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一杯脸色微黯，却移开了话题淡淡道：“她若不信你，怎会把大小事务全交给你打理？？若不信任你，小晚这样的用毒高手又怎么会被你下毒？”
“信任我？？”小菁微笑，“吕爷，小姐的衣食起居皆由我负责，她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我会没有你清楚吗？？在她饮食中下毒，我之前并不是没有试过。只是这次她负伤卧床，感觉迟钝了才会被我得手。
她并非信任我啊，只不过情境所限而已。”
“而说她大小事务都交给我打理，”她笑容丝毫不减，“吕爷你清楚她手里到底有多少情报网和暗线吗？？”
吕一杯偏头不语。慕容婉的声音却于此时懒洋洋地响起：“我说那碗药怎么会苦成那个德行，原来是加了料了。”
“不错，我实在找不到更好的机会。”小菁神情不变，“小姐你对药物何其敏感，若不把药味弄得苦些，岂不是把这唯一的机会也浪费掉了。那时还亏了有隐娘在，找来不少的苦胆黄莲。”
慕容婉眯起了眼睛。小菁只是笑一笑，接着道：
“我们在一起七年。我瞧着你小小年纪就一人支持整个慕容家，把周围的人一个个算计在手里。我一直很羡慕，也很希望自己变成你那样的女子，冷静，聪慧，处处计高一筹。当我能帮你打理地下的事务，我一度非常自豪。
但直到两年前，我才明白，自己一直扮演了什么角色。”
她瞧着慕容婉道：“我才知道，原来你化名的唐晚，才是你的真名！！你一定想不到，我当时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愤怒，而是惊喜。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是连自己的名字都放弃的人。”
慕容婉身子微震，却缓缓道：“我一直觉得你带一点四川口音，却查不到来历……你原名叫什么？”说到最后，话音中有了一丝丝颤抖。
小菁瞧着她，一字一顿：“金夕烟。”
慕容婉先是茫然，后来慢慢恍然起来：“金夕烟…………金家，你是金辰巳的……？”
“对，我是他最小的女儿。”小菁镇定异常，“10年前蜀中第一茶商金辰巳的小女儿金夕烟。”
慕容婉神色巨晃。
“想必紫姬小姐和你说过，当年他们夫妻俩去唐家堡途中曾经救过一个小女孩的事。”小菁继续平静地说：“那个小女孩就是我。”
慕容婉神色更震。
她失态地喃喃自语道，“你家里出了什么事？难不成是后来那场瘟疫？？”
“不错，正是8年前那场后来让唐隐来到长安的瘟疫。”小菁不动声色地道：“我金家上上下下90多条人命全都搭在那场瘟疫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幸免于难，辗转了1年，最后流落到长安慕容将军府上，该名换姓成了陆菁菁。”
顿了顿又道：“那年我10岁，和你的情形几乎一样。”
吕一杯瞧着她只觉得无话可说。
一样么？
同样的家门惨变，同样为慕容紫姬夫妇所救，同样被慕容布收留，同样的豪门千金，却一个为主，一个为仆，一个有了新的家庭，新的疼爱自己的家人，另一个，依然什么都没有。
根本不一样。
难怪会变成这样。
慕容婉微微皱眉。
不对。
家人，朋友，我真的拥有什么么？
就像她说的，我自己一无所有，又能给她什么？？又能被她夺去什么？
除了这个吃力不讨好的黑道老大的位子。
小菁瞧着她神色的变化，淡淡一笑：“我并没有嫉妒或者不平，这只是个人命数不同而已。”
“但我无法容忍的是，我们明明是一样的人，你却从来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从来没有信任过我。
因为你永远是赢家。
所以我想要你输一次，彻彻底底输在我手里一次。”
说到这里，她的嘴角忽然淌出了鲜血，在火光映射下显得尤为诡异艳美。她却毫不在意地盈盈而笑，像往常一样的俏丽调皮：“到底，还是输给你了。真不愧是小姐。”
说罢，她虚弱地靠着墙滑了下去。手中的火折随之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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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一杯抱着软倒的小菁，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叫着慕容婉：“小晚，你快过来看看，她，她好像中了毒！！”
这时虽然火折已熄，三人的眼睛却都早已习惯了黑暗，勉强可以瞧见对方的神色动作。
只见慕容婉像石雕一样站在原地，淡淡道：“她自己吃毒药求死，我过去又能怎样？”
吕一杯大急，道：“这，她虽然对不起你，但，但……”一向油嘴滑舌的吕一杯居然结巴起来。又猛然低头道：“丫头，你这是何苦？？小晚……小晚她不会杀你的。”
小菁在他怀里虚弱地笑了笑：“吕爷，我说过我比你了解小姐，她……她是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的。死与不死都一样。知道周地离开长安……不，知道皇上离宫，朝廷动乱，一切已经不在控制之中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输了，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慕容婉不发一言地瞧着她，宛如瞧着陌生人般的漠然。
吕一杯道：“她到底拼着一死保住了你的小命。你怎么这样铁石心肠！！”
慕容婉神色不动：“你冲我吼什么，又不是我下的毒。”
“但是你可以救她却见死不救！！你们相处了七年啊……真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他叹了口气颓然道：“小晚，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慕容婉冷冷道：“如果有一天你也如此这般落在我手里，不知道你又作何感想。”
吕一杯眉头大锁，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小菁却微笑道：“小姐，我刚刚说你漏了一点，想必你心里也清楚得很。”
慕容婉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
小菁笑嘻嘻地道：“伏击你的时机，你一定以为是秦洛洛透漏给我的，对不对？？你以为秦洛洛为了给她父兄机会，出卖了你这个朋友？？”
吕一杯浑身一震。
慕容婉沉默半晌，终于缓缓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她忽然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了疲惫至极的苦笑。
菁儿啊，只有你和秦洛洛，原本是我最不愿意怀疑的人啊。
声音却是清冷的毫无起伏：“只要她什么都不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
小菁久久地注视着她，咬了咬嘴唇轻声道：“秦小姐对这件事确实一无所知。我买通的是她身边的丫头秋露。”
“从头到尾，秦小姐都没有背叛过你。”
只听扑通一声，却是慕容婉一**坐到了姬乱天身上，抬手掩住了脸，却掩不住唇角那一抹灿烂的笑意。
如同霞光般流转不息熠熠生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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