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凤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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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姬御天在那天晚上离开以后,他就真的完完全全地从我的生活里消失掉,不留一丝痕迹。每天早晨,我看着安静的屋子,恍惚地有一种错觉:姬御天这个凰族真的出现过吗,还是他只是我的一场冗长的梦?
廖闻风的确不记得姬御天了,他的记忆只停留在把我送回家那一段。每天在学校里遇到,他会过来关心一下我的脚伤,提醒一下我记得去医院换药。我从没有告诉过别人关于姬御天的事情,如今连惟一一个见过他的人都没有保留关于他的一丝一毫的记忆。我想,就算我去告诉周筱,她一定会以为我在写哪篇小说。既然没有人知道,那我也忘了吧。
夏天渐渐逼近,学校里已经有爱美的女生穿上夏天清凉的短裙。随着早上日出时间的慢慢变早,越来越多的学生加入晨跑的队伍。上课的时候,能听见外面大树上的知了喧闹的叫声,讲台上的老师额头总会密密地布满汗珠。一下课,同学们都会聚集在风扇底下聊天喝饮料。周筱时不时地埋怨一下天气,说要提议学校给每间课室安装空调。小辛每天早上都会告诉我今天学校又有一棵凤凰木已经开花,火红的花瓣撒了一地,有时还会摘几朵回来放在书桌上。
凤凰花,会和凤凰有关系吗?我看着外面的一片火红,原来夏天已经不知不觉地到来。
“真的好漂亮,就像在仙境里。”我不由地赞叹道。
“当然啦,几年前我父母就是看中这里的凤凰花才定居下来的。”小辛说,“我们的市花,当然漂亮。”
话说我到现在才留意到,原来城市里栽得最多的就是凤凰木:我家的小区,上学的路两旁,还有学校,统统种上的绿化树都是高大的凤凰木。夏天一到,火红的花朵燃烧了整个城市,随便一抬头,就仿佛置身于绚丽的云彩下面。之前听说凤凰花是这个城市的市花都是在概念上的知道。如今看到一片火红,我才明白真正意义上的“市花”。
夏天一到,学校里的活动就多起来,先是一年一度的艺术节,然后是学校五十周年校庆,还有夏季运动会。可是说实话,热闹的总是他人,与我们无关,尤其是面临高考的我们。班主任还特地在班会上强调了,节目是为那些不用担忧高考的小师弟小师妹准备的,我们“冷眼旁观”就好,不要为了这些无聊的节目分了心,我们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高考,要排除异心,全力高考。虽然早知道没戏,可是听到班主任这么一说情绪还是很低落。这不,全班同学都低头作鸵鸟状了。
“你们不要这样子嘛,区区的一个小艺术节而已,你们不是过了六次了吗?”班主任试图调动我们的情绪。
“老师,学校五十周年的校庆我们可是从来没遇到。”竹竿懒懒地说道。
“校庆嘛,这个可是普校同庆的节日……”班主任说道。
“是啊是啊……”竹竿看到有参加的希望,立马精神起来,带动了部分同学。
“……可是参加这种活动会影响学习的。”班主任缓缓地说道。这下可是完全没希望了。
“不过……”班主任故意吊胃口,“要是你们在这次期中考的时候……”
“怎样怎样,我们考得好就可以参加吗?”竹竿又变得精神抖擞,这时趴在桌子上的同学都抬起头来期待着下文。
“没错,考得好的话就可以参加。”班主任慢慢地补充完毕。
“Yeah——”全班同学爆发出一阵呼声,都兴奋地讨论着。小辛也高兴地说道:“真好,五十年校庆,好期待。”
难得可以参加校庆我也很高兴,不过我还是不太放心:“老师还有条件罢。”
果然,班主任在我们热烈讨论的时候幽幽地说了一句:“只要你们在这次考试中优良率排名第一。也就是说,这次所有的人都要及格!”
“老师,这针对我啊!”竹竿第一个反应过来。
“你努力一点就可以啦!”班长没好气地说道。
“没有意见吧。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达到目标了你们就疯去吧,达不到目标,你们就给我呆在课室里乖乖地自习!下课!”
“谢谢老师……”

午饭时间,周筱和小辛去饭堂吃饭,我因行动不便留在课室里,让她们帮我把饭打回来。
虽然如今时候未到夏至,炎热的气温可是早早地占据了城市。我在课室里看书看得烦躁,慢慢走到走廊上看风景,休息一下眼睛。外面全是火红的凤凰花,连地面上都铺满红色的花瓣,虽然看起来很美,但是值日生很生气。楼下就有几个学生忙着打扫,好不容易把落瓣清洁干净,风一吹,花瓣又在地上铺了一层。一个男生举起扫帚对着较矮的树枝狠狠地拍打,似乎要把树上的花朵全打下来。
“我看到了什么?”我不禁揶揄道,“堂堂文学社社长竟然当起了**大盗?”
“嘿,我以为是谁呢,吓我一跳。”男生似乎后怕地拍拍胸膛,“我以为居委会大妈要罚款了。”
我笑了笑,转移视线看向远方。
“楼上的姑娘,本大爷送你一朵花。”话音刚落,我回过头来,只见一段树枝凌空飞来。我头一偏躲开,树枝坠落在走廊上,上面还可笑地带着几朵残花。
“你想谋财害命啊!”我把树枝捡起来,狠狠地往下扔去。这人真厉害,一段轻飘飘的树枝也能抛上二楼。
“鲜花炸弹”命中目标,楼下的男生夸张地作势倒下。然后他用扫帚把身子支撑起来,装作虚弱地说道:“报告首长,敌人全部被歼!”
我笑骂一句“疯子”,转身靠着栏杆看书。
“怎么没去吃饭?”一转眼廖闻风就扛着扫帚爬上楼,“给你。”一朵刚刚盛开的凤凰花轻轻落在我的书页上。
“五瓣!”我拿起来,“没有香气。”
“这是火凤凰,五月份开放,就像一团一团凤凰的羽毛,花色艳丽,可是有毒。知道吗,凤凰花的花语是离别、思念。”
“为什么?”我好奇地问道,“这么热情的花朵怎么会是离别和思念?”
“在南方的校园里,开的最多的就是凤凰花。可是凤凰花开的时候都在五月到七月之间,而这个时候正好是学子离别的时候,枝头上的花瓣却开得又红又大,一团一团的花瓣裹起来,就像一串串燃烧的气球。如此绚烂的花朵,开在最多愁善感的季节,也难免被离别的学子赋予无限的惆怅。”
“好可惜!”这么美丽的花朵却带着这样悲伤的花语。凤凰花花落色不褪,就如凤凰浴火,涅磐重生,凄美而壮丽。“听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这花带着很深的伤感。再过一个月我们就要毕业了,那个时候我们应该会在这片绚烂的花海下合影留念。这样一来,每次看到凤凰花开,都会忍不住惆怅。”我摸着凤凰花娇嫩的花瓣,思绪万千。
“告诉你一件事,”廖闻风神秘兮兮地说道,“很少人知道的。”
“什么啊?”
“我见过紫色的凤凰花!”
“什么?不是吧,凤凰花还有紫色的?”我不相信,从小到大我听说的凤凰花都是红色的,偶尔有黄色花边的出现,可是从没听说过有紫色的。
“不骗你!”廖闻风跳上栏杆坐着,看得我胆颤心惊。“小时候我和同学去玩,不知道走到哪里,有一条老街道两旁种的全是紫色的凤凰花。那时候正好是花开的时候,整条街都是紫色的,高大的花树是紫色的,连地面都铺满紫色的花瓣,非常壮观。”
“在哪里,我好想看。”真是有紫色品种的凤凰花当然要去看一下。

“那么久以前的事情我怎么记得清?”廖闻风扯一下衬衣的领子,“就算我记得位置,也难保这么多年过去,城市规划旧城改造,早就把整条街推平了。”
“真遗憾。”太可惜了,还以为能有机会亲眼目睹一下。
“不用垂头丧气啊,等你有机会去到那些深山野林的地方,很可能会发现哦。”然后他邪气地笑了,凑过来说道:“只要你不被野兽吃掉!”
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他突然间捂着头“哎哟”一声,然后抬起头往楼上看去。“怎么了?”我也好奇地往上看。
“没什么,好像有人乱扔东西。”他揉着脑袋,眉头拧成一团。“你在看什么啊?”他突然指指我手中的书。
“没什么,就是一些例题集……”我赶紧掩饰过去,可是已经晚了。廖闻风一伸手就取走我的书,翻到封面一看,然后不怀好意地笑着说:“例题集?穆然同学,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呢,快考试了,你还在看这种课外书……”
我被他模仿教导主任说话的口气逗乐了,想扑上去抢回来,又怕一不小心把他推下楼,只好装着生气地恐吓道:“还给我,你这个强盗!小心我把你推下楼!”
“哎哟哟,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本慈悲为怀,一心一意要普渡你这个误入歧途的学生,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呢?”他怪里怪气地说道,“我们是无神论者,你看这个《聊斋志异》真是辜负祖国的培养啊!善哉善哉,阿弥陀佛!”
虽说我是无神论,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可是最近发生的事情真是大大超出我的知识范围了。“还给我你这个秃驴!”我笑着伸手去抢,他本来就坐得比我高,现在又把书举在头顶上,我怎么也够不着。“你小心掉下去啊!”我继续恐吓。
话音刚落,他“哎哟”一声掉下来,趴在走廊上。我看着他像只癞蛤蟆的样子不禁好笑,连忙伸手夺回我的书跳开几步说道:“哟,掉下来了,多行不义必自毙!”
廖闻风懊恼地站起来,捂着后脑勺向栏杆外探出身子往楼上看去,大声说道:“究竟是谁在乱扔东西!”
我跟着好奇地看上去:“上面没有人!难道是你坏事做多了被鬼打?孩子啊,要做善良的人啊……”接下去的话我笑得说不出来。
“要是被我知道是谁干的一定不会放过他!”他捡起地上的扫帚,“我先回去放东西了,要我帮你买午饭吗?”
我止住笑:“不用了,周筱帮我买了。谢谢你的好意。”
“那好,我走了。拜拜。”他扛起扫帚转身离开,一没留神又撞到后面提着水桶正要浇花的值日生,水“哗啦”地湿了他半身。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值日生是个小师妹,满脸通红地向廖闻风道歉。
“没关系,是我没看清路。要我帮你忙吗?”廖闻风摆出标准的微笑。
“不用了,谢谢社长。”小师妹一脸红霞风一般逃走。
“你今天出门大凶啊!”我笑道。
“看来我要先去宿舍换件衣服才行。”他懊恼地回头说道,“该不会是你在诅咒我罢!”
我赶紧摆摆手:“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以前是经常性地诅咒你,这段时间没有。
“看来我以后跟你说话要看黄历啊,真是倒霉……”男生自言自语地走开。
我笑了笑,走回教室。

临近考试,我在学校呆的时间比在家里的时间还要长,一般来说除了在家里睡觉,剩余时间都是在学校里。我跟周筱说留在学校晚自习,她开始没同意,后来看到我天天晚上呆在学校里没人跟她聊电话也就跟着回来。我问她不是死活不回来的吗。她非常大方地说是看在我的面上才回来接受煎熬的。
“要不是看到学校晚自习有更多的人陪你瞎扯你会回来?”我毫不留情的揭穿。
“其实是我妈啦,你又不是不知道,唠唠叨叨……”她凑过来小声说,然后又提高声调,“我看你晚上回家多危险啊,不是被人抢东西就是掉到沙井里,没有我保护你怎么可以呢?”
“就是就是,周筱也是一片好意。”小辛在一旁帮腔,“要不是上次有路人帮忙,你就惨死在沙井里了。”
我没敢说当时是廖闻风在旁边,就怕她们知道了又会生出多少事端。不过我真是应该好好感谢他,要是没有他,我可能会像小辛说的那样惨死在沙井底。
“小然啊,你真的没看清楚救你的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吗?要是是个帅哥就好,难得一场艳遇,好羡慕。”周筱又坐在我的书桌上发花痴。
你要羡慕你就找个沙井跳啊,肯定会有一个帅哥来救你,我没好气地瞪她一眼。“那个人嘛,长得……还好。”廖闻风还算看着顺眼。
“具体一点啦!”小辛催促。
“嗯,一米五左右的身高,圆圆的肚子,光溜溜的脑门,一脸婴儿肥,穿着一套背心,脚下踩着人字拖……”我看着门外走过的政教处主任添油加醋地说。
“打住!不要说了,太可怕了……”周筱早已逃开,小辛把耳朵捂起来。
“这个故事告诉你,现实不是小说……”我一想到要是廖闻风长成那样子,自己也笑翻了。
“穆然同学……”一把谄媚的声音从脑后方幽幽传来。我回头一看,只见竹竿笑得十分灿烂地站在身后,“您现在有空吗?我想请教您几个小小的问题。”
小辛瞄一眼竹竿手上的练习册说道:“哟,这不是作业题吗,怎么你也有认真做的一天?奇迹啊!”
“我这不是逼上梁山嘛,为了校庆晚会,我决心拼了。”竹竿一脸大义凛然,要是没有校庆的前提,这句话被班主任听到,一定会感动的热泪盈眶,还会抽出纸巾抹眼泪道:“我家孩子总算浪子回头了!”
我接过练习册,看着竹竿圈出来的题目开始思考。小辛又说道:“不就是一个校园庆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嘿你不知道,”竹竿拉过旁边的一张凳子坐下,“我听说学校为这次五十年校庆准备了很多节目,特别是晚上的烟花晚会,更值得期待!”
“还有烟花会啊,在操场那边?”
“对啊,很吸引吧。”竹竿叼着铅笔说道,“听老师说,这次的烟火都是进口的,其中有一枚叫‘奇迹’,传说看到‘奇迹’的人都会得到幸福。”
“奇迹?”小辛顿时精神起来,“就是那个很有名的烟火设计厂每年只生产十枚的‘奇迹’?”
“什么东西那么神秘啊?”我抬起头问道。
“那个设计厂叫‘灵动’,是国外知名的烟火制造厂。”竹竿拿着我的笔在转,“听说‘灵动’的创始人曾经看到过凤凰涅磐,他就以这个场景为蓝本设计了‘奇迹’。不是有传说看到凤凰的人都会得到幸福吗,而这个‘奇迹’就是打着这个噱头成为众人追捧的目标。真不知道校长怎么有这么大本事可以得到今年的‘奇迹’。”
“这有什么,财高人胆大呗。”小辛不屑地说道。
“说对了一半。这个‘奇迹’那么稀罕,买家早就打破头去抢了,论排名也轮不上我们,还要靠缘份。好像说我们校长跟‘灵动’的董事长有点瓜葛,弄了一个回来。”竹竿一脸得意,“怎么样,知道的比你多吧。”
“这么神秘啊,我也有兴趣去一睹‘奇迹’的芳容。”我把练习册递给竹竿,“我把解题思路写好了,你回去自己思考一下,不会再来问我。”
凤凰涅磐?奇迹?烟火会?我好像有点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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