宁市在当年的命名地名时,就是缘于江宁路。解放前,江宁路还只是破败的泥路,两旁也是低矮的窝棚。随着社会迅猛的发展,江宁路呈现出新的亮色,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宽敞的柏油路一眼望不到头。江宁市能有今天如此大的发展,江宁路是功不可没。江宁市要评先进花园城市,江宁路如今却成了影响评比的重要因素,几栋楼盘的工期一拖再拖。自从市政府下了文件之后,这些工程到开始有色起色,正大踏步向前迈进。
田忠义为政府下的这个文件禁不住高兴起来。这样看起来与自己无关,但好像又和自己的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既然造大楼,肯定用水泥,而这里的水泥袋子绝不会少了。那可是好东西,现在一个袋子就可以卖到5毛钱,有时会更高。一定要去那里瞧瞧,或许能捞一把填饱肚皮给女儿买喜欢的书籍。这样想着,就提着口袋穿过人群拐到了江宁路上。
建筑工地上,只听一片机器的轰鸣声。一座十九层的大楼已经接近尾声,正在做最后的扫尾工程。他老远就看见那里的石子堆上散落着一摞水泥袋子,不由的暗自窃喜,为自己还不算迟钝的大脑兴奋起来。四下张望着。等待没有人注意自己的时候上前去拣水泥袋子。有些袋子里还残存着水泥,他就开始抖擞,弄的乌烟瘴气,整个人被粉尘包围着,呛得他连连咳嗽。
抖擞几个,正要往蛇皮口袋里装,突然窜出来一个虎背熊腰的黑脸大汉。长时间的风吹日晒,那张脸看上去显的干枯,操着外地的口音气势汹汹地吼道:喂,操你奶奶,喊你哩,在这里做什么?
明知顾问?田忠义惊慌无措的看他一眼,舔舐着干裂的嘴唇,嘿嘿一笑,陪着小心附和着:老总,捡两个袋子不犯法吧,反正你们也不要了就给我做个人情吧!
谁告诉你的。那黑脸汉子满口的火药星子味:这是掏钱买来的。你还挺会找地方,把你捡的也放下,统统放下,不然……那汉子攥紧拳头在他眼前晃了两下,以示威严。
他明白那意思再不走小心我揍你。
田忠义看他的形象是在充当保安之类的角色,毕竟自己又不是第一次遭此冷漠,于是就不慌不忙镇定自若的抬头瞟了一眼立着的横幅招牌‘田生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索性一**蹲在地上,做出一副看你能把我如何的架势。
汉子龇着满口的黄牙,玩世不恭地说:瞎了你的狗眼,知道我们的老总是谁吗,说出来不吓死你才怪哩!说着就亮起招牌一副炫耀者的姿态:连市长也得让他三分,你一个收破烂的在这里瞎搅和什么,快点滚开,趁我现在的心情还不错。

田忠义没有被他的嚣张气焰吓倒,长长地出了口气,狠狠地回击:你才瞎了狗眼,我今天不但要摸摸老虎的**,而且还必须拔他几根毛下来。
呸。汉子吐了一口痰:不就是一个捡破烂的,还长能耐了不是?他扯笑着:我看你可能是饿昏了头在说胡话,什么玩意儿。
告诉你。田忠义用手指着汉子的鼻子说:我是你们老总的亲老子,让他滚出来见我。这话虽然是气话,但他绝不想让汉子看不起自己,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里的田生很可能就是自己的二儿子,不过也说不准,同名同姓的人多如牛毛,说到底他是看不惯汉子的张狂劲儿。
臭猪头,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胆敢到这里来撒野,不给你些颜色看看,你真不知道太阳从哪个方向出来的。发狂似的怒吼着飞起一脚踢将过去。
田忠义来不及防备,哎呀一声,栽倒在地上。那一脚不偏不倚正好踢在他的小腿肚上,疼的他捂住腿肚子呻吟着。顿时,大滴的汗珠子从额头滚落下来。
汉子裂咧笑着,一脸胜利者的喜悦。
忽然,汉子换了一副模样点头哈腰的笑着招呼:董事长,你怎么有时间过来。递上一根香烟。
田忠义抬眼望去,楼后走过来一个人。
熊三,你愣在这儿做什么?
那个人没有接他的烟,也许是被他指甲缝里的污垢吓住了。那人用命令的口气吩咐着:赶快去布置布置,给民工们先借几顶防护帽子,过一会儿,市里的领导要来检查。
熊三应承着,指指地上的田忠义不失时机的大献殷勤:他捡破烂的捡到你头上来了,我劝他走,他张口却骂人,竟然还说是你的老子。
田忠义瞪大眼睛注视着熊三的董事长,乍一看,有些眼熟。再仔细地看心中就不是一番好滋味。没错,真的是他。在他的四个孩子当中,田生是最聪明的。小时候也是拿过奖状最多的。不过他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心高气傲,好像这个世界除了他,再没别人似的。自己从看出他的缺点后就做过他的思想工作,可是不起作用,人的秉性是最难以改变的。现在看来和小时候的性格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田生戳着熊三的胸口气愤地说:你难道不知道我的父亲已经病逝了。这点小事你若再办不成你就回老家算了。不屑一顾地瞟了一眼田忠义,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什么东西,不知天高地厚,活着有啥意思,人不人鬼不鬼的。
咱们谁不知道天高地厚。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我不需要回报什么,也从不乞求什么,只想有个安静的生活。可是连这一丁点的权力都不给。是的,的确是人不人鬼不鬼的都是谁给逼出来的呢。看来,他不只仅仅忘了本,连老祖宗都忘掉了,这样想着,自己不但要活下来,而且要活的有滋有味。
这时候,路边先后停下几辆汽车,田生慌忙迎上去。
熊三挨了骂,心里窝火,办完事见领导们过来。他拖住田忠义就往后拖。在一个阴沟里,熊三劈头盖脸地骂了一气子田忠义。
你他妈的,都是你惹出来的祸,差点让我回老家啃土坷拉去。这辈子我他妈的最怕和牛在地里犁地了,有幸跟着田老板,算是我上辈子烧高香了。你说你是不是个丧门星,今天我就不该沾你。觉得不过瘾难解心头之恨,又没头没脑地一阵拳脚相加。直打倒气消了一半才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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