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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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豫,你喜欢他。”与栏说,“你喜欢莫以凭。”
手中的纸被更紧地握住,褶皱挤成一团。豫半天挤出一个字:“不。”
与栏笑:“没有人会对不喜欢的人那么留意,越是喜欢,往往对其越是残忍。小豫,我从没有见过昨天你面对他时的那种眼神,空洞到让我难过,为什么不原谅他。你对我说的,你永远不原谅他,但你没有告诉我原因。”
“姐,你不必难过,”豫往与栏怀里缩了缩,“因为当年的阴谋,他才是主使者。”
与栏默。
“知道我为什么不恨哥哥么,”豫笑得很脆弱,“当时我连杀他的心都有,可是,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如果那时哥哥不对你动手,那姐,你真的一点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年我知道帝之星陨落,回到冰涵便看见了你和哥哥在一起,总觉得很不安,不是对冰涵,是对你,姐,我为你感到不安。而哥哥从式神阁回来后把自己关了三天,那时,我就对你说过的,姐,你记得么。”
“你让我离开。”与栏记得当时豫的样子,似乎很着急。
“对。”豫笑,“那时你回答得很干脆,你说不。很久以后,我一直在想,如果那时你能听我的话,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可。。。。。。”
“可是,如果那样,就不是樱了吧。那不是姐会做的事。”豫接过与栏的话。
与栏下颚轻抵豫的发,身体轻轻的晃动摇出安眠似的节奏。
“小豫,那你的自尽,是为了谁。”
“如若你最喜欢的哥哥杀了你最喜欢的姐姐,而你喜欢的人一手导演了这一幕,你会怎么做,姐?”豫吸了口气,“不用回答我,姐,我没有你那么从容。所以我选择死亡,因为在这里,连真情都随着你的离开而消失了,我要去寻找你,寻找我的理想。”
“人生在世,有多少事不得已。”与栏语气平淡,“原谅他吧,豫,他不只是莫以凭,他也是一国之王,王。。。。。。这个字,背负了多少无奈。。。。。。”
“不要。”豫执拗地摇头,“他对我,只有利用而已。”
对他,连信任。。。。。。都不敢给予了么。
与栏的话里透不出任何感情:“他喜欢你,豫。他会为了你撤军,因为你说的‘我要守护我的国家,不惜任何代价’,他不想让你受伤。”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固执的孩子。”与栏抱紧她,叹,“他是你的幸福,不会错的。”
豫猛地抬头:“姐,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要离开我,你的话好似诀别。”
与栏浅笑:“我总有一天要走,不是么。”
“为什么,为什么哥哥可以有俟麟,姐姐有柩,而我连一个朋友也没有,我只是想有一个人陪,不可以么。姐,你知道么,我好羡慕哥哥,他有俟麟,一个永远不会离开他,永远忠于他,甚至性命相依的人,他永远不会寂寞。为什么我不可以,连你也不要我么。”暗夜,与栏第一次发现豫的眼睛,那么亮,那么亮。
豫激烈的反应与栏始料不及。她终究还是个小孩子,与栏想。在人前坚强,遇到难过就自己躲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自我疗伤,她只有在我的面前才不勉强自己吧。这样的豫。。。。。。害怕我离开的豫。。。。。。为我自尽的豫。。。。。。都是,太寂寞了吧。。。。。。从小的禁锢,她有再强的灵力,心里渴望的东西却从没有得到。亲情,在她心里的分量,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吧。若冰涵对她好一点点,她都会双倍回报的,这样的话。。。。。。我该怎么办。。。。。。豫,我该拿你怎么办。。。。。。
“不要哭啊,豫。”与栏只能这么说,如此无力。
豫哭累了,模糊地睡了,朦朦胧胧听见与栏说了些什么,没有在意。
多年以后,遇到与栏不再是与栏,她变成樱统帅万军与自己对峙的时候,豫总会想起这一晚,与栏的话就一句一句清晰起来。
她说,爱是身份唯一不可拥有的东西,我们要如何面对彼此尴尬的对立。她说,没有人可以无视责任,我们太任性,责任面前,我们只有束手就擒。她说,你要守护你的国家,不惜任何代价,我该怎么办,我的国家,不是冰涵。
她说。。。。。。如果我不是樱,该多好。。。。。。即使是,如果樱不是白骆的王,该多好。。。。。。即使是,如果白骆不是冰涵的敌国,该多好。。。。。。但是,没有“如果”。。。。。。

再见陌千,他端坐在与与栏初遇的那株樱树下,年轻的容颜,手举黑子,面对棋盘,一副专注模样。
与栏转身想走,被他叫住:“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
他头没抬,也没有看与栏,眉宇间闲适自得却令人震慑。
与栏向他走去,每走一步,豫说的“如果那时哥哥不对你动手,那姐,你真的一点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了”便在她脑海里扎一下。
止步。
五步之遥,不靠近,亦不离开,算不算,一个安全的距离?
棋盘上,黑白分明。
记得有人对自己说,人生与棋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哪里来那么多黑白分明。的确,对错,哪有绝对的标准,每个人都只是忠于自己的信仰。
与栏犹记当时他的表情,第一次见到他优雅之外的神态。
现在,这个人,正安静地独自对弈。
最后一枚子落下。久到与栏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他说:“这棋我下了一千年,终于下完了。”
与栏看了一眼,是和棋。
他说:“各取所需,他们要的我给,我要的,他们也得给。”
与栏知道他说的他们是指擎等人,难道,他从一开始,便不想要这个王位了,所以他一千年不理朝政,所以他以垂朽的面目示人,所以他安心让沁恩宫失火,因为,他要给足他们换位的借口?与栏突然觉得,自己一直忘了,面前的男子,他并不笨,相反,他绝顶聪明。若不是他有意为之,擎怎么可能进行得如此顺利。
他从一开始,就都知道了。。。。。。
但是,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与栏感到害怕。
“一千年,什么都变了么。”他似自语,“不见得。冰涵的王还是我,凡帝皇还是莫以凭做主,豫回来了,都没有变,不是么,就缺了一个人。”
“白骆。。。。。。”陌千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与栏差点站不稳。
随即他冒出来句完全不搭调的:“莫以凭,王的身份禁锢不了他,哥哥的身份禁锢不了他,你见过有人作战时到敌营优哉游哉的么,不过。。。。。。”
陌千的笑容与莫以凭的不一样,虽同样漂亮,却有着高高在上的优雅,带点若即若离的味道,你不会知道那笑容后面是什么,但你会义无返顾地陷进去。
“他自在的日子也到头了。因为豫回来了。”他又笑了笑,“好想看他笑不出来的样子呢。以前,我嫉妒那小子可以那么没心没肺的快乐着。”
最后一句几乎小声得听不见。
他每说一句,与栏都感到压力加了一重,他不该和自己讲这些的,除非他知道了什么。
然后他说:“你知道你为什么还能活到现在么。”
与栏很想若无其事得回一句,不知道,难道我这次又看见你的真面目而要被杀人灭口么。
可是她讲不出来,她下意识地咬紧牙关,他离她太近,她想抬头装坦然却根本办不到,连说话都是奢求,若松口,她也不保证会发生什么。所有的精力,用来抑制身体的颤抖,她悲哀地发现——她没办法近距离面对他。
陌千不说话,只是在与栏看的见地方比了一个十字型。
走之前说了句:“选对手的话,要有同样的实力。”
与栏僵硬。
十字。。。。。。
陌千走了以后,与栏走进那个棋局,细看以后,不得不赞叹:“陌千,你的确聪明。”既是和棋,你两边都是赢家。
豫承王位,名正言顺不算江山易主,且凭我与豫的关系,莫以凭与豫的关系,她的王位,自然安定的多,而国内的势力在你的左右下,想必你也为豫做好铺垫了,再加上擎的努力。陌千,你得到了你要的自由,也为冰涵的安定铺好了路。
擎要的是冰涵强大,他忠于冰涵,才会对你这些不理朝政感到失望,所以一旦豫即位,擎一定是她最得力的助手。
与栏突然想起了月银,想起月银死时的安恬与看着自己时的那份不舍,一些东西,渐渐明了起来。。。。。。
怎么那么傻呢,月银,不过,为了在乎的人付出,为了实现理想,那么,便都值得了吧。
天空又开始飘雪了,与栏一直很喜欢雪,她回屋前,雪已经很深了。
然而她没有看见,当白色的雪掩去陌千落的最后一子,满盘尽是生门,处处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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